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南巴部落 » 第一章 山南有部落

第一章 山南有部落

    那群孩子,在麦田里欢快地奔跑着,在那个杨花飞舞的春天里,有鹰隼盘旋的天空下,一只风筝摇曳而起。作为回忆的旁观者,拓布趴在旧年的麦草垛上望着他们跑向麦田深处,消失在如海的麦浪里......

    阿鲁尔山东西走向,绵延数百里,主峰南巴峰雄伟高耸,傲然挺立,一年四季积雪封顶。它的北坡多为岩石,那里巉岩林立,山势险峻崎岖,因为背阴,所以荒凉阴冷,植被稀少。而南坡多为沃土,又兼坡势回缓,光照充足,气候温暖宜人,于是植被茂密,万物兴旺。从南巴峰峰顶的积雪线自上而下,雪原、苔原、林海、草场和平原,依次自山顶往下延续和分布,层次分明的林带也赋予了大山雄浑之外的灵气和精致。温润的南风从远方吹来,顺山势而上,或化而为雨,或化而为雪,雨和少许融化的雪水又顺了山势奔流而下,聚小成大,积少成多,于是又有了河。

    阿鲁尔河源自西阿鲁尔山,初始只是条小溪流,溪水弯弯绕绕,沿着山势缓慢而下,遇石而绕,遇土而融,山腰融化的雪水为它提供了经年不断的水流,水流流过了莽苍的丛林,流过了广阔无垠的荒原,流到山下的平原时顺了地势又改为自西向东奔涌流去,沿途不断有雪山融水的汇入,至东阿鲁尔山时,已然是一条浩荡的大河了。河流回缓之处,土地肥沃,雨露润泽,于是草木茂盛,万物兴旺。不知从哪一年起,竟有了人家依了山水而居,久而久之,在阿鲁尔山与阿鲁尔河的两条平行带之间便形成了一个村落。先人们单纯而又不失幽默,他们嫌村子的称呼太泛,而寨子又显得太朴,谐趣的先人们用了个上古的词汇,这便有了今日的南巴部落。南巴部落依山傍水,行族长制,族人们事稼穑,懂狩猎,会驯养,伴着晨光而起,候着暮夜而息,一派文明的世外桃源生活。

    有了丰饶的阿鲁尔山和宽广的阿鲁尔河的滋润,南巴部落才得以在数百年的时间里不断地发展壮大,族人繁衍至今已有四百余口人。依托了大山的便利,部落里清一色的木质房子,古朴无华而又别致有型。从远方的山岗上远远望去,可见整个部落为一个的奇异的圆形,每户人家的大门均朝向了部落的中央,而中央处便是部落的神庙,也是部落之中唯一的砖墙建筑,因为处于两条互相垂直的村道交汇点,所以直通东西,贯达南北,重大的日子里,族长便会召集了族人们在神庙里祭祀或讨论议事。

    神庙建在台基之上,台基占地五丈见方,有一人高,皆为青石堆砌,青石规则不均,却堆砌的错落有致,几乎严丝合缝,又灌上特制的米浆泥,从此便虫蚁不侵,风水不蚀,直至今日也完好无损。登上由青石堆垒的台阶便是神庙,神庙由青砖垒砌,面阔三间,进深四椽,坐北朝南,为单檐青瓦歇山顶建筑。其上斗拱飞檐,五脊六兽,一应俱全,没有一丝的雕饰或着色,显得古朴庄重。

    神庙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颜色早已经斑驳消浅,正门两侧各有一个镂空的木格窗,窗壁外围雕饰有流云纹。墙壁四角的四根粗大的木柱子内嵌,和墙壁融为了一体。由于人们经年累月的触摸和擦拭,柱体泛着乌黑油亮的光泽。山中不缺好的木料,再加上后人们不断的悉心呵护和修缮,所以除了岁月侵蚀下略微的斑驳和沧桑之感,神庙虽历经数百年却依然坚牢和完好。

