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危机
八月，蝉鸣。
小球在方宁体内苏醒，不安地乱转，表现出异常的烦躁感。
方宁只能将原因归咎于天气炎热，宽慰它稍作忍耐。
方宁打车来到玫瑰大道，祖父的房子附近。
这是一栋八层的楼房，祖父的房子在三层，303室。
热流不断侵袭，蝉鸣得厉害，撕心裂肺。
方宁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衬衫早已被打湿。他现在只能祈祷祖父的屋里有空调能救他一命。
掏出染成金色的钥匙，插入锁孔。
“这所房子里，终究隐藏着什么秘密？会让祖父绕这么大的弯子，让我亲自来接收？”
秘密就在门后，只需要转动把手，就可以打开。
但是，当方宁的手握住把手时，却迟迟不敢动弹。
因为，这一刻，小球拼命地在体内叫唤。
——危险！快跑！
主仆心意相通，巨大的危险感浮上心头。
他的背微微紧绷，毛孔收缩，心脏仿佛停止跳动，整个人如同雕塑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他感觉，只要动弹，将会瞬间暴毙。
“危险来自哪里？是门后？还是……”
八月的蝉鸣让人心烦意乱。
一道微弱的反光出现在视野的余光中。
“那是……狙击镜的反光？”
瞬间，危机感突破极限，彻底引爆！
方宁早已蓄势的肌肉骤然爆发，以不可能速度朝侧旁扑去，将身子隐藏在走廊的障碍里。
与此同时，一道狙击枪的子弹，带着无与伦比的动力，穿破了空气，凝滞了蝉鸣，猛地击中303号室的门。
然而，子弹却没有穿透单薄的房门。
甚至，连一丁点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子弹壳被阻挡，掉落在地，微微发烫。
“砰！”
直到这时，巨大的开枪声才后知后觉，传导至此地。
……
就在五百米外的一处高楼上，一位全副武装的狙击手正蹲在阴影处，右眼依旧放置在狙击镜上。
地面散落的烟头，还有两只在缓缓燃烧。
“该死！他是如何察觉到的？”
克里特是安格鲁国特种部队退役人员，因骨子里渴望杀戮，便选择了杀手职业。
凡是被他盯上的人，至今没有活下来的。
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命中头颅。
他最爱的便是子弹穿过头颅，伴随着生命的流逝，带出一片白雾的美丽而虚幻的场景。
这会让他心跳加速，肾上腺素疯狂分泌。
即使和女人上床，也没有杀戮带来的快感令他满足。
——他被誉为“死神”。
但是，这样的灵魂收割者，却在一个普通人面前失误了。
委托人给的委托，是必须杀死方宁，带回遗物，尤其是一把金色的钥匙。
克里特知道委托人的背后，是一个疯子般的组织，任务失败，克里特绝对会被对方找麻烦；
而任务目标——方宁，根据情报来看，只是一个普通的亚洲人，从小到大没有学习过任何的格斗、枪械技巧。这么简单的任务失败了，将对自己的业界名誉造成毁灭性打击。
所以，他决定找机会再开一枪；两分钟后，再撤退。
按照杀手习惯，一击不中，应立刻撤退；但是，克里特实在不甘心这种程度的失败。
而且，他早就考虑到失败的情况，专门预留了两分钟的回旋时间——尽管他自信满满，从不认为有失败这一说法。
从狙击地点到目标303室，直线距离在500米，实际路程800米左右，且街道狭窄无法开车，只能跑步。即使目标反应过来，想要接近自己，也需要2分钟；
克里特咬牙。
“也许，是刚刚的风向不对……”
“或者，目标偶然发现了我……”
“没关系，只要再让我开一枪，我便会结果他的性命……”
“两分钟后我就离开……没有任何问题……”
猛然间，他觉得脖子间痒痒的，有什么东西，摸上了他的脖子。
……
一分钟前。
方宁将全身隐匿在走廊里，他不敢露出身体的任何部位，在不知道狙击手是否离开的情况下，那将成为狙击手的靶子。
但是，他有着天然的情报人员。
“小球，出来。”
一只虚幻的肉球影子，缓缓浮现在他掌心。
它亲切地摩挲着方宁的手腕，表达了“太好了主人还活着”的庆幸心意。
