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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1994年8月28日星期日,清远一中高一年级学生结束了暑假生活,提前一周回到了校园。当晚,代班主任石宝生下发了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条,然后给九班同学召开了一次会议。

    “同学们,假期生活结束了,这学期的学习又要开始了。咱们这学期要分班、还要分文理科。我首先说一下分班,咱们班的同学在高二年级将要被分别插到1-6班的重点班进行学习,同时还有一些同学要报文科班,将要被分到新的九班和十班。也就是说咱们这个师范班在经历这一年的学习后将要被拆分成八个组,分到八个重点班之中。下面我再说一下文理分班......”

    “石老师,您说什么?您是说我们班要被拆分了吗?”赵树森站起来问到。

    “对呀,我刚才说的很明确呀?”

    “石老师,我们不同意分班!”韩清洋站了起来。

    “石老师,我们都不同意分班!”......所有的同学都站了起来。

    石老师顿时石化了,他没想到学生竟然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同学们,大家先坐下,你们的心情老师能理解,但是学校有这个政策,咱们必须要遵守!”

    “石老师,我们上高一之前没听过这个政策,为什么现在有了这个政策?”

    “政策是学校定的,又不是我定的,我早先也不知道有这个政策!”

    “那您能不能让学校收回这个政策?”

    “我不能,既然是学校制定的,咱们只能遵守!”

    “那我们反对这个政策,您能给我们反映一下吗?”

    石老师又石化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抚这群学生,他认为只需要和学生传达一遍这个政策,一切就水到渠成了,没想到这群学生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你们先上自习!我和领导们汇报一下!”石宝生走出教室,思前想后,还是来到了政教处。

    今天虽然是周日,但作为开学的第一天,四个牌友在经过一个暑假的煎熬后,终于又凑到了一起,于是破例在周日打了几圈。

    “捉五!每人三块大洋!”马校长今天手气不错,已经和了几把大牌,心情很是不错。

    “马校长,和您说个事!”石宝生悄悄地推开房门,走到马校长身边,见马校长和了这把牌才小声开口说。

    “什么事?学生有打架的?”

    “不是,这不刚跟高一九班说起分班的事情吗,这群孩子不同意分班,您说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这群崽子还要造反不成?红中!”马校长打出了一张牌,看了看站在身边的石宝生,“宝生啊!不是作长辈的说你,当老师不能只顾着教课,还得会做学生工作。这小孩都是顺毛驴,你哄哄他不就听你的了吗?”

    “您说得对,不过这班学生好像态度很坚决,不同意分班!”

    “碰!八条。”马校长碰了一张九条,“老陈啊!你说像这种事怎么处理?”

    “马校,您说学生不同意被分班,这事应该让年级去处理,我这搞政治教育、德育工作的还真没啥好办法!”

    “你这老狐狸,其实就属你心眼子多,你要处理这事还不是小菜一碟?”

    “您竟给我戴高帽,这种事咱还真没遇到过,您说好好的一个班为啥说拆就给拆了呢?这群孩子刚交往一年、有了一点感情,马上就给拆散了,搁谁谁也不愿意啊!五筒!”

    “这事还真是少有,也没有个前车之鉴,处理起来不好插手。六条!”田英发在一旁附和着。

    “碰!”马校长又碰了一张牌,却迟迟没有打出牌,“要不这么着,宝生、你明天和柏章、宏斌俩人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处理这事,中午之前把你们商量结果告诉我,行吗?”

    “行,那就先这样,明天中午我们来找您!”说着话,石宝生退出了政教处。

    高一九班上了一个晚上的自习课,同学们之间就分班问题窃窃私语着,始终没见到石老师再次出现。在晚自习将要结束的时候,罗慧敏站了起来:“同学们,咱们九班从开学初就没有正式的班主任、班委会也不健全,看来他们早就有把我们分班的决定,我认为我们应该团结起来,不让他们拆分!如果分文理班的话,我建议大家都报理科或者文科,这样我们就不会被拆分了。”

    韩清洋也站了起来:“同学们,我认为罗慧敏说得对。从开始他们就不重视我们师范班,本来我们是成绩最高的考进这个学校,但是他们给我们配备了水平最低的老师,让我们现在的成绩也不如重点班,如果将来我们被拆分到重点班,我们就成了二等公民,老师根本不会重视我们,其他同学也会带着有色眼镜看我们,因此我们不能被拆分,我们要和校领导谈判,让他们撤销这个决定!”

    “好!我认为你俩说的对,咱们要不要选出一个小组,代表大家和他们谈判?”张文在一旁建议到。

    “我选罗慧敏!”

    “我选韩清洋!”

    “我选赵树森!”

    “我选张静!”

    ......