    入了庙门,正中央的庙台上便是两尊一丈高的神像。在族人们看来,最伟大的神灵便莫过于面前的这两位神祇了,左首是人人敬仰的阿鲁尔山神,右首便是人人爱戴的阿鲁尔河神了。阿鲁尔山伟岸的身姿亘古挺立,山体化风造雨,蕴育了万物,给了族人们林木薪柴、飞禽走兽、皮毛用度等各种的给养;阿鲁尔河浩荡绵长,鱼美蟹肥,同时,河流又滋养了五谷,而五谷填饱了族人们的肚皮。因此,在族人们看来,这世间再没有比阿鲁尔山和阿鲁尔河更为慷慨博爱的神灵,于是他们慨然地修建了此庙,以此来纪念和颂扬这两位伟大神灵的无私馈赠。

    而神究竟长什么样,却谁也没有见过,先人们便以上古传说中的模样塑造了他们。眼前的阿鲁尔山神怒目圆睁,分腿而立,头顶一具连着牛角的水牛头骨,身披一件由各种动物皮连在一起缝制而就的硕大的兽皮。左手持一柄三齿钢叉,右手垂放,紧握了拳头,铜铃大的双目怒视着前方,他的形象狰狞可惧,但在族人们看来却是他们心底里和善可亲如慈父般的神灵。而山神旁边的阿鲁尔河神则是眉眼含笑,容貌姣好,身披一件兽皮的襟袍,手捧一条青鲤,同时做出欲向子民们奉献之意,她是如此的温柔和无私,在族人们看来这分明是一位慈善和蔼的阿母了。族人们是如此的爱戴他们,同时他们还认为阿鲁尔山神和河神不只是在守卫护佑着他们,而且也是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族人们坚定地笃信神灵可以预知并洞悉世间的一切,这世道必然是善恶有报,因此他们心底善良。他们始终坚信伟大的山水之神会护佑他们年年风调雨顺,林木兴旺,鱼虾满仓,而他们也必将一直敬仰并追随着神灵。每年到了祭祀的日子,整个部落的人们便穿上盛装、燃起篝火,载歌载舞,以绵延至深夜的狂欢来纪念这两位伟大的神灵。

    关于神庙,在部落的族史中还记载着一个颇为憾人的传说。

    相传当年先祖们迁移到此地之后,最初他们住的都是窝棚,后来他们开荒屯田、伐木造房,不久之后,一个初具规模的寨子终于建了起来。由于选址在一处高地之上,而这一处高地外形极为圆润,因此他们的木屋也因势而建,成了里外两层的圆环走向。

    在他们中间,有兄弟两人,老大是个木匠,刨削锯凿,无一不精,老二是个瓦匠,垒砖砌瓦,无所不能。部落建成的那一天,所有人都在饮酒相庆,只有兄弟俩望着空荡荡的部落中央在发呆沉思。在他们看来,中间的这一片空地,方圆数十丈,上面如果不盖点什么实在可惜。在思索了几天之后,他们突发其想,打算建一座砖瓦结构的庙堂。

    兄弟俩说干就干,他们说服了家人,很快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建庙的准备之中。但若想在这样的一个苦寒之地建起一座砖木结构的庙堂,又谈何容易!

    所有的一切都得从头干起。他们利用农闲的时间拉土制坯,挖坑建窑,烧制砖瓦。秋收之后,兄弟俩便赶着牛车进山伐木采石,然后将伐下的木头和巨石一车一车地运回部落。经过两年的准备,终于备足了所需的一切物料,在这一年的秋收之后,他们的神庙开始动工了。

    在建庙之初,所有人并不看好他们所做的一切,都认为这只是他们的一腔热情,等到热情过后,他们终归还要回到侍弄庄稼的正路上来。但兄弟两个卯足了劲儿,要建一座堂堂正正的庙堂,他们心中有一个强烈的感觉,这可能是他们这一生最后一个,也是最为宏伟的一个杰作。

    没有人理解他们,包括最初被他们说服的家人,兄弟俩只好凭着自身的毅力和冲劲起早贪黑地干活;没有人帮助他们,兄弟两个便利用简易制作的杠杆一点点地把巨石吊起,一块块铺成了台基,工程量之大,让人匝舌。他们没日没夜地忙活,全身心投入到了建庙的劳作之中。老大负责制作大梁和各种椽木,外加铲泥拌灰,老二负责砌砖垒墙,也兼搬砖递瓦。兄弟两个既有分工,又有协作。神庙便随着他们的艰苦营造而一点点拔地而起了。