“在对面的大楼里，隐藏了一个狙击手。你去调查一下，看看他撤离了没有。一般人看不见你，你有着天然的优势。如果他还在，立刻将狙击手的位置告诉我，必要时、不，我允许你接近目标时，立刻感染对方！”
小球抖擞了精神。
被主人需要，是一件荣幸且幸福的事。
它弹弹跳跳，一跃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仅仅十秒钟，方宁便收到了信号，小球已经锁定狙击手的位置。
“尝试靠近敌人，试着感染。我现在就赶过去！”
方宁伏着腰，匍匐下楼，趁着狙击手的视野死角，仅用40秒便冲过800米的街道——他在路上留下一道道的残影，路人只看到有个影子如同猎豹窜了出去。
“爬楼梯太慢了。”
方宁望着这栋狙击手潜伏的高楼，如果他爬楼上去，黄花菜都凉了。
万一小球感染失败，或者狙击手察觉到任何危险，狙击手便会撤离。
到那时，敌人如同毒蛇隐藏在阴影里，方宁在接下来的日子要随时提防。
方宁猛地一跳，一跃三米，一把抓住二楼窗户的窗沿。
就这样，他依靠着怪物般的力量与耐力，向上飞速攀谈，如同一只灵活的蜘蛛。
祈祷没有留下后遗症。
方宁一闪而过，没有多看。
不过十秒钟，他便爬上了十楼，来到楼顶。
目标已经被锁定，小球正趴在狙击手的后脑勺，细细的触手悄悄蔓延，不断入侵对方的大脑神经。
接下来，是静步接近敌人。
方宁如同狩猎的大猫，垫着脚，缓慢而优雅地靠近猎物。
“将军。”
克里特绝对脖子间痒痒，很快，奇痒无比的感觉出现在大脑里面。
他想要去挠，却怎么也缓解不了这种感觉。
随着背后传来声音，他悚然一惊，冷汗瞬间留下，从大腿间抽出匕首，向后面刺去。
他的匕首涂满了毒液，只需要开一道口子，猎物就会在半分钟内痉挛，直至死亡。
可是，方宁一把抓住匕首，甚至连皮肤都无法被刺破。
所谓的毒液，完全失去效果。
方宁飞起一脚踹中克里特的腹部，克里特如同沙袋飞了出去。
“是谁派你杀我的？有何目的？”方宁沉声问道。
克里特身体强壮，一声不吭地爬起来，再次抽搐一把匕首。
脑子里依旧在痒，痒地他浑身发狂，但是危机关头，他无法分心去管。
克里特眯着眼望着方宁：“你是如何这么快接近我的？”
克里特心中惊骇，这里离303号室起码有五百米，他是如何做到只需要一分钟，便完成了从被狙击、定位狙击手、到接近狙击手的？
就算方宁立刻发现自己的位置，五百米只算直线距离，世界冠军也需要54秒以上；
自己所在的高度是十楼，不计等待时间，电梯需要20秒抵达。
加起来需要74秒。
而这家伙只用了60秒。
克里特陷入了沉思。他只想到一个答案：“你、会瞬移吗？”
方宁皱眉：“别转移话题！”
克里特猛地扑来，匕首朝方宁的脖子、眼睛上划。他不相信，方宁全身都很硬！
但这个速度在方宁眼中，就像是小孩子在跳舞。
方宁一把抓住匕首，使劲一捏，匕首竟被折断。
克里特愕然看着地面扭曲的匕首，这匕首可跟了他三年啊！是他最喜欢的、质量最好的一把！
就这么被一个人随手给捏折了！
方宁不耐烦，上前一把抓过克里特的脖子，像老鹰提小鸡仔一般。
克里特感受到窒息的威胁，想要挣扎，脖子上的铁手却无动于衷。
“我问，你答。是谁派你来的？”
克里特很没有职业操守，确定栽了，便立马出卖雇主：“高级生命研究所！一位研究员叫布朗，他让我杀了你，然后取回你身上的一把金色钥匙！”
方宁思索，然后掏出祖父留给他的房钥匙。“你说的是这把吗？”
克里特连忙回答：“对！就是它！布朗给我看了图片。”
方宁沉思。
这是祖父留给他的钥匙，让他来纽约接收房子。
为何这把钥匙会被人盯上？
难道，祖父在房间里真的留下秘密？
那为何这些疯子不直接破门而入？
方宁突然想到，之前的狙击枪子弹都无法击穿303号室的房门。
也许，不是这些疯子不想。
而是，他们做不到。
303号室必须用钥匙才能打开，否则用炸弹都炸不开？
祖父留下了什么，方宁越发好奇。
“你还知道什么？全说出来！”
克里特老老实实地都想说出来，包括高级生命研究所的传闻：图特原本康纳大学教授，因为研究中私自使用活体违，反伦理底线，项目被叫停，他本人也被动退休。图特教授不甘心，便成立高级生命研究所，在背后金主的支持下，悄悄地研究生命领域。
“那就是个疯子。研究所里，全是疯子。他们老板图特是个疯子，手下的布朗也被逼疯了。”克里特摇着头，连他这样的变态杀手，都觉得那群科学家是疯子。
