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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救赎

    黄沙被寒风呼啸而起,天边席卷而来层层乌云。

    忽然间,震耳欲聋马蹄声从薄雾中撕开一道口子,千军万马迎面冲来,宋绛雪摔倒在地上,侧过身,盯着紧闭的大门。

    会是谁?

    一炷香的功夫,“咚!”的一声巨响,城门被撞开,宋绛雪吓得低下了头,蠕动了脚踝,最后又讪讪地抬起眸子,人群中一眼便看见了群峰中最显眼的那个人。

    林逾身穿金色铠甲,头戴冠玉,脸上留有血痕,一双眼睛显得有些疲惫,却依然令人毛骨悚然。

    “无恙。”宋绛雪低喊一声,这一刻,似乎所有的魔魇都消失殆尽,她得救了。

    林逾骑在马上,四下张望,拼命寻找曾经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忽然间,前方一抹小小红色引起了他的注意,眺望而去,宋绛雪正瘫坐在地上,狼狈地望着她。

    “驾!”林逾只一挥长鞭,快马冲到她的身边,终身一跃,抛下手中沾满鲜血的刀刃。

    “楚楚,抱歉,我来迟了。”声音颤抖而温柔,一把将眼前一个不堪一击的小娘子拥入怀中。

    这一刻,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勇敢都卸下伪装,暴露出那最原始的柔软。

    宋绛雪看着他,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一肚子的委屈与心酸都化成两行泪,滴落在肩上。

    林逾抱着她,她消失的日子有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他疯了般的寻找她,单凡有一点消息,他都会没日没夜的寻找,即使是一场空他也没有放弃,这一个月,他很自责,自责在上元节那天,他没有保护好这一辈子对他最最重要的人。

    她消瘦了不少,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吹倒。他的拥抱更紧了些,仿佛要折骨入怀,“对不起……”

    宋绛雪松开他,捧起他的脸,忍着泪水挤出一个笑容,“别难过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嗯?”

    林逾看着她,本来紧紧皱起来的眉头这一刻为她舒展,眼神里满是心疼与懊悔,居然还有些许泪花。

    宋绛雪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起身,低头问他:“无恙,你了见过一个紫衣女子?”

    林逾想了想,示意后面的士兵,片刻之后,四个士兵用担架抬上来一个女人,女人面色拜拜,背后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但是气息依旧微弱,看上去奄奄一息。

    宋绛雪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不敢相信地低下头端详,红阑手中还捏着信封,那封信是给宋昀的。

    “红娘,红娘,醒醒,红娘。”宋绛雪试图唤醒女人,可是女人出头微微皱起的眉头渗出几颗斗大的汗珠之外便没有多余的回应。

    这一刻,宋绛雪终于溃败下来。

    “红娘!红娘!你醒醒啊!我皇兄还没有来,我不能就这样离开!红娘,不是要他的回答吗?不是要质问他吗?你不是要刁难他吗?你醒来,你醒来啊,你醒来去做啊!”宋绛雪终于,趴在她的肩上痛哭流涕,往日里最骄傲的小公主,如今却趴在一个是青楼女子的身上不体面的哭泣。

    林逾走了过来,命人将人抬走,又派军医前去医治,宋绛雪正嚎啕大哭,哭的抽泣,全身发抖,“是我的错,如果是我去传信,她就不会死,是我的错……”

    “楚楚,这不关你的事,不是你的错。”林逾抱着她,一手揽住她的腰身,一手抚摸她的头,给予安慰。

    “无恙,你救她,你一定要救救她……还有把信给皇兄,给皇兄!给……”还没有说完,却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林逾见状,不敢多想,一把手将她抱起,送去医馆。

    …………

    病床上,宋绛雪安安静静地躺了三天,外面的血腥战场已经被林逾派人清理的差不多,林逾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

    宋绛雪嘴唇干涩,脸色苍白,没有一点生命力,一双手更是消瘦了一拳,睫毛还是湿的,不经意间,还从眼角划过几滴泪。

    林逾将她的手用自己的手包裹住,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又搓了搓,想要多给她一些温暖。

    忽然间,宋绛雪眼皮微微颤动,林逾一惊。

    宋绛雪抬起眼皮,第一个看见的便是坐在床边的林逾,虚弱地说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林逾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我怕你醒来看不到我,所以我就一直陪着你,你好些了吗?我命人做了银耳羹,你吃点。”

    随后,温柔的用枕头将宋绛雪的身子支起来,接过下人送来的银耳羹,舀了一勺,慢慢送到宋绛雪嘴边,宋绛雪抿了一口,“真甜。”

    “甜就多吃点,多吃点,就不难过了。”林逾说道,眼神温润似水,望断秋波。

    就这样,林逾喂着宋绛雪吃了半碗银耳羹,宋绛雪在林逾喂自己的时候一直端详着他的面庞,林逾也瘦了,眼睛里有红血丝,手却是通红。

    “红娘怎么样?”宋绛雪问。

    “那位小娘子醒了,现在用汤药吊着命,军医说她常年郁郁寡欢,心火难灭,又中了一箭,箭上还有毒,情况怕是不乐观。”林逾说道。

    宋绛雪眼底又暗了几分。

    “知道了,我去看看她。”却又是极其平静地说道。

    宋绛雪被林逾搀扶着走到红阑的房内,宋绛雪看见倚在床边地红阑,红阑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没有胭脂粉的装饰她的五官依旧美艳动人,如今又增添了几分病态西施的感觉。

