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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南巴潭

    好在刚才只是一个小的插曲,父子俩收拾了行装,便向着此行最高的山峰南巴峰行进。一路走来,颇多艰险,想到或许一天之后即将到达此次行程的最后一站,拓布的精神头也大了许多,再加上昨晚睡得踏实,因此此刻脚下轻快了许多。转过了一个高岗,视野陡然变得开阔起来,透过稀疏的林木的缝隙,一座雄伟宏大的山体横亘在拓布和阿爸的面前,啊,南巴峰!他们此刻终于站在了南巴峰的脚下。

    一道飞瀑,如悬挂于峰腰的玉带飞流直下,水流分散雾化以及撞击岩石后激起的庞大水花在晨光的照耀下炼化成七彩的虹悬挂在半山腰。但见山峦叠嶂,飞瀑流泉,彩桥横空,鸟啼空谷,鹿鸣深涧,好一处秀丽清幽之地。

    父子俩趁着尚有余力,便开始了往上攀行。因为山势险峻,所以山道在这里变成了迂回曲折的“S”型,如此攀登起来便没有那么困难了,只是路程长了许多。因为鲜有人至,此处的树木和山下的密林又有所不同,一路之上林木稀疏,但却异常高大,眼望处皆为参天的巨木,父子俩置身于期间,如同行走在上古的丛林之中,一切都是那么匪夷所思。许多大树的树身覆盖了一层鲜绿的苔藓,潮湿而又久远;许多大树又被树藤缠绕着,树藤的叶子密密麻麻地遮盖了树身;又有一些大树由于年代久远,树身之中已被虫蚁噬空,仅剩单薄的外壳在支撑着庞大的身躯;更有一些倒下的枯木不知经历了多少年,树身长满了菇类,用手捏一把干枯的枝干,竟朽化成了灰。

    父子俩走在其间,头顶是参天的树冠,脚下是厚实的朽木和落叶覆盖下的山道,踩在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又不时有啄木鸟“哒哒哒”啄木的声响从远方传来,倒显得林中更为幽静了。此段山道,因为没了细枝野草的阻挡,所以走起来颇为顺畅,但早起时分看到山腰的瀑布似乎在咫尺之间,而置身于山林期间,却发现自身是如此的渺小,父子俩一直爬到黄昏时分才赶到了山腰。

    当那条瀑布展现在父子俩的眼前,磅礴宏大的声响淹没了周遭的一切。三月的大山,随着温度的升高,水流明显增大了许多。大自然造化神奇,此刻夕阳映照之下,那条瀑布化为了火红色,和周遭的绿树相比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色调,一红一绿相得益彰,更兼群鸟飞跃嬉戏其间,夕阳铺洒在山下的密林之上,翠绿的林带上一片朦胧的淡红色氤氲之气,从山腰一直洒满到遥远的天际。父子俩看着眼前的一切,纵使见多了大山的美景,此刻也被美呆了。

    父子俩当即决定,今日就到这里,挨了瀑布不远的山道上,自然有树屋可以过夜。坐在树屋之上,一边吃着腌肉,一边欣赏着这奇异的美景,自然是再绝妙不过。此夜他们头枕大山,面朝星空,拓布从树屋上探出脑袋,但见夜幕低垂,星河灿烂,及可触摸,一轮满月照过,给山林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白色,听着瀑布昼夜不息的咆哮声,父子俩进入了香甜的睡梦里。

    次日一早,父子俩绕过了瀑布继续往上,连着两日的小幅度赶路,因此父子俩疲倦日少。待他们转过了一个弯,已经站在了瀑布上面的一处山道。

    一汪深潭,坐落在山腰间崖壁之上的一个宽阔低洼处,源自于石壁间的渗水竟在此汇聚成渊,最终形成了这汪深潭。潭水清澈透亮,能看到水面上翻滚的涡流,但潭底黝黑一片,倒显得深邃难测。数百年来,不论春夏秋冬,潭中一直汩汩地往外冒着温润的水流。而潭水溢满之后便顺着山腰化为瀑布坠入山下,落在下面的大石上,天长日久,竟将下面冲出了一个大坑,潭水冲破了大坑又一路往山下流去继而化而为溪,溪水一路顺了山势曲折往南,穿过密林流过草甸,沿着部落的西边最后注入了阿鲁尔河,这潭便是南巴潭。关于南巴潭的述说,便又引出一段往事,而这段往事,还要回溯到当年南巴部落和北巴王国的恩怨时代。