说着说着，他感觉脑子里越发痒。
“我能挠一挠头皮吗？脑子里好痒啊，痒得我受不了！”
方宁松手，“别耍花样！”
克里特伸手挠着后脑头皮，只觉得不满足，用指甲狠狠抓破头皮。鲜血顺着发间，缓缓流下。
方宁眯着眼望着克里特。这并不是小球做的，小球早已停手，不安地躲在方宁的身后。
克里特喃喃地：“还是很痒。”
他的头皮不断起伏，如同蚯蚓在钻来钻去，他的瞳孔里充满一条条白色的条虫。鼻息粗重。
“痒啊。”
“好痒。仿佛有什么东西钻过我的脑子……”
“我受不了了……”
他猛地拿过一把匕首，神色狰狞，眼神凶狠，狠狠地戳向后脑。
头骨开裂。鲜血和着白色顺着头皮泊泊流淌。
“舒服些了……”
克里特眼神迷离，手上加大了力气，拿着匕首不停挠着头皮。
方宁沉默地看着克里特的自残动作。
不知何时，小球也跳到了方宁的肩膀上，主仆齐齐盯着这诡异的一幕。
方宁能够看见，有一只白色的虫卵，顺着头上的血液，掉落在地。
但是，克里特对这些虫卵视而不见，只是呢喃着，手上动作不停。
“噗嗤。”
他的脑壳塌陷，出现巨大的窟窿。
匕首倒插入大脑。
克里特转过头来，望着方宁，漏出松了口气的模样，他露出诡异而安详的微笑，瞳孔溃散无神。
“终于好多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方宁道：“你的委托人，布朗先生，是否接触过你？”
克里特想了想，“接触过。他曾经请我去酒吧一起喝酒。你不会以为他给我下毒了吧？不可能的，我好歹也是在杀手界混迹多年，是不是毒药我一尝便知。”
克里特的头顶裂开一个豁口，一只只的虫卵破碎，一只只的白色幼虫不断蠕动着，舔舐着血液，分裂成若干条幼虫。
方宁拾起一只虫卵，问：“你见过这个吗？”
克里特眼神直直的，语气困惑，“你手上有东西吗？为何我看不见？”
方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身上有镜子吗，看一眼自己的模样。”
克里特奇怪，还是听从他的话，拿出手机打开自拍。
猛然间，他用手摸着头顶的匕首，以及缓缓流淌白与红液体的窟窿。恍惚之间，他似乎看见不明的白色蠕虫，贪婪地吸收着他的体液，不断繁殖，成长。
巨大的恐惧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转过头，面目狰狞地道：“这是……什么？！我为什么……”
天地变得黑暗。
他的身子软绵绵地，缓缓倒下。
无数蠕虫纷纷弹出，朝着最近的生命体——方宁，赶去。
它们张牙舞爪，速度飞快，似乎对血肉有着炽热的欲望。
方宁抬脚，砰的一声，将从尸体中爬出来的蠕虫悉数踩碎。
但蠕虫还在源源不断地爬出，向方宁爬去，方宁不断抬脚，有一些从裤脚里钻进去，试图咬破皮肤，钻进血管里。
却被护主的小球带着感染体，不断撕咬蠕虫，将之碾碎。
这场扩散的感染持续了十分钟，才结束。
小球一脸疲惫地回去休息了。
方宁一脸沉重。
“按照超自然联盟的评估体系，蠕虫的特性为蓝色，灵魂度1星。由于是子体，能量太低。但是，感染特性很诡异，一般人防不胜防。”
想着那无孔不入的个体，以及恐怖的数量，连他都有些心惊。
这要是一般人，看不见也杀不死，肯定会被感染。
他这才明白，原来真正的杀招，不是这个狙击手，而是狙击手体内的蠕虫。
幕后黑手，只是让狙击手克里特充当一个载体，将蠕虫送到方宁的身边。
克里特成功，那么方宁会死。
克里特失败，蠕虫会杀死克里特，吸收血肉飞速繁殖，并感染方宁，结果方宁也会死。
随着蠕虫被鞋底碾碎，有点点的星光遗落，然后回归身体。
方宁感到久违的痛快，饥饿感也再次涌上心头。
他的身体素质明显再次提升，澎湃的力量让他有种一拳轰碎坦克的感觉。
由于身体素质的提升，连带着小球的气息也在波动，小球高兴地收到主人的反馈，变得更加强大了。
这比它费力感染十几个人来得还快！
而且，方宁内视身体里的特殊的空间，竟然发现了一只白色蠕虫的残影。
小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进入那片空间，用细细的触手去小心翼翼地摸着蠕虫残影。
它似乎在表达善意。