    “红娘。”宋绛雪轻唤了一声。

    红阑闻声转去,拾了泪水,“楚楚。”

    宋绛雪靠近,看着她这幅病恹恹的样子,心中更加难过,屋子里的草药味熏鼻子。

    “楚楚,我无法梳妆,你能为我上点胭脂粉么?你知道的,我最爱漂亮了。”红阑说道。

    宋绛雪听见,心中微微触动,走到梳妆台前拿了一张口脂,给他上了唇妆,艳红的的唇终于又勾起笑容。

    “好看吗?”红阑问。

    “好看。”宋绛雪回答。

    红阑又说,“曾经,我也这样问过一个人,他曾说,我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

    宋绛雪听着,坐在床边忍不住抽泣起来。红阑拿出袖中的那条绿色的丝绢,为她拭去泪水,“这块丝绢,是他送给我的定情信物,我一直有好好珍藏。”

    恍惚间,红阑仿佛看见宋昀站在她面前,对她微微笑。

    一滴泪滴落。

    最终什么也没有。

    “红娘……”

    “不要难过,我其实,很幸福,我这一生,遇到过两个男人。一个,在心里,一个在远方。司徒大人,已经去了吧,诶,早知道,就多陪他下几盘棋了。”红阑说道,又开始懊悔。

    这五年里,宋昀离开的五年,司徒熵一直不离不弃地陪着她,他曾几次暗示,他想为她赎身,他想娶她,可是,她心中还忘不了宋昀,所以她怎么能嫁给司徒熵呢?

    娶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也是人生很痛苦的一件事。

    这一次,司徒熵为了护送她平安出生,放弃了身家性命,独自一人,死在了战场上,红阑记得他,麋州的百姓也记得他。

    突然间,门外小斯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却又不敢有半刻松缓,大声喊到:“太子殿下来了!太子殿下已经到城门口了!”

    一听,屋子里的人都全部沸腾了起来,“红娘,你听,皇兄来了,皇兄来了,你再等等,皇兄马上就到了!”宋绛雪一下子跳起来,迫不及待地说道。

    红阑听到,心中也是悲凉又激动,宋绛雪紧握了她的手,忽然间又送来,跑到门口四下张望,刹那间,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宋绛雪背后一凉,猛地回头。

    只听见一声“昀郎!”声音竭力嘶吼,悲凉而伤感,仿佛用尽全部力气,手一下子落在床栏便,头一歪,一命呜呼!

    “夜来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风把落在地上的丝绢吹起,又落在炭盆里,猛地闪过一簇火花,而又熄灭。

    “红娘!”宋绛雪大喊一声,滑跪在床边,任凭她怎么叫喊,红阑依旧紧闭了双眼,林逾走进一看,人已经绝了气。

    就差一点,明明就差一点,他们就可以相见了,明明就差一点。

    自古红颜多薄命,女子最是痴情人。

    一炷香的时间,门外的不速之客才换换而来。

    宋珏刚到门口,一阵药味迎入鼻腔,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红阑,和那火炭盆里剩下的半截丝绢。

    “红阑。”宋昀低声唤了一句,绝没有半点回应,走进一看,那最熟悉的面庞已经是朱颜已退,只身下憔悴。

    “红阑。”他又唤了一句,这下眼泪才掉出来,不敢相信地想伸出手摸摸她,却被宋绛雪一把手打开。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来见她,为什么!”宋绛雪疯了般地推搡这宋昀,林逾将她拦在身后,抱着宋绛雪安慰,又转身对宋昀说:“殿下,红阑娘子在您刚入城门时,就去了。”

    刚入城门时,这一切,怎么这般巧。

    他收到信,想了许久,终于,打算任性一回,抛下一切来寻她,弥补他对她犯下的过错,结果,却来晚了一步。

    当年,他会京准备以功德向皇帝封她为妃,可是皇帝却在他开口之前,将慕丞相嫡女慕琼华指婚给他,那时,他地位不稳,反抗不得,只得娶了慕琼华。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二人虽然成亲,却没有感情,一直以来相敬如宾,客气有家。太子妃贤良淑德,知书达理,最是讨父皇母后欢心,太子妃有个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是个穷教书先生,听闻,二人还曾私定终身。

    拗不过家里权势,一朝入宫,二朝为夫妻。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

    太子妃听闻红阑的事,还主动劝宋昀来接红阑,纳了她,宋昀本以为慕琼华会不愿意,没想到,这次他能来,慕琼华还帮了他。

    终究是两对有情人被活生生拆散,彼此一生,都不得善终。

    宋绛雪走进说道:“皇兄,她等了你五年,你便要用余下半辈子在悔恨中度过。”

    说罢,扬长而去。

    宋昀看着她,忍不住哭泣出声,他心心念念地心上人,再次见面,已经阴阳两隔。

    一子慢,满盘皆落索。

    他输了,输的彻底,他后悔了,后悔的肠断肝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