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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坛子

    对刚见面的人就报名字,这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如果说旧时代小孩子对自己的老师说,我叫XXX是果果班的一员什么的,有几分可爱的话,一个成年人在城外对刚见面的人报上姓名,基本只有一个意思:

    我在盯着你。

    起初的意思是我不怕你,在几十年的演化中产生了威胁的含义,就像旧时代某些地区认为竖起的中指和升职器是一个意思,算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城外的通识。

    云越的脸色僵硬了一瞬,但随即恢复了笑容,别过脸望向约正,态度谦卑:“我记住了,以后还要多劳烦大家了。”

    “哦,那大家……”

    约正倒是有些缺乏常识,毕竟他接触的人里敢在城外报名字的人也没多少。被云越的态度感染,他热情地指了指周围几栋空房,显然是要让他们进去了。

    席卷咳嗽了一声,“大哥,还有一道流程要走。”

    云越的脸色稍微拉下来几分,张口想要说什么。

    这时候他身旁两个年轻人站了出来,脸上带着恳求的神情,“天色已经这么晚了,白天那些妖魔跟在后面,我们村人实在有些疲惫,不知能否推迟下?”

    不是说到了某地放下东西就能住下去的,即使是几百年前,流民进城也要检查有没有明显的病症,这个时代也一样。

    怨念存在的方式千奇百怪,即使是在城外活了一辈子的老人,也时常能大开眼界。

    《轶事集》三十年前便有记载这样的故事:某人归乡终日走动,乡人问之,自言痔瘻发作疼痛难当,坐不得,数日后死去,葬礼上后口钻出肉球,出人言曰:痔瘻痛煞我也。

    简单形容:痔疮成精。

    如果是什么特殊的怨念,可比洪水猛兽恐怖多了,因此在流民被接纳前,随身的东西都要检查,人体也一样,城门有特殊的术式,城外就得脱光。

    只要村子里还有活人,这道程序就会继续下去,而当面前的人推诿的时候,连约正都露出了几分不自然的表情。

    对方的行为约等于在机场、火车站之类的地方拒绝配合安检。

    “胡说什么!”云越重重呵斥了一句,转身恢复笑容,“见笑了,犬子自幼娇惯,约先生还有这位小兄弟,我们这就配合,只是女眷这……”

    他一直觉得这几个儿子都不像自己,尤其是脑子,没脑子就算了,还喜欢卖弄,在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错!

    他们不是犯人,不可能让他们挤在一块。

    约正没有太在意,他不像老人那样经历过血的代价,对这规矩只是正常的重视,点了点头,“那我去村里找阿婆阿姑她们来。”

    “不用,我叫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伴着“啪嗒”的水声,拄着拐杖的苦阿公走过来,身后跟着的居然是蛙姑,她两眼放空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阿公,您怎么来了?”约正连忙走过去扶着,他一直觉得苦阿公的身子骨不如之前了。

    但也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

    阿公向云越点了点头,眯起的眼睛十分有压迫力,那边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停了。

    一位老人,尤其是在城外的老人,是很有压迫力的,知道他们怎么活到这个年纪的,基本都死完了,他们站在那里,是一段灰色的锦缎,一片模糊的光影,一截破碎的时光。

    云越不敢端着,连忙上前跟着搀扶,阿公推开了约正,摆摆手,“不用管我,饭后散步,蛙姑我带来了,她的眼睛好,你就看着男人这边好了,我和鱼仔说说话。”

    云越心里的压力抬到了顶峰,他不知道这里有长者,只想着找这附近最小的村子……他的养气功夫很好,至少比两个儿子好,只是稍微难看了点,那两人可是脸都白了。

    这个时候掉头就走也是可行的,只要他们能承受一位老人的怒火。

    显然他们不愿意。

    见到苦阿公后,那些人的动作很快,连带着云越父子三人,一共十一个人男人加一个男孩走进了旁边的屋子,四个妇人和小女孩走进另一个屋子,蛙姑抬手有气无力打了个招呼也跟着进去了。

    席卷的侵蚀率很高,高到能和九成九以上的怨念共鸣,所以他确认那些人身上没有问题,考虑到云越父子那么紧张,是眼前这些携带的东西吗?

    简陋的木车上放着武器、盐,以及可以与武器合并项但却是食物的白色圆饼,衣物、某些作物种子……最后,入眼的是一个异常的坛子,在一堆必需品中,这个需要一个人腾出手才能拿住的大坛子格外显眼。

    约有一尺出头高,坛口的宽度大约能塞下一个正常人头骨,说它异常是因为它太美观,陶瓷的瓶身上描摹着花鸟,没有一处毛刺起伏,与席卷家里那些瓶瓶罐罐仿佛两个事物。

    这个时代的坛子作用有限,要么腌菜,要么存放些调味料,要么就塞进沙子瓮着红薯、板栗一类的东西,最后,不讲究或是情况特殊的,就是拿来当骨灰坛。

    而它的大小排除了一二四种可能,又漂亮的像是个花瓶,三也排除。

    死物身上的怨念可不会逊色活物,并且活跃的频率更低,往往只会在夜间怨念高涨的时候异动,只有感受过无数次怨念的老人才能勉强分辨。

    或者是席卷这样几乎由怨念构成的人。

    “呵呵呵,”苦阿公看着坛子轻笑了几声,闲聊一样打开了话题:“认识吗?鱼仔。”

    席卷仔细看了看坛子,摇头,“怨念有些深重,如果再小一些的话,我会猜是骨灰坛。”

    在过去,没有办法的时候,会把家里死人的骨骸留在屋里,死者的执念往往是生前生活的延续,某种程度上能够庇护活着的家人,但一旦有新的家庭成员就得把它们请走了,它们会遵循本能驱赶陌生人。

    “是差不多的东西,打开看看吧。”

    上面捆着麻绳,隐约听到水声,席卷打开盖子,嗯,不是骨灰。

    坛子里,清澈的透明液体中,浸泡着许多指骨,大的,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