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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南下北上

    仲夏的黑夜中,时不时有些萤火虫发出幽幽的荧光缓缓地飞来飞去。路旁的草丛中,一只通体碧绿的螳螂敛着如刀般的前肢,完美地融入了身周的草丛,它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不远处的一只蝉,那蝉仍在展示着歌喉的嘹亮,浑然未觉危险已经悄悄抵近。

    突然泥土地面上大量的灰尘扬起,接着轰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蝉和螳螂均惊慌地四散逃走。

    “爹,咱们不是去北方吗?怎么行了这么远,却是一直向西而行啊?”孙策疑惑地挠挠头问道。

    “傻小子,我们要去太平道的老巢巨鹿县,那地方离我们可是有千里之遥啊,我打算西向经汝南、陈留,在东郡渡河,之后一路北上,抵达巨鹿。”

    看着孙策张口欲问,忙道:“别说了,咱们要加快速度,回头再和你说!”

    孙策只得把一肚子问题又咽了回去,随大队将马速又提了提。

    ……

    当东方的天际泛出鱼肚白时,孙坚抬手示意大家驻马不前,这一夜基本没有停歇,始终保持一个不慢的速度,他估摸着已经离寿春至少二百里路了,现在人困马乏,是该歇息一会了。”

    于是众人搭建出一个简易的临时营地,然后各去打水、造饭、查探周围,孙策看着他们有条不紊地行动,忽然觉得这不是父亲的私人部曲,而是一支令行禁止的职业军队。

    看着儿子在那支着脑袋沉思,一旁正在喂马的孙坚走过来在孙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就知道在这躲懒,马,兵甲之本,国之大用!而且马可是你最重要的伙伴,关键时刻可是能救你的命,你要学着自己去喂,知道了吗?”

    孙策一听立马抓了两把苜蓿开始喂马,有些赧颜道:“孩儿知道了,不过爹,你还没说为啥要这样安排路线呢?”

    孙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召来程普黄盖,看着三人缓缓道。

    “陆骏说从明日中午开始,海捕文书就会发向大汉十三州,然后各地的官军和郡兵就会对我们开展围追堵截……灯下是最黑暗的地方,我们绕道大汉腹地,虽然是铤而走险,但是一定能出其不意。另外那边世族众多,按圣谕要重点打击的就是他们,咱们得先去观察一下具体的情况。”

    “大哥你已经派人去下邳了?”黄盖问道。

    “我欲让祖茂、韩当他们先行北上,寻找一处僻静的渡口,以备渡河发生什么不测。”

    程普点点头,又沉吟一番,仿佛有什么想法,却又有些不好开口。

    “德谋不必多虑,有什么心事你只管说!”

    “那我就说了,眼下这状况,咱们人单势薄,如果遇到来追捕的官军…”

    “杀!我们现在要行的事就好比在刀尖上行走,最忌的就是犹豫,为弟兄们的性命考虑也好,为获封赏也罢。我们都要果断一点!”孙坚看着几人沉声道。

    程普、黄盖点头称是,众人就地休整了半个时辰后,孙坚一声令下,众人再度踏上了征程。今天的天,很蓝。孙策抬眼看着天空,心中不禁有些彷徨,前路未卜啊!

    ……

    寿春城,此时城门刚刚打开,进出城的百姓正在排着长长的队伍。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架辎车格外显眼,驾车的正是孙策舅父,吴景。一旁还有一个牵马步行的汉子,葛伯。

    辎车内,吴夫人抱着熟睡的孙权,两个贴身婢女在两旁伺候。吴夫人那未施粉黛的素面带着淡淡的愁容,自己的夫君和长子…他们到底是去做什么呢?凭着女人的直觉,她知道此行必然是危险重重,自己只能在这边为他们祈福,希望他们能逢凶化吉。

    想到这,又不禁叹了口气,周瑜那孩子看着多么彬彬有礼,多么听话的孩子,怎么突然就做出那么鲁莽的事了呢?