    庙墙砌成的那一天,族人们放下手中的农具,纷纷围着它观看了起来。比起部落家家户户的木屋,它显得实在过于庞大,大得震撼到了每一个人。他们脚踩着由每块数百斤的巨石垒砌起来的台基,手摸着浑实厚重的青灰色砖墙,拍打着浑圆粗壮的木柱,嘴里啧啧称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难相信它是只有两个人打造起来的。这让他们有史以来第一次心生敬仰,同时也被兄弟二人的精神和付出而深深感动。他们突然意识到,打造神庙不应该只是兄弟两个人的事情,部落的每一个人都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在以后的时间里,他们一改往日的嘲讽和围观。各家各户都派出了人,协助兄弟两个,纷纷参与到了神庙的建造之中。看到众人热火朝天干活的场景,兄弟二人露出了欣慰的笑。

    半年之后,神庙落成了,整个部落陷入了狂欢之中。兄弟二人当仁不让地被推到了主位。在族人的庆贺声中,兄弟二人得到了理所应当的恭维和称赞。只是好景不长,神庙落成之后不到一个月,兄弟二人便因为长期的劳累过度,导致积劳成疾,最后双双卧床不起。在他们生命的最后时刻,族人们用床板抬着他们绕着神庙走了一圈,望着这个他们一生最后的杰作,兄弟俩欣慰地闭上了眼晴。

    木匠和瓦匠死了,神庙成了部落最后的绝唱。

    在庙外台基下的东西两个角落,各有一棵数百年的古柏,树干高大而俊逸,枝叶青翠而黝深,是族人们为了纪念建庙的木匠和瓦匠而植下的。而庙前东侧的那棵柏树大枝上则悬挂了一口铜钟,那铜钟历经年岁,钟身已有了斑驳的绿斑,但钟声却依然洪亮,遇有需要族人聚集议事的时刻,钟声便洪然而响了。

    早先期间,部落里只有一圈围绕着神庙居住的人家,后来的数百年里人口发展了起来,后人们便又在外围逐渐扩建了一圈,于是如今的部落便有了内外两圈的人家和两条相隔其间的环形街道。由于每户的院子都是扇形,所以均显得前窄后宽,每两户人家共用一个围墙,两户人家的屋壁也紧紧地贴在一起,只把牢固而又高大的后墙朝向外面,这也是为了安全考虑。同时,为了方便,部落的东南西北四个路口分别修建有一个出入部落的大门,所以整个部落的外围就像一个只开了四面小口的铁桶一样密实牢靠。每个大门均以木头搭建,外围饰以数十根半弯的粗壮竹竿做成圆拱形,四个大门虽然整体构造相同但却又各有千秋,充满诗意情怀的先人们嫌了单纯的大门太过于单调,于是分别在每个大门圆拱的顶端做了一副牌匾。东门由于临近了一条深沟,因此上书:临渊;而西门由于靠近了常年流过部落边缘的一条溪流,因此上书:见溪。南门由于临近了大河,因此上书:听涛;而北门由于面朝大山,因此上书:望山。诗意的匾额也给族人们带来了不一样的乐趣和情调,作为蛮荒时代的调节剂,某种程度上,匾额也是部落历史的一个见证。

    部落深处蛮荒,四周常有野兽出没,特别是到了夜间,不乏有豺狼狐子之类的兽物流连徘徊于部落之外,为了抵御野兽的侵袭,保障部落夜间的安全,每个大门一侧均放置了一个用数十根一丈高的竹子连制而成的窄缝的栅栏,栅栏的底端还有斜向上的尖刺,栅栏白天放在墙角,夜晚则有专门的打更人员将栅栏立起来放置在路中央,宽度正好抵住了路的两端,如此一来,正可以将兽物拒之门外,也只有这样,族人们才会在夜晚部落外面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兽物的吼叫声中感觉到踏实和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