方宁试着召唤白色蠕虫。
手中缓缓出现一只白色的大胖蠕虫残影，身体支离破碎，模模糊糊的，并不完整。
方宁试着去交流，蠕虫的意识很微弱，仿佛婴儿，只能简单的回应，表达饥饿与虚弱的感受。能力也不完整，相当于母体的残缺般能力。
方宁明白，他吸收的蠕虫质量太少，不足以获得蠕虫的完整特性，召唤出来的也就是残影的状态。比起小球这种完整的虚影，完整的意识，还差得远。
方宁在飞机上杀死了几只肉瘤子体以及一只母体，才获得对方的完整特性。想要获得蠕虫的完整特性，估计也要找到蠕虫的源头，将其杀死；或者，杀死大量的子体，用数量硬生生地突破界限。
现在的蠕虫，类似于生命的孵化阶段。
只要方宁杀戮更多的蠕虫怪物，就可以获得蠕虫的完整特性，召唤物也将更加完整、强大且具有独立的意识。
……
而且，这些白色蠕虫一般人看不见。
但那些疯狂的科学家们想不到，方宁可以看见。
而且，方宁能够通过杀戮蠕虫，吸收遗落的能量。
甚至，杀戮一定量后，还会获得怪物的特性。
“蠕虫的特性会是什么？单纯地感染？还是其他？”
方宁试着询问蠕虫。
蠕虫用断断续续的模糊思维，告诉了方宁。
“痒。”
方宁愣了愣。
什么意思？
单纯地让人痒？
联系雇佣兵最后的状态，发疯一般的挠着头皮，以至于头骨给戳穿——这能力一旦成长起来，很是可怕。
或许，蠕虫的能力不局限于使人痒。
它的本质是放大感官。
比如，放大痒，放大痛楚……
方宁很期待，这能力很实用，尤其是在折磨对手的时候，简直太恐怖。能让再硬的硬汉也要软。简单是最佳拷问官。
现阶段的蠕虫，只能让人有蚊子般的痒，比如抓破脑袋的程度，还很遥远。
方宁又试着用自身的能量去孵育蠕虫，意外地发现它的意识可以渐渐增长，但是，蠕虫的特性能力无法增长。
换言之，想要获得特性，必须要杀死更多的怪物。
现在的蠕虫的意识相当于一个三岁的小婴儿，只会牙牙学语。
消耗自身的能量不值得，方宁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等以后再遇到蠕虫杀了替它成长。
方宁想了想。“叫你小白吧。”
大胖虫子趴在小球的身体上，懒洋洋的，似乎不想动弹。
“看来很懒。这家伙。”
方宁摇摇头。
“图特教授哪里来的这玩意？他是否便是策划了飞机恐怖感染事件的人？两者的手段很像。”
方宁打了报警电话，让纽约警察来处理。
虽然少不了麻烦，但总比被警察找上门强。
警察局。
不到一天的时间，方宁两次光顾警察局。
给他做笔录的依旧是之前的黑人警察，比尔。
比尔有些发福，光头。他无奈地给方宁做笔录，实在想不通，为何这个家伙一来纽约就惹出各种麻烦。
偏偏都是些诡异的案件。
甚至他的局长舅舅直言，他们没有处理此类事件的能力，将这个案件移交给特殊部门。
通过一些摄像头，以及现场遗留的狙击枪子弹等证据，方宁洗清了嫌疑。
两人在这边闲聊。
“方，你两次遇到诡异的事件，都能存活下来。你是传说中的仙人吗？”
他听说过华夏的传说，有长生不老、擅使法术者的仙神，不惧妖魔鬼怪。
他现在怀疑，这家伙就是神仙。
毕竟，他可是听现场的人员说了，有一把被捏折的匕首。
还有监控录像显示，有个人蜘蛛人徒手爬上了十楼，没有做任何防护。
虽然录像模模糊糊，看不清面目，方宁也竭力否认那是他。
但是，体形相差不多。比尔肯定，那就是方宁！
方宁无语。“神仙只是传说罢了。并不存在。我只是运气好罢了。”
比尔摸了摸光头，再次感叹方宁的运气之差。“对了，关于杀手克里特，这边有一个悬赏，你可以认领一下。”
“什么情况？”
“克里特在业界很出名的，是国际通缉犯，杀了不少贵人。有仇家赞助十万美金，要他的人头。你需要悬赏吗？我可以帮你从国际刑警那边认领。”
方宁挑眉。十万美金也不少了，他到现在还没有固定收入。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可以。”
比尔要了他的银行账号，便道：“好了，你可以离开了。希望下次再见不是在警局里。”
方宁出了警局，正要回家，突然接到来自机长怀特的电话。
两人在事故后就交换了联系方式。
一接通，便传来怀特那一反常理的压抑、紧张声音。
“方，快来救我！有人要杀我！”
小球在方宁体内苏醒，不安地乱转，表现出异常的烦躁感。