    那一年气候异常,天地大旱,就连往日丰盈的阿鲁尔河也几乎断流。山野四处,只有南巴潭的潭水还在汩汩地涌流着。大灾之年,邻近的北巴王国的人们便也来南巴部落的溪道拉水吃,以南巴族人的秉性,虽说两个部落闹有矛盾,但大灾之年,大家均为不易,于是遇到拉车装水的北巴王国族人们来取水,南巴部落的人们便也睁只眼闭只眼不加以阻拦。不成想北巴王国贪得无厌,眼红于经年流水不断的溪流偏偏不经过自己的王国,也忌妒这般的好事偏让南巴族人得了便利,于是拉了一段时日的水之后嫌弃过于艰辛,便悄悄派人封了流向南巴部落的溪水口,将更上游一处溪流改道引往了北巴王国。这边的南巴族人先是以为南巴溪流也断了流,于是派人顺了溪道沿途查看,这才发现了问题的所在。事情一经查明便惹恼了敦厚的南巴部落的人们,两个族群为此大动干戈,除了老弱妇幼,两个族群几乎倾族而出,结果死伤者愈半,最后以南巴族人占尽了地利和人员的胜利而告终。后来一场大雨解了旱情,往日的阿鲁尔河又开始了奔涌,两个族群的矛盾这才暂时告一段落。

    经此一事,南巴部落的人们便认为南巴潭是上天赐给他们部落的宝潭,此后便经心地守护和照看它。又后来,族长命人在潭壁上镌刻了“南巴潭”三字,并用朱笔涂描,从此也就坐实了它的名字。

    自那年之后,每个经过潭前的南巴族人跪拜大潭便成了心口相传的规矩,既是对神潭庇佑的感恩,冥冥之中也是依托了神潭与先祖的无言对话。先祖们镌刻的字迹依然还在,而朱笔涂描的红漆却随了年月飘然散去;潭水依旧翻涌如斯,而来者却再不是当年人;时间在不断的逝去,不变的是潭水永恒的流淌;生命也终究是要泯灭的,而不变的是一代代的轮回复往。先辈们以及他们的故事已经湮没于历史,族与族之间的仇恨也已在时间的河流中被冲销殆尽。后人们不断地壮大,更懂得了日子是用双手去创造而不是让内心的魔鬼去毁灭它。后人们以及后人的后人们越来越开化、包容,他们不断创造着属于他们的故事。

    过了大潭,山道稍微陡峭了些,父子俩对着南巴潭上方的位置多注视了几眼,在南巴潭的上方,一处凹陷的崖坑里,生长着一棵对部落而言极其珍贵的神树,但眼下节气尚早,较晚发芽的神树此刻应还是光凸凸的枝干,因此此处暂且不表。

    从昨天到今天,经过了一天的行程,父子俩此刻已在山腰之上的位置。拓布发现,此刻的山道上越来越多的雾气弥漫,而随着继续往山顶攀爬,周身开始氤氲一片,父子两个不多时已经被雾气熏蒸得浑身湿热一片,拓布感觉自己的头发几乎要滴水了。即使是几步之外,也竟然看不到了阿爸,好在鞋子踩在山道上的声响为他指明了方向。随着越来越往上,不久之后,头顶的雾气又开始逐渐消散,当正午的阳光透过消散的雾气惊艳地照射在他们脸上的时候,拓布惊奇地发现,他们此刻竟然已经身处在云端之上,那么多的云,如万马奔腾般波涛翻涌,又如同轻盈的羽毛,丝丝缕缕地缠绵、飘散,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一块无比硕大而又上下翻腾的金黄色的毯子。父子两个置身其上,如同行走在人间仙境一般。拓布突然明白原来刚才穿过的雾气便是云彩的中间,此刻深处这样的云海之上,他突然有一种不知身在何方的恍惚之感。

    随着高度的增加,沿途的大树也逐渐过渡成了矮小的灌木。拓布尤其喜欢这里的红樱果树。阿爸前两次带他进山,遇上红樱果成熟的季节,拓布边走边摘着吃,这里的红樱果树低矮粗壮,有两人多高,枝叶繁茂。结的红樱果个头也大,且酸脆可口,拓布常常贪吃得忘了赶路,阿爸也不催促他,反而总停下来帮他摘一些。而每次下山的路上也不忘了又满满地摘几大袋子红樱果让拓布带回去慢慢吃。此刻看着这一片红樱果林,拓布突然怀念起和部落的小伙伴们在一起的时节:他们躺在部落麦场的麦草垛上,身下是绵软的麦秸,天上是朵朵的白云,部落下午的阳光暖暖地照在他们身上,吃一口红樱果,然后看着天空之上云朵之下一只鹰翱翔飞过......