    最终,在大家的投票中选出了七人作为与校方沟通的谈判小组。小组成员分别是:罗慧敏、韩清洋、王婷、张静、徐凤英、赵树森和张文。

    晚自习后,众人约定洗漱完毕在东10的西房山商讨一下谈判策略。晚上九点四十,七人在女生宿舍与东10间的马路上谈论着,商议着怎么和校领导沟通、以及如何说服校领导取消这个决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情到深处用慷慨激昂来形容也不为过,王婷还做了笔记,形成了初步方案。

    十点的熄灯铃响了起来,四名女生往宿舍走,这时,走在后面的张静惊呼了一声:“你们快看,房顶上有人!”

    快到东10门前的三个男生马上折返回来,几人看到在路灯的反射光中,女生宿舍二楼房顶有两个人影晃动,这让几人马上联想到上学期末一个女生在夜间上厕所被人侮辱的事情。

    “你们先别喊,张文,你去宿舍里叫人,把东6到东10的人都叫起来,大家先小点声、别声张!慧敏,你们几个去通知宿舍管理员,让他们去行政楼里找值班的男教师!树森、你跟我上楼顶抓人,敢吗?”韩清洋问赵树森。

    “你敢我就敢!”

    “好,大家分头行动!”

    在韩清洋的指挥下,几人开始行动起来,楼顶上的人始终没有被惊动。由于女生宿舍楼北墙外是一个大煤圈,里面堆放着几米高的大同块,煤圈东边的两排平房分别是锅炉房和教师宿舍,教师宿舍的西墙拉着铁丝网,最西边那间就是原来苏老师曾经住过的。

    韩清洋带着赵树森蹑手蹑脚地窜上围墙,然后轻轻地踩着煤块往上爬,当他们爬到最高处才发现,煤堆顶端距离宿舍二楼房顶只有一米有余,难怪那两人这么容易就爬上来了。宿舍楼熄灯了,自有水房和厕所还亮着灯,韩清洋发现这两个人就趴在水房上天窗旁的黑暗处,看着二楼水房里还在洗漱的女生。

    韩清洋朝赵树森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两人先后不声不响地爬上了楼顶,慢慢地朝这两个坏人接近着......

    “有人来了!”在韩清洋和赵树森距离这二人约有三米远的时候,其中一人发现了他俩。这二人像弹簧一样从屋顶腾了起来,然后撒腿就跑。韩清洋飞奔了几步,用后脚使劲一蹬地,身体像炮弹一样飞向其中一人,然后使劲朝那人后腰踹了一脚。

    “哎呦!”一声之后,那人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屎,他想站起来,但马上被上来的韩清洋死死地拧住了胳膊。另一人见同伴被擒,反身回来正好撞到追来的赵树森,赵树森不知在什么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煤块,当这人反身之时,赵树森使劲的把煤块掷了出去,大同块不偏不倚的刚好砸在这人的鼻子上,顿时就碎了,这人当场也被砸蒙了、鼻子里也淌出了两串血珠。

    这人气急了,从兜里拿出一把折叠刀,展开了要过来刺赵树森,赵树森也吓坏了,不敢上前。这时,从煤圈那里又爬上来几条黑影,这人见势不妙,朝着宿舍楼西边飞奔而去,头也不回的从二楼跳了下去。来的几人正巧是郭凡等人,他们追了过去,只看到那人在校外的荒地中一瘸一拐地跑了,众人不敢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只能让他逃了。

    清洋拧着这人的胳膊,但是这人力气很大,于是他又叫郭凡等人对这个人一顿拳打脚踢,还从他的兜里翻出一把弹簧刀。几个人就这么站在楼顶,押着这个臭流氓。

    楼下的人越聚越多了,有人叫喊着:“女生宿舍抓到流氓了!”

    还有人叫喊着:“咱们一中的爷们就是厉害,徒手擒贼!”

    ......

    又过了几分钟,马校长带着陈主任、焦主任和田老师赶来了,陈主任看到现场又带着两个学生从政教处拿来了绳子和手铐,把逮住的这个人五花大绑,并拷上了一对银镯子,然后才把这个人从房顶押下来。

    当夜,陈主任联系了片区派出所,派出所对这个流氓进行了连夜审讯,终于在天亮前把另一个同伙缉拿归案了。自此,女生宿舍的案件告破,学校也把煤圈里的煤堆移到离宿舍楼远一点的地方了,但女生们夜里上厕所仍然结伴而行。

    周二下午,以罗慧敏为首的七名学生坐在政教处的大办公室的长条椅上,和以冯柏章校长为首的校领导谈起了关于分班的事情。

    冯校长以一段简短的开场白打开了座谈会的话题:“各位同学,针对这次分班的事宜,听石老师说你们有很大的意见,现在可以把这些意见提出来,我们听取一下大家都有哪些顾虑,以做好下一步的工作调整。”