    原来几人早上准备出发南下时,发现周瑜不见踪影,葛伯急的满头大汗,众人一番苦苦寻找,最后只在周瑜房间的桌上发现一封信。上面只有简短的向各位长辈告罪,并写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末尾让葛伯代为转达给其父母。

    葛伯思索一番,觉得周瑜极有可能是追着孙坚一行而去了。于是请求吴夫人路过舒县时,将信交给周家,而他决心要去寻回周瑜。

    众人一想,暂时也只能如此,所以城门口现下会有如此一幕。

    终于轮到吴景一行人出城了,突然城门边走过来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对着几个把手城门的士兵耳语一番,紧接着那几个士兵面色大变,张弓搭箭,平矛架盾,急忙呵斥吴景一行停在原地。

    顿时城门大乱,百姓们纷纷作鸟兽散,吴景看到越来越多的士卒正朝这边赶来,握着缰绳的手心攥出了一把汗,正准备夺路狂奔,一边的葛伯摇头示意不要妄动。

    “那辆车上的人都给我下来!有人揭发你们是妖道贼人,跟我们去县衙一趟吧!”对面领头的是一名队长装束的汉子,他提着刀,带着几个士兵缓缓地逼近过来。

    吴景吞了口口水,大声斥问道:“我等皆良善百姓,缘何听信诬告要捉拿我们!”

    那队长冷笑一声,不作回答。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之时,远处一骑从城中疾驰而至,那马上人远远地就喊道:“奉县令大人之命,放行!”

    队长显然认识来人,犹豫道:“可他们是贼人啊!县尉大人派人来令我们一定要截住他们,若是放了,我等如何交差啊?”

    “狗日的,你拿的是县尉给的俸禄吗?县令大人在寿春代表的就是天子!还不速速放行!”来人毫不留情地呵斥,然后来到辎车旁,朗声道:我家大人知道您要走,特令小人前来相送,我家大人还说了,尊夫为国家效力,您不必忧心,且好好过日子,荣华富贵不远矣。

    那人说完勒令城门口的士兵赶紧滚开,吴景朝他拱了拱手,然后一甩马鞭,就此驾车出了城。

    面色颇为纠结的队长低声道:“荀管事,劳您给小的带句话,小人也是进退两难啊!”

    “哼哼,你们就继续为虎作伥吧!看看你们还能蹦跶多久!”说完头也不回的打马回去复命了。

    ……

    天光乍亮,一支马队沿着颖水自南向北而去,这支马队中除了一个孩童,余者皆是携带利刃的青壮汉子,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已经赶了很远的路了。

    “大哥,前边快要到汝阴了,以咱们的消耗来看,恐怕不得不去那采购一些补给了。”黄盖策马来到孙坚身旁,面露忧色道。

    “唔,你和德谋带两个弟兄进城,去雇一辆马车,买足半月所需的粮食、马料,然后就撤出来,不要在那耽搁,我率其余弟兄在城外十里亭接应你们,去吧!”

    程普和黄盖领命,点了两个沉稳的汉子,四人纵马而去。

    孙策巴巴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不知何时周围只剩下了自己和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年轻汉子,这个人是孙策在这支队伍中认识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张弦。

    据程普叔叔所说,张弦是孙坚在平许昌之乱时救下的,这个家伙可以说是他平生所见过的人中最不爱说话的人了。但是孙策也听父亲评价过此人,张弦,虽冷言寡语却有一颗赤子之心。

    “他们去那十里亭了?你怎么不去?”

    张弦看着孙策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父亲让你来看着我,别让我偷跑入城了是吧?”

    张弦眨了眨眼,半晌终于从嘴里蹦出了个嗯。

    孙策哑然失笑,然后信马由缰地缓行在河岸边。张弦的确是个尽职尽责的卫士,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孙策身后。

    孙策漫无目的地和张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突然张弦猛地一怔,立马抽刀,同时跃马至孙策左侧,铛!金铁交击的嗡鸣声清晰的传到孙策耳中,他蓦然回首望向河面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艘船,眼中充斥着熊熊的怒火。

    刚刚自己大脑处于放空的状态,如果没有张弦…想必自己这穿越也就只能算是东汉三日游了。彼其娘之,什么人如此猖狂。光天化日之下就拿着弓箭以射人为乐?

    二人驻马岸边,那艘船也向他们这边靠了过来。上面一个公子哥打扮的人远远地高声道,诶,那小子你无碍吧?

    孙策看那船越发近了,一把从张弦鞍边抄起了他的铁胎弓,握住弓的那一刻,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觉醒了,虽从没练习过射术,但还是转瞬之间就拉弓如满月,手攥着三棱利箭对准了那个公子哥,他立马江边仿佛一尊雕塑,时间也仿佛慢了下来。

    咻的一道破空声,本来还在嘲笑毛头小子不自量力的船上众人瞬间乱成一团,站在他们中间的那个紫袍公子脖颈上中了一箭,倒在血泊中,口中含糊的发出嗬嗬声。

    孙策见一击得手,高喊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诸位不必送了!

    快走!朝张弦低喝一声,然后策马狂奔而去,张弦露出憨厚的笑容,也径自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