方宁只能将原因归咎于天气炎热，宽慰它稍作忍耐。
方宁打车来到玫瑰大道，祖父的房子附近。
这是一栋八层的楼房，祖父的房子在三层，303室。
热流不断侵袭，蝉鸣得厉害，撕心裂肺。
方宁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衬衫早已被打湿。他现在只能祈祷祖父的屋里有空调能救他一命。
掏出染成金色的钥匙，插入锁孔。
“这所房子里，终究隐藏着什么秘密？会让祖父绕这么大的弯子，让我亲自来接收？”
秘密就在门后，只需要转动把手，就可以打开。
但是，当方宁的手握住把手时，却迟迟不敢动弹。
因为，这一刻，小球拼命地在体内叫唤。
——危险！快跑！
主仆心意相通，巨大的危险感浮上心头。
他的背微微紧绷，毛孔收缩，心脏仿佛停止跳动，整个人如同雕塑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他感觉，只要动弹，将会瞬间暴毙。
“危险来自哪里？是门后？还是……”
八月的蝉鸣让人心烦意乱。
一道微弱的反光出现在视野的余光中。
“那是……狙击镜的反光？”
瞬间，危机感突破极限，彻底引爆！
方宁早已蓄势的肌肉骤然爆发，以不可能速度朝侧旁扑去，将身子隐藏在走廊的障碍里。
与此同时，一道狙击枪的子弹，带着无与伦比的动力，穿破了空气，凝滞了蝉鸣，猛地击中303号室的门。
然而，子弹却没有穿透单薄的房门。
甚至，连一丁点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子弹壳被阻挡，掉落在地，微微发烫。
“砰！”
直到这时，巨大的开枪声才后知后觉，传导至此地。
……
就在五百米外的一处高楼上，一位全副武装的狙击手正蹲在阴影处，右眼依旧放置在狙击镜上。
地面散落的烟头，还有两只在缓缓燃烧。
“该死！他是如何察觉到的？”
克里特是安格鲁国特种部队退役人员，因骨子里渴望杀戮，便选择了杀手职业。
凡是被他盯上的人，至今没有活下来的。
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命中头颅。
他最爱的便是子弹穿过头颅，伴随着生命的流逝，带出一片白雾的美丽而虚幻的场景。
这会让他心跳加速，肾上腺素疯狂分泌。
即使和女人上床，也没有杀戮带来的快感令他满足。
——他被誉为“死神”。
但是，这样的灵魂收割者，却在一个普通人面前失误了。
委托人给的委托，是必须杀死方宁，带回遗物，尤其是一把金色的钥匙。
克里特知道委托人的背后，是一个疯子般的组织，任务失败，克里特绝对会被对方找麻烦；
而任务目标——方宁，根据情报来看，只是一个普通的亚洲人，从小到大没有学习过任何的格斗、枪械技巧。这么简单的任务失败了，将对自己的业界名誉造成毁灭性打击。
所以，他决定找机会再开一枪；两分钟后，再撤退。
按照杀手习惯，一击不中，应立刻撤退；但是，克里特实在不甘心这种程度的失败。
而且，他早就考虑到失败的情况，专门预留了两分钟的回旋时间——尽管他自信满满，从不认为有失败这一说法。
从狙击地点到目标303室，直线距离在500米，实际路程800米左右，且街道狭窄无法开车，只能跑步。即使目标反应过来，想要接近自己，也需要2分钟；
克里特咬牙。
“也许，是刚刚的风向不对……”
“或者，目标偶然发现了我……”
“没关系，只要再让我开一枪，我便会结果他的性命……”
“两分钟后我就离开……没有任何问题……”
猛然间，他觉得脖子间痒痒的，有什么东西，摸上了他的脖子。
……
一分钟前。
方宁将全身隐匿在走廊里，他不敢露出身体的任何部位，在不知道狙击手是否离开的情况下，那将成为狙击手的靶子。
但是，他有着天然的情报人员。
“小球，出来。”
一只虚幻的肉球影子，缓缓浮现在他掌心。
它亲切地摩挲着方宁的手腕，表达了“太好了主人还活着”的庆幸心意。
“在对面的大楼里，隐藏了一个狙击手。你去调查一下，看看他撤离了没有。一般人看不见你，你有着天然的优势。如果他还在，立刻将狙击手的位置告诉我，必要时、不，我允许你接近目标时，立刻感染对方！”
小球抖擞了精神。
被主人需要，是一件荣幸且幸福的事。
