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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兰岗街

    明朝县衙最大的自然是知县,叫作主官。他有两个副手,一个是县丞,一个是主簿,这两位叫作佐贰官。

    他们仨都是有品级的朝廷命官,县里的行政长官。在这三人之下,还有一位典史,叫作首领官,但没有品级,不入流。

    再往下,衙门里最重要的行政机构,叫作三班六房:三班是指皂班、壮班、快班,负责仪仗、治安、缉捕之类。

    而六房对应的是朝廷六部,分为礼、吏、户、工、兵、刑六个部门,各有主管业务。除此之外,还有承发房和架阁库等办公机构。

    县丞见到陆夏以后听说三个地痞想殴打举人,表示一定会好好招呼这三人,陆夏微笑递上五钱银子答谢。这三个地痞被押进大牢,等待他们的是一系列的牢房特产。

    当陆春回县衙去报备时,听说了竟然有地痞要殴打自己二弟,顿时就火了,得知那三人被关在大牢。

    他二话不说跑进大牢,结结实实的把三人胖揍一顿。陆春看着这三人,知道他们是兄弟十人,他怕剩下七人报复,干脆领了差役把剩下七人都抓入牢房。

    陆春又拜见了知县老爷,送了一两银子,说了这十个地痞为非作歹,欺男霸女,最重要是差点殴打自己弟弟。

    王知县听说陆夏差点被打也是恼怒,这陆夏就是自己政治资本,竟然被地痞欺负。这伙地痞如果审讯问刑,这十人最多也是打几十大板,王知县就干脆也不审问,就这样一直无限期关押大牢里。

    陆春又让牢头每天都特别关照他们一下。这十个地痞算是进了地狱了,每天被打几顿不说,还经常没有饭吃。

    最悲惨的就是搞不清楚状况的七人,平时他们对府衙各人一直都有打点,怎么突然把自己关大牢里了。

    这天陆夏正躺着躺椅上看小说,宴淼忽然想起那天的少女,人家只是给她了一个橘子,但这小丫头就对那少女有十分好感。

    宴淼闷闷道:“少爷,那少女好像过的很不好,她还穿着草鞋呢。”

    明朝这时的小冰河期,春天还是很冷的,穿着草鞋脚都要冻僵了。

    宴淼好奇又问道:“她在兰岗街,那里是什么地方呀?”

    陆夏叹气道:“那里是贱籍街,那里的人一般没有什么好职业,都是娼妓、乐户、打渔、乞丐、殓尸、担粪、剃发、绞面,这是贱籍们的职业。”

    宴淼想着那可爱的少女,心里有些不忍,她来回摆动自己长发:“那女孩也不知道过的怎么样?”

    宴淼看陆夏不说话,她樱唇轻启,娇软甜腻的说道:“少爷,我们去看看那个女孩好不好嘛。”

    他想起那个少女还会功夫,应该是他爹教的,现在乡勇军正需要人,值得一去,就答应下来,不过前提是不能告诉陆秋。

    他和宴淼带着十个魁梧的汉子,这十人是陆春听说他们要出去,特别找的军中壮汉给陆夏当护卫。

    他们一行人来到兰岗街,这里有三条小街组成,约有四、五百户人家,还没到兰岗街口,就看到污水横流,那黑色的污水,从沟里溢出来沿着巷道一直流向远处。

    道路也坑坑洼洼,两排破烂的矮房子向街道纵深一间挨一间伸展开去。

    慢慢走进去,听到弹棉花的嘣嘣声,先看到是一家纸行,这不是卖文房四宝的,是卖烧给死者的纸房子,纸元宝之类的。

    向前走旁边屋子传来胡琴悠扬而又凄切的声音,板鼓的声音也点进来了,还有唢呐、三弦。

    宴淼聆听着说道:“少爷,这吹拉弹唱的,还挺好听呀!”

    宴淼觉得这里很热闹,陆夏知道这是贱籍中的乐户在练曲,在明朝这些都属于下九流之列的工作,一般人家没有人会去做的。

    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站立在屋檐下抬头看着天,似乎是想出门。

    陆夏近前作了揖,沉声问道:“请问一下,有位叫郭雪儿的女孩是住这里吗?”

    这书生模样的人竟向她作揖,这让那妇人有些惊惶失措,没听明白陆夏说什么,他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妇人方才回道:“不知少爷问的是不是雪儿?”

    他继续询问道:“那个雪儿会武艺吗?”

    妇人慌慌张张道:“这个贱妇就不知道了,不过雪儿的爹爹会武艺,听说祖上还是什么将军呢。”

    他暗想:那肯定就是了,那贱籍少女被地痞欺负只敢逃跑不敢还手,可见平时也不会动用武功。

    问明了雪儿家的位置,他谢了那妇人,让护卫在此等候,他与宴淼继续往贱籍巷深处走去。依那妇人指点,找到雪儿家,她家窄窄的木门紧闭着。

    陆夏过去敲门,只敲了两声就听到屋里有人问:“谁人?”

    这正是那个少女的声音,他回应道:“是我,陆夏。”

    那少女已经忘了他是谁了,只是听声音有些耳熟,开了门看到立在矮檐下陆夏,宴淼两人。

    她那双灵活转动的眼眸霎时瞪大,呆了几秒,赶紧低头倒个万福,轻声嗫嚅道:“这位少爷,有什么事吗,那日真是多谢了。”

    她的心剧烈跳动着,打人以后她怕地痞报复,这几天她都在提防着那伙地痞。虽知陆夏与那些地痞不是一路人,但还心中思绪万千。

    宴淼蹦跳着上前,拉住郭雪手:“呀,终于找到你了,我和少爷特地来找你的。”

    少女还没答话,就听得里屋有个男子问道:“雪儿,是谁人?”

    少女慌乱中已经忘了陆夏名字,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道:“少爷,小姐,我爹爹问你是谁?”

    陆夏语气平和地说道:“我叫陆夏,是邱家庄的举人,这是宴淼是我家人。”

    宴淼听陆夏称呼她为家人,小脸颊一热垂着目光,心里很是甜蜜。

    屋里低沉的声音又传出:“举人老爷啊,抱歉抱歉,小人近来身体染病,不能听差,老爷另找人吧,抱歉。”

    说完剧烈咳嗽起来。少女雪儿见陆夏眉头微皱的样子,轻声解释道:“我爹爹是轿夫,病了好几天了,不能出工。请问二位是有什么事情吗?”

    低矮的屋子,潮湿阴暗,这少女虽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但雪白的脸、一双剪水双瞳,就好似污泥地中生出的白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