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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古刹斗法

    八月十五日

    “咦,起风了?”一名尖脸男子在桥头勒马驻足。抹去额上的汗渍,仰望林梢的风飒飒、木萧萧,似在犹豫继续赶路与否。

    来人年近二十,头戴蜀江锦、腰挂独山玉、一身酱色丝绵袍,全然一副富家子弟打扮。正是犍为纨绔五内。

    此时天色向晚,五内又渴又疲。

    “不该为了赶路,错过了宿头。”五内后悔道。幸好前方的杂树林中,露出一角院墙。下马近前查看,门首上面的牌匾,大书三字:禹王庙。

    推开大门,是一幅衰败的景象。满地枯叶,连路径也埋没在杂草丛中。虽然没人扫除,庙内却有新近踩踏过的痕迹。

    打算离开,却又无处可宿。恰值院中桂花树开得正盛,桂香沁人心脾,带给奔波一天的五内舒爽的感觉,从而打消了离去的念头。

    正殿没锁,里面供奉着一尊禹王像。多年未曾翻新,彩漆剥落严重。供桌上的碗碟里,积了一层灰。后院有马厩,将马牵进,再看水井,已荒废多时;打上来的水,浑浊不堪,马匹尚可,人却没法喝。

    回到前头,往厢房查看,东厢房是锁着的,进不去。来到西厢房前,门倒是没锁,可是推开来,里面竟然摆放着两口棺材。没想到是一间厝棺,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五内觉得晦气,回到殿中,拖来供桌;扯下一幅窗帘,权且充作被褥;绕到禹王像后头,打算凑合着过一晚。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人声。五内因环境瘆人,本就睡得不深。听闻响动,瞬间惊起。深更半夜,不知来者何意。情急之下,缩起身来不动。

    外头的人,用手推门,却被供桌顶住了,推也推不开。来人干脆在堂下讲起话来。

    一个年轻声音谢道:“若无师兄舍身相救,差点就没法脱身了。”

    被称为师兄的人,在长吁之后,接道:“我们此番奉师命下山,原是为了寻找有根骨的年轻男女回去祭炼。不想师弟你才拜师未久,连师父的炉鼎也敢下手。居然胆大包天,趁夜摸入人家。”

    “吾等练气之士,原不避讳女色,但违背对方的意愿确是师门大忌,何况人家尚未及笄。你犯下如此大错,以后修炼到深处,即使侥幸逃过天谴,也难免不受心魔之扰啊!”说话时语气污秽,似在动手动脚。

    而年轻的男子则边闪避,边不住道歉。

    “如果不是我出手快,你被人擒住,必会连累到我们所有人,到时候连师父都难逃其咎!”年长的叹了口气,又道:“师父待我们恩重如山,又说不日便有用你之处。如果你出了岔子,毁了自己的道基也就算了。耽误了师父的大事,那可就百身莫赎啊!”

    见师弟垂头不语,来人边安慰着“自你入师门起,就我和你最说得来”边拉住手。换了一副语气,“肚子饿了,可有吃的?”

    “我去找找。”年轻的声音应道。

    五内听辨脚步声远去,才悄悄地从殿内探头,瞥见一个灰衣胖子,从西厢房里搬出柴火,稍后殿外亮起了火光……

    半个来时辰后,年轻人回到庙中。五内再次偷窥,见年轻人拎着一只野兔,也不洗剥,只是用刀划破肚皮,将内脏都弃之于地,就着火堆烤了起来。

    不一会儿,肉香扑鼻,年轻人将烤兔撕成两半,二人大嚼起来。

    五内一天未曾进食,闻此肚中咕噜直叫。二人察觉到殿内的动静,起身待要查看。五内暗道不好,正不知所措。恰巧西厢房里“吱呀”一声怪响,把二人的注意力引开,齐声道:“何物作祟?”

    厢房里“啾啾”直响,两人见状连呼“糟了”,“怕是要尸变!”五内隔窗望去,见到那个右脸颊有痦子的灰衣胖子抬手捻诀,地上垒的石块便腾空而起,划着一道弧线往厢房落去。五内这才相信二人均会法术。

    随着“噗通”一声巨响,二人先是大喜,然后变色急往后退。接着房内跃出一具僵尸来,两眼通红,遍体绿毛,张着血盆大口,长手犹如鸟爪。

    僵尸才跳出厢房追逐二人时,动作生涩,显然关节僵硬。没想到庭中明月皎皎,被月光照过后,灵活不少。

    胖子背对正殿,开始做法。一时狂风大作,砂石打在门上,油漆剥落如雨。榯木腐朽,被那劲风一吹,门板就此倒下,把供桌一把拍开。

    石块腾起,撞击在僵尸身上,粉末横飞。逼得僵尸进前不得,气得挥舞起利刃般长爪,把灰衣人的袍袖割破数处。

    年轻人绕到僵尸身后,念念有词,五内这才看清此人是痘瘢脸、蒜头鼻。刹那间,一团砂石被乱风卷起,直击僵尸。僵尸后脑没有防护,不意之间挨袭,气得嗷嗷大叫。

    痘瘢脸得意洋洋,不想僵尸看似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却装模作样地怪叫着,辨影后,退上几步,反手往后捞去。痘瘢脸急忙倒退,已被划破胸前肌肤,洒出一道血花。