    几位同学相互间看了看,按事先的约定,罗慧敏首先进行发言:“冯校长,我是罗慧敏,是九班的代理班长,我首先来反映一下关于我们班教育教学的主要问题,希望您们能够慎重考虑。高一九班是师范班,师范班不同于重点班、也不同于普通班,将来我们要像在坐的几位老师一样,是要教书育人的,所以对我们的教育不能和重点班或普通班一样。我们希望在我们的日常教学中能够引入一些师范生方面的相关教育,以利于我们将来顺利地走上工作岗位,更好地教书育人。几位老师应该很清楚,我们是作为全县最高分数线考进来的,但第一学期开学初因为师资的问题,导致我们班的成绩与重点班相差很大,几乎与普通班平行。后来学校调整了任课教师,才让我们的整体成绩逐步赶上了的重点班。对这一年的教育教学来说,我们认为校方对我们班的重视程度不够,希望校方能够重视师范班的教育教学任务,这样才能更有利于清远县将来教育事业的长足发展。我讲完了。”

    “冯校长,石主任、崔主任,我首先对罗慧敏反映的问题补充一下:我们班的同学认为除了师资配备有问题以外,在班级管理上也存在很大问题。我们班自去年开学之初,一直没有配备专职的班主任,而是让石主任代理,石主任除了上课,还要忙于年级的事务,因此很多时候我们想找石主任反映问题,但总找不到人。其次,在一年的时间里我们班一直没成立班委会,班长由罗慧敏代理,我是体育老师指定的体委,王婷是石主任指定的生活委员,除此之外应该有的班委一直没有,也从没进行过选举,这一年来我们曾把问题反映给石主任,但始终没有答复,而反观其他重点班或普通班,它们的班委会人员充足、职能健全。所以我们班的同学认为校方根本不重视我们班的教育教学,今天我们向您几位反映,如果得不到合理答复,我们将向教育局或上一级部门反映这个问题。”韩清洋继续说到,“除了以上补充的问题,我还要反映的问题就是校方根本不尊重我们班同学的人权。我们从签订协议到入学、又到现在,从没听说过要被分班的事情。同学们刚刚经历这一年的磨合,有了初步的信任、尊重和友情,能够相互交流、相互合作、共同进步。我们班刚刚形成一个有凝聚力的团体,初步具备了一个为咱们县教育事业奉献青春的信心和决心,可是在这个时候,您要把我们班拆散了,分到各个重点班,我们不知道你们是否考虑过我们的感受?是否尊重过我们的想法?是否考虑过清远县教育的未来?所以,我们希望您能收回分班的想法或政策,改用另一套不分班而能解决问题的方案,这就是我反映的问题。”

    韩清洋刚说完,其他六名同学顿时鼓起了掌声,与此同时,石宝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冯校长看了看正在擦汗的石宝生,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说:“刚才的两位同学发言很好,很精彩,我真为你们能够有这样机敏的思维、出色的口才而高兴。我何尝不曾从你们这个年龄渡过,你们刚才的发言真的震撼了我、感染了我,我真想为你们鼓掌。针对你们反映的问题,我们校领导一定认真考虑、认真研究,争取找出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要反馈吗?”

    “冯校长、我还有一些问题要反馈!”王婷接过了话语权。

    “好,这位同学,你继续说!”

    “冯校长,我叫王婷,是九班的代理生活委员。很多同学向我们提了建议,我们知道高二要分文理班的事,我们班的同学都很聪明、也很团结,我们班的同学同意都报理科,这样我们就可以还是一个班集体,还能够在一起学习和生活,这对我们将来的发展十分有益,我就说这么多。”

    “冯校长,我叫赵树森,我再补充一点。我们是师范班,清远一中是高中学校,我们作为师范生,本身和高中生就有差别。如果把我们拆分到各个班级,从同学到老师都会戴着有色眼镜看我们,会产生一种排外的情节,这让我们很难融入新的班集体。如果到最后,学校必须把我们班拆散,那我们请校领导一定要进行大分班,要把所有重点班的学生重新分班,这样重新融合才能让大家都有一个新环境,都能从同一条起跑线上重新出发,这样做对每一个学生才是公平的,我说完了!”

    “还有没有其他同学要发言的?”冯校长推了推眼镜,环视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人再说话了,便开口说,“刚才几位同学反映的问题都很确切,很多是我们校方没考虑到的,也算我们工作上的失误,在这里我代表我们高一年级的领导班子向大家致歉。今天能倾听到同学们的肺腑之言,我也感触颇深,大家反映的问题我一定呈报学校的领导班子,待我们认真研究后,争取能拿出一套圆满解决问题的方案。好,今天咱们的座谈就到这里,崔主任,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没什么要说的,”崔主任又看了看石宝生,“要不咱们就到这里?”

    “行,就到这里,几位同学先回班里好好上课吧!”

    “冯校长、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