它弹弹跳跳，一跃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仅仅十秒钟，方宁便收到了信号，小球已经锁定狙击手的位置。
“尝试靠近敌人，试着感染。我现在就赶过去！”
方宁伏着腰，匍匐下楼，趁着狙击手的视野死角，仅用40秒便冲过800米的街道——他在路上留下一道道的残影，路人只看到有个影子如同猎豹窜了出去。
“爬楼梯太慢了。”
方宁望着这栋狙击手潜伏的高楼，如果他爬楼上去，黄花菜都凉了。
万一小球感染失败，或者狙击手察觉到任何危险，狙击手便会撤离。
到那时，敌人如同毒蛇隐藏在阴影里，方宁在接下来的日子要随时提防。
方宁猛地一跳，一跃三米，一把抓住二楼窗户的窗沿。
就这样，他依靠着怪物般的力量与耐力，向上飞速攀谈，如同一只灵活的蜘蛛。
祈祷没有留下后遗症。
方宁一闪而过，没有多看。
不过十秒钟，他便爬上了十楼，来到楼顶。
目标已经被锁定，小球正趴在狙击手的后脑勺，细细的触手悄悄蔓延，不断入侵对方的大脑神经。
接下来，是静步接近敌人。
方宁如同狩猎的大猫，垫着脚，缓慢而优雅地靠近猎物。
“将军。”
克里特绝对脖子间痒痒，很快，奇痒无比的感觉出现在大脑里面。
他想要去挠，却怎么也缓解不了这种感觉。
随着背后传来声音，他悚然一惊，冷汗瞬间留下，从大腿间抽出匕首，向后面刺去。
他的匕首涂满了毒液，只需要开一道口子，猎物就会在半分钟内痉挛，直至死亡。
可是，方宁一把抓住匕首，甚至连皮肤都无法被刺破。
所谓的毒液，完全失去效果。
方宁飞起一脚踹中克里特的腹部，克里特如同沙袋飞了出去。
“是谁派你杀我的？有何目的？”方宁沉声问道。
克里特身体强壮，一声不吭地爬起来，再次抽搐一把匕首。
脑子里依旧在痒，痒地他浑身发狂，但是危机关头，他无法分心去管。
克里特眯着眼望着方宁：“你是如何这么快接近我的？”
克里特心中惊骇，这里离303号室起码有五百米，他是如何做到只需要一分钟，便完成了从被狙击、定位狙击手、到接近狙击手的？
就算方宁立刻发现自己的位置，五百米只算直线距离，世界冠军也需要54秒以上；
自己所在的高度是十楼，不计等待时间，电梯需要20秒抵达。
加起来需要74秒。
而这家伙只用了60秒。
克里特陷入了沉思。他只想到一个答案：“你、会瞬移吗？”
方宁皱眉：“别转移话题！”
克里特猛地扑来，匕首朝方宁的脖子、眼睛上划。他不相信，方宁全身都很硬！
但这个速度在方宁眼中，就像是小孩子在跳舞。
方宁一把抓住匕首，使劲一捏，匕首竟被折断。
克里特愕然看着地面扭曲的匕首，这匕首可跟了他三年啊！是他最喜欢的、质量最好的一把！
就这么被一个人随手给捏折了！
方宁不耐烦，上前一把抓过克里特的脖子，像老鹰提小鸡仔一般。
克里特感受到窒息的威胁，想要挣扎，脖子上的铁手却无动于衷。
“我问，你答。是谁派你来的？”
克里特很没有职业操守，确定栽了，便立马出卖雇主：“高级生命研究所！一位研究员叫布朗，他让我杀了你，然后取回你身上的一把金色钥匙！”
方宁思索，然后掏出祖父留给他的房钥匙。“你说的是这把吗？”
克里特连忙回答：“对！就是它！布朗给我看了图片。”
方宁沉思。
这是祖父留给他的钥匙，让他来纽约接收房子。
为何这把钥匙会被人盯上？
难道，祖父在房间里真的留下秘密？
那为何这些疯子不直接破门而入？
方宁突然想到，之前的狙击枪子弹都无法击穿303号室的房门。
也许，不是这些疯子不想。
而是，他们做不到。
303号室必须用钥匙才能打开，否则用炸弹都炸不开？
祖父留下了什么，方宁越发好奇。
“你还知道什么？全说出来！”
克里特老老实实地都想说出来，包括高级生命研究所的传闻：图特原本康纳大学教授，因为研究中私自使用活体违，反伦理底线，项目被叫停，他本人也被动退休。图特教授不甘心，便成立高级生命研究所，在背后金主的支持下，悄悄地研究生命领域。
“那就是个疯子。研究所里，全是疯子。他们老板图特是个疯子，手下的布朗也被逼疯了。”克里特摇着头，连他这样的变态杀手，都觉得那群科学家是疯子。
说着说着，他感觉脑子里越发痒。
“我能挠一挠头皮吗？脑子里好痒啊，痒得我受不了！”
方宁松手，“别耍花样！”