    而眼下的三月,红樱果还没有结果子,不时会发现几只蝈蝈附在红樱果树上“嘶嘶”地叫着。没有了大树过多的遮挡,三月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暖暖地照在拓布的身上,斑驳的光影映在窄窄的山道上,偶尔有鸟儿在叫,一只矫健的野兔突然跳出了草窝,“嗖嗖”地跳向了远方,消失在更深的草丛中……

    拓布和阿爸就着路边的山石坐下休息了片刻便又继续了赶路,这段林子不长,但也不能停留太久,如若想在傍晚之前赶到上面的松林带,便不能有过多的停留,从过了南巴潭一直到山顶的雪原,只有松林带那里有几个树屋了。

    一路无事,只是坡度更为陡峭了,拓布感到越来越累,似乎有点呼吸不过来,而且越往上山风也越来越大,还好这一路上有阿爸拉扯着他,父子两人手拉手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往上面赶去。午后时分他们终于趋近了松林带,阿爸在此后的路上每遇到有山中岔道小径,便会蹲下身来仔细地观察地面的痕迹,最后便寻找合适的位置准备下套子,拓布知道阿爸这是在做套取猎物的圈套。

    人间有路,许多兽类也有自己惯常活动的小道,比如野兔就尤其喜欢活动于小道之上,有经验的猎人根据地面的爪印和路边的粪便加一分析,便摸准了它们的踪迹,于是在它们经常活动的小道上下套,往往十拿九稳。

    阿爸从背负的行囊中拿出一些铁丝,这些铁丝很细,来自于部落的铁匠铁老黑的手艺,这也是他引以为傲秘不示人的一门绝技。铁老黑在吸取了部落前几任铁匠的手艺基础之上,别出蹊径创造性地发明了制作铁丝的技法,他曾洋洋得意地向部落的男人们推荐他的创造,一经试验,众人大为满意,连连夸赞,铁老黑也因此而沾沾自喜了许多日。

    眼下阿爸把铁丝的一端拧成一个手指般大小的圆环,另一端从圆环之间穿过之后绑缚在一棵灌木的根部,这样就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活扣,活扣的一端留成碗口般大小的套口,套口太大则猎物容易溜掉,碗口般大小则正好够野物的头部穿过,阿爸将活扣横放在小径的中央,正对着小路延伸的方向,套口距离地面一拳头的高度,为防止下垂,在套口的下面,阿爸用一截细小的插入泥土之中的树枝支撑着套口,这里面也是有一定的讲究和技巧的,套口距离地面一拳头的高度则正好也是为了让奔跑跳跃的猎物头部进去而腿部则进不去,这样被触发的机率更高。阿爸边下套边对拓布说着一些值得注意的细节。拓布看的很认真,后来自己也试着依照阿爸的手法亲自做了几个套子下在路上。

    野兔往往跑的很快,防不住就会把脑袋扎入到套口之中,于是引发了活扣,被套住的野兔越挣扎活扣就会收缩的越紧,直至窒息而死。一般猎物夜晚活动的较多,所以下套的猎人一般在天黑前在几条野物经常活动的小道上每隔一段距离便下一个套子,次日早晨只需在适当的时候去解套拿猎物就是了。天色已经越来越黑,父子俩在山路之上绑缚好了数十个套子之后又继续往山上赶去,等他们后期从山顶返回的时候,自然会来解套。

    此时的风越来越大,地表植被也越来越矮,偶尔能看到一些低矮的小灌木和杂草,在翻过了一处崖壁之后,山路突然变缓,豁然出现一片开阔的缓坡,坡原上便是连绵不断的松林,远远的能闻到一股松树的奇香。由于刚才下套耽误了些时辰,因此到达松林带时天色已经趋于黑暗,父子俩就近上到一处树屋之中休息。这个树屋的位置,在一块凹进去的山谷最高处,它的下方是一片开阔的林带。而树屋的门板上,族人们特意戳了几个门窟窿,就是为了便于观察外面的动静。此处由于没有了林木的遮掩,凭着月光,能依稀看到外面的夜色。山谷的左右面皆是突出的山体,上面皆是松树和草窝子,阿爸说这个地方也许明天能猎到不少雪鸡。此刻的林带之间天色已经黯淡下去,不时有一只雪兔跑跳了过去,未褪去的白色皮毛在夜色中显得异常的清晰和闪亮。父子俩一边吃着腌肉一边讨论着明日的事情,以拓布的感觉,虽然比原定的计划晚了一天,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一切都颇为顺利。

    这一夜山风呼啸,间或有狐子远远传来的呜咽之声,拓布知道那是夜里活动的狐子在嬉闹了。不时又有什么兽物从树屋下跑过,闹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听着树屋外面的响动和如鬼哭如狼嚎般的风声,整个晚上,阿爸和拓布都静静地躺着,再没有交流。已经接近了此行的目的地,一想到明天就可以开启狩猎旅程,拓布的心中激动不已。这么想着,已是困意缓起,不多时便入了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