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化神

    荣丽媛的体力实在不怎样，等她跑一阵走一阵地出了村口、来到河边，站在桥头看到黎易的背影时，他的脚步已经慢了下来。

    黎易单手扶着竹制的围栏走在桥上，悠闲的姿态像是在公园里散步，荣丽媛提着裙子连忙追赶上去，跑上桥面来到他身边，这时她才发现，他慢下来不是在等自己。

    在桥的另一边，河岸上，有一个忽隐忽现的人形影子，正在往前走着。

    “鬼……”荣丽媛不禁发出惊呼，却被黎易及时打断了。

    黎易用左手食指在她唇前轻轻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先安静下来。

    桥对面那个身影依然在往前走，只是前行的姿势十分古怪，乍一看像是身材佝偻的老人拄着拐杖蹒跚前进，一眨眼又如新婚的少妇摇曳多姿。再聚睛一看，鬼依然是鬼，还是那个空心的纸人，它那由无数张黄纸拼接叠成的身躯已经千疮百孔，浑身是往外逸散着灰败的混沌气息的窟窿。

    荣丽媛想起了在何府二楼时，第一次见到鬼的场景，只是那时纸人的身体还相对完整。

    “施玉人他们已经开始找到并杀死剩下的村民了，鬼可用的活人身份正在不断减少。”黎易贴在荣丽媛耳边轻声说道：“鬼也可以将自己伪装成已死之人，但出于某种原因，它伪装成死者时会很不稳定，乃至无法存在。”

    已死之人的身份存在不稳定，能够稳定维持的活人身份，又在因为梅友乾他们的行动而不断减少……知晓这两点后，荣丽媛大概明白了鬼现在的处境。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大概能猜到黎易带自己出来是要做什么了：“你打算等到剩下的村民被全部杀光，鬼失去所有窃取来的身份，只能以自己的、鬼的身份存在于世的时候，让我杀了它，对吗？”

    “完全错误。”黎易毫不犹豫地否定了。

    河对岸，鬼又走远了一些。

    夜晚的风将黎易的衬衫吹得紧贴皮肤，头发如海草般胡乱飞舞，他的视线牢牢锁定那道远去的影子，一面与荣丽媛一道往前走，一面说道：“你的想法很合理，梅友乾他们大概也会得出相同的结论，这也是他们会愿意协助我的原因。阿姨你开始以升格者的思维方式去思考了，可喜可贺。”

    “但很遗憾，这个思路是错误的，或者说，只对了一半。”

    荣丽媛不知道自己想错了什么，怀着疑惑，与他一道走过桥头，踏上了河对岸的土地。

    这时候，鬼已经慢悠悠地穿过河边的小路，飘进他们来时的柳树林了。

    荣丽媛还记得，他们便是在那个树林里第一次见到了何二龙，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只能够窃取他人身份的鬼。

    黎易再次停下了脚步，站在树林外远远望着那个正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得越发残破的纸人，目送着它越走越远。

    眼看着鬼的背影在柳树林中越走越深，黎易也再次迈开脚步往前追去，始终与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只鬼早在施玉人那伙人来到何家村前就在这里了，距离我们到这，更是隔了一个月。它有充足的时间去欺骗，去伪装，去给村里的所有人制造错误认知……它有充分的条件去窃取全村每一个人的身份，将其统统纳为己用。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河中流水发出哗哗的声响，黎易的声音夹杂其中，和着吹拂的晚风：

    “只要杀死所有被鬼窃取身份的人，就能让鬼无法再拉人来替死，这没有错。”

    “失去所有身份的鬼，只能以自己的身份存在于世，这也没有错。”

    “特让可以彻底杀死无法再拉人来替死的鬼，自然更说不上错误。”

    那么荣丽媛的想法究竟错在了哪里呢？

    “但是梅友乾他们，真的能够杀掉所有被鬼窃取了身份的对象吗？”

    荣丽媛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某个恐怖的事实即将在自己面前揭开，却又还差那么一点线索，一点提示，才能戳破那张薄薄的窗户纸，让真相照射进来。

    于是黎易给了她这个提示：

    “阿姨你知道，蛇神为什么会发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