克里特伸手挠着后脑头皮，只觉得不满足，用指甲狠狠抓破头皮。鲜血顺着发间，缓缓流下。
方宁眯着眼望着克里特。这并不是小球做的，小球早已停手，不安地躲在方宁的身后。
克里特喃喃地：“还是很痒。”
他的头皮不断起伏，如同蚯蚓在钻来钻去，他的瞳孔里充满一条条白色的条虫。鼻息粗重。
“痒啊。”
“好痒。仿佛有什么东西钻过我的脑子……”
“我受不了了……”
他猛地拿过一把匕首，神色狰狞，眼神凶狠，狠狠地戳向后脑。
头骨开裂。鲜血和着白色顺着头皮泊泊流淌。
“舒服些了……”
克里特眼神迷离，手上加大了力气，拿着匕首不停挠着头皮。
方宁沉默地看着克里特的自残动作。
不知何时，小球也跳到了方宁的肩膀上，主仆齐齐盯着这诡异的一幕。
方宁能够看见，有一只白色的虫卵，顺着头上的血液，掉落在地。
但是，克里特对这些虫卵视而不见，只是呢喃着，手上动作不停。
“噗嗤。”
他的脑壳塌陷，出现巨大的窟窿。
匕首倒插入大脑。
克里特转过头来，望着方宁，漏出松了口气的模样，他露出诡异而安详的微笑，瞳孔溃散无神。
“终于好多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方宁道：“你的委托人，布朗先生，是否接触过你？”
克里特想了想，“接触过。他曾经请我去酒吧一起喝酒。你不会以为他给我下毒了吧？不可能的，我好歹也是在杀手界混迹多年，是不是毒药我一尝便知。”
克里特的头顶裂开一个豁口，一只只的虫卵破碎，一只只的白色幼虫不断蠕动着，舔舐着血液，分裂成若干条幼虫。
方宁拾起一只虫卵，问：“你见过这个吗？”
克里特眼神直直的，语气困惑，“你手上有东西吗？为何我看不见？”
方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身上有镜子吗，看一眼自己的模样。”
克里特奇怪，还是听从他的话，拿出手机打开自拍。
猛然间，他用手摸着头顶的匕首，以及缓缓流淌白与红液体的窟窿。恍惚之间，他似乎看见不明的白色蠕虫，贪婪地吸收着他的体液，不断繁殖，成长。
巨大的恐惧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转过头，面目狰狞地道：“这是……什么？！我为什么……”
天地变得黑暗。
他的身子软绵绵地，缓缓倒下。
无数蠕虫纷纷弹出，朝着最近的生命体——方宁，赶去。
它们张牙舞爪，速度飞快，似乎对血肉有着炽热的欲望。
方宁抬脚，砰的一声，将从尸体中爬出来的蠕虫悉数踩碎。
但蠕虫还在源源不断地爬出，向方宁爬去，方宁不断抬脚，有一些从裤脚里钻进去，试图咬破皮肤，钻进血管里。
却被护主的小球带着感染体，不断撕咬蠕虫，将之碾碎。
这场扩散的感染持续了十分钟，才结束。
小球一脸疲惫地回去休息了。
方宁一脸沉重。
“按照超自然联盟的评估体系，蠕虫的特性为蓝色，灵魂度1星。由于是子体，能量太低。但是，感染特性很诡异，一般人防不胜防。”
想着那无孔不入的个体，以及恐怖的数量，连他都有些心惊。
这要是一般人，看不见也杀不死，肯定会被感染。
他这才明白，原来真正的杀招，不是这个狙击手，而是狙击手体内的蠕虫。
幕后黑手，只是让狙击手克里特充当一个载体，将蠕虫送到方宁的身边。
克里特成功，那么方宁会死。
克里特失败，蠕虫会杀死克里特，吸收血肉飞速繁殖，并感染方宁，结果方宁也会死。
随着蠕虫被鞋底碾碎，有点点的星光遗落，然后回归身体。
方宁感到久违的痛快，饥饿感也再次涌上心头。
他的身体素质明显再次提升，澎湃的力量让他有种一拳轰碎坦克的感觉。
由于身体素质的提升，连带着小球的气息也在波动，小球高兴地收到主人的反馈，变得更加强大了。
这比它费力感染十几个人来得还快！
而且，方宁内视身体里的特殊的空间，竟然发现了一只白色蠕虫的残影。
小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进入那片空间，用细细的触手去小心翼翼地摸着蠕虫残影。
它似乎在表达善意。
方宁试着召唤白色蠕虫。
手中缓缓出现一只白色的大胖蠕虫残影，身体支离破碎，模模糊糊的，并不完整。
方宁试着去交流，蠕虫的意识很微弱，仿佛婴儿，只能简单的回应，表达饥饿与虚弱的感受。能力也不完整，相当于母体的残缺般能力。