    年轻人更加恼怒,躲着僵尸施起法来。只是功力不高,激起寸许大的石子,在僵尸有备之时,犹如挠痒一般。

    五内看了暗自心惊。痘瘢脸忽然立定,口中呱呱作响。僵尸趁机前跃,一把抱住痘瘢脸。五内见状,“啊!”的惊呼出来。

    谁想,痘瘢脸竟然变大了,张口就吞下僵尸的头颅;僵尸似乎禁受不住,肩膀也被吞没;接着就是身躯;最后,连僵尸的一双长爪也被收拢吞进腹中。痘瘢脸则一点、一点往下吞去,宛如一只蛤蟆。

    片刻后,僵尸除了脚,都进到痘瘢脸的肚中。等僵尸全被吞尽后,痘瘢脸已有丈许高下。稍后逐渐变小,恢复原状,坐了下来。

    而先前的中年胖子,竟往正殿走来。五内心忧殿外二人的法力,不知如何是好?却不想传来了打嗝声,原来是痘瘢脸的肚子鼓胀起来,里面似有活物在翻江倒海,闹得痘瘢脸哇哇直叫,痛得满地打滚。

    不一会儿肚子越鼓越大,随着一道裂帛声,竟从腹内探出长爪来。接着传来一声大叫,那肚子如泄气的皮球般瘪了下去。整个人瘫倒在地,状若昏死过去。

    胖子大惊,用尽全力运起一石,把僵尸仰面朝天击翻在地后。赶紧上前想要救下师弟。

    僵尸则起身拜月,片刻后,动作就利索多了。五内这才信服僵尸拜月确实能“汲取太阴之气以养形”。

    僵尸的姿态虽僵直,但比先前敏捷多了。胖子避让不及,反而被捉住,动弹不得。无奈以脚踩着老桂树翻到僵尸背后,指挥石头撞击,僵尸撞到树干,落英缤纷。

    五内眼见二人已去其一,中年人的处境也不妙。偷偷起身往后院溜去,无奈院墙太高,只能先踩着马栏,翻上马厩,再攀上风火墙。

    这时从前庭传来中年人一声大叫,五内知道不好,急躁了些,庙内屋舍本就缺少维护,屋瓦更是一踩就碎。

    僵尸闻声,如飞而至,抓住马厩瓦垄,就要纵上屋脊。五内一时无计可施,将碎瓦揭起一摞,朝僵尸顶门上丢去。

    那马厩年久失修,椽梁均已朽坏。僵尸因为攀住瓦垄,身子悬在半空,无论如何上不去。急切间使劲过大,屋梁从中断了一截,五内和僵尸一起坠下。

    幸而僵尸跌落时背对五内,脖颈不灵。五内也吓得脸色煞白、额冒冷汗、抖动如筛糠。紧紧咬住牙关,唯恐发出声响。

    这时,远远传来破空之声。只见红光一闪,落下一道霹雳,击中僵尸。僵尸在雷火中,发出啾啾怪叫,化为劫灰。

    在一阵异香中,一名中年妇人从天而降,替五内解了围。接着掐诀从火场中,救出一只长角蟾蜍和一只胖头苍鼋。

    稍后,不紧不慢地从腰间取出一只红漆葫芦,训起话来,大意是:“背师犯戒,好不大胆,本要除名,使汝形神俱灭;尚有用处,暂记惩罚,将功折过,囚禁一个甲子。”说罢,收入葫芦之中。

    “乍大乍小是为妖!”五内心道,正要起身相谢。不想这名妇人,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五内便被定住身形,心知凶多吉少。

    忽见妇人面露不悦,招手飞来一根绳索,将五内缚住丢入前殿。恍惚间,似乎见到一名老者飘然而下,二人便口角起来……

    “尹亭父,时辰快到了!”

    “啊!差点忘了。”尹勤记起应承过姊夫,要去出席这场葬礼的。

    后面的事,一眼掠过,大致便是妇人不敌老者,在一团火光中,负气离去。随即老人也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不见。

    天明之后,有胆大的乡民前来查看,解救了被绑的五内……

    尹勤卷起竹书,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亭长查阅这份卷帙,不知是何用意?”

    “不过自己的调查重心明确,还是多去回想穿越时的场景吧!”旋即又皱起眉头,“

    希望今天去参加葬礼,这事能有个答案。毕竟提心吊胆的日子,自己已经受够了!”

    要理清此事的脉络,还得从十天前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