方宁明白，他吸收的蠕虫质量太少，不足以获得蠕虫的完整特性，召唤出来的也就是残影的状态。比起小球这种完整的虚影，完整的意识，还差得远。
方宁在飞机上杀死了几只肉瘤子体以及一只母体，才获得对方的完整特性。想要获得蠕虫的完整特性，估计也要找到蠕虫的源头，将其杀死；或者，杀死大量的子体，用数量硬生生地突破界限。
现在的蠕虫，类似于生命的孵化阶段。
只要方宁杀戮更多的蠕虫怪物，就可以获得蠕虫的完整特性，召唤物也将更加完整、强大且具有独立的意识。
……
而且，这些白色蠕虫一般人看不见。
但那些疯狂的科学家们想不到，方宁可以看见。
而且，方宁能够通过杀戮蠕虫，吸收遗落的能量。
甚至，杀戮一定量后，还会获得怪物的特性。
“蠕虫的特性会是什么？单纯地感染？还是其他？”
方宁试着询问蠕虫。
蠕虫用断断续续的模糊思维，告诉了方宁。
“痒。”
方宁愣了愣。
什么意思？
单纯地让人痒？
联系雇佣兵最后的状态，发疯一般的挠着头皮，以至于头骨给戳穿——这能力一旦成长起来，很是可怕。
或许，蠕虫的能力不局限于使人痒。
它的本质是放大感官。
比如，放大痒，放大痛楚……
方宁很期待，这能力很实用，尤其是在折磨对手的时候，简直太恐怖。能让再硬的硬汉也要软。简单是最佳拷问官。
现阶段的蠕虫，只能让人有蚊子般的痒，比如抓破脑袋的程度，还很遥远。
方宁又试着用自身的能量去孵育蠕虫，意外地发现它的意识可以渐渐增长，但是，蠕虫的特性能力无法增长。
换言之，想要获得特性，必须要杀死更多的怪物。
现在的蠕虫的意识相当于一个三岁的小婴儿，只会牙牙学语。
消耗自身的能量不值得，方宁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等以后再遇到蠕虫杀了替它成长。
方宁想了想。“叫你小白吧。”
大胖虫子趴在小球的身体上，懒洋洋的，似乎不想动弹。
“看来很懒。这家伙。”
方宁摇摇头。
“图特教授哪里来的这玩意？他是否便是策划了飞机恐怖感染事件的人？两者的手段很像。”
方宁打了报警电话，让纽约警察来处理。
虽然少不了麻烦，但总比被警察找上门强。
警察局。
不到一天的时间，方宁两次光顾警察局。
给他做笔录的依旧是之前的黑人警察，比尔。
比尔有些发福，光头。他无奈地给方宁做笔录，实在想不通，为何这个家伙一来纽约就惹出各种麻烦。
偏偏都是些诡异的案件。
甚至他的局长舅舅直言，他们没有处理此类事件的能力，将这个案件移交给特殊部门。
通过一些摄像头，以及现场遗留的狙击枪子弹等证据，方宁洗清了嫌疑。
两人在这边闲聊。
“方，你两次遇到诡异的事件，都能存活下来。你是传说中的仙人吗？”
他听说过华夏的传说，有长生不老、擅使法术者的仙神，不惧妖魔鬼怪。
他现在怀疑，这家伙就是神仙。
毕竟，他可是听现场的人员说了，有一把被捏折的匕首。
还有监控录像显示，有个人蜘蛛人徒手爬上了十楼，没有做任何防护。
虽然录像模模糊糊，看不清面目，方宁也竭力否认那是他。
但是，体形相差不多。比尔肯定，那就是方宁！
方宁无语。“神仙只是传说罢了。并不存在。我只是运气好罢了。”
比尔摸了摸光头，再次感叹方宁的运气之差。“对了，关于杀手克里特，这边有一个悬赏，你可以认领一下。”
“什么情况？”
“克里特在业界很出名的，是国际通缉犯，杀了不少贵人。有仇家赞助十万美金，要他的人头。你需要悬赏吗？我可以帮你从国际刑警那边认领。”
方宁挑眉。十万美金也不少了，他到现在还没有固定收入。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可以。”
比尔要了他的银行账号，便道：“好了，你可以离开了。希望下次再见不是在警局里。”
方宁出了警局，正要回家，突然接到来自机长怀特的电话。
两人在事故后就交换了联系方式。
一接通，便传来怀特那一反常理的压抑、紧张声音。
“方，快来救我！有人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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