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五人路过一处海洋，碧海蓝天，风高天青。

    面前空间破开，巨大天隙里露出另一片天穹景色。女子一袭灰袍，静静走来。迷雾散开，沉浮堆聚在她脚下。

    “你是谁？”

    “我是谁？我叫伏因。孤独的人，空洞冷漠的人，如何会认出我的脸孔？”女子掀开兜帽，漆黑的瞳孔，是那样清澈却又没有焦点，白的肤色，白的长发，像是冬日的一场暮雪。她的眼睛似乎是瞎的，却比任何人来得清透明亮。伏一伸手抚摸过自己的眉间，白色符文一笔一划浮现。林宇与苏沉眼中掠过诧然，这看上去很是天真明媚的少女竟然怀有有如此大的因缘。

    苏沉迟疑道，“精神的传承人，心灵之主？”

    伏因道，“尊贵的生命与死亡。我没有你们那样强大的力量，我的力量那样薄弱，甚至所有人中是与普通人最相似的一位主君。但是，你们需要我的帮助。”

    苏沉道，“是啊。你的力量因为过多传递给了我们而弱小。伏因姑娘，请容许我致予你感谢与敬意。”

    伏因道，“大可不必。将这力量穿行在众人心灵间是我的职责。我也不渴望你们的尊敬。”

    伏因手指间穿梭着光辉。她静静道，“我永远不会老去，这何尝不是我的悲切。我宁愿做普通人，也不要做空洞的神灵。”

    林宇道，“伏因姑娘。命运如此做了抉择，你也明白，是为什么。”

    伏因，“可如果我可以再一次选择，我会告诫自己不要再那样漠然视物。某些时候，人心多变难测到自己都恐惧。我是眼空的，心却不是空的。”

    苏沉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天不会做出错抉择。”

    林宇道，“是你的心选择了这座神位。我尊敬的心灵之主，伏因帝神。”

    伏一捂住双眼，缩下去瑟缩着纤弱的身躯，“不要说……了……”

    林宇道，“你尝尽了天下心灵的美妙滋味，就将自己欺骗？时间漫长。”

    伏一道，“时间漫长，孤独寂寞早已吞噬了我最初的心灵。但我还要将这个责任担下去，去不断见识那些依旧永远鲜活灵动的心。我如何能忍？我要忍。因为我还要守卫这些人。”

    苏沉道，“……她沉睡得太久了。”

    林宇道，“久到忘了原本。”

    伏因静静倒下，紧闭双眼。身体化作两缕白光缠绕上林宇苏沉的手腕，两个环形玉石凭空出现。

    苏沉道，“分出一些力量给予她吧。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林宇道，“不等多几人到场再决定？”

    苏沉道，“我不敢冒险。每一位主君都是不可取代的。”

    林宇道，“我倒是觉得，她自会转危为安，最终醒过来。”

    苏沉转过头，长发飘浮在空中，面目中显露出浅浅的怒色。

    “林宇。”

    林宇静静看着她。

    苏沉道，“我早该知晓。你冷漠本性难改。”

    她从九天高空抽出一把百丈藤鞭，形势长龙，千万树枝草木缠绕交错，收缩间宛若活物。百万花木盛开，刹那间绿光如水如风浪，席卷了整个高空。白衣素发的女子踏空而来，城池宫殿一般的藤木匍匐在她脚下，飞速流动间，托起她空灵缥缈的身影。

    那林皌也曾经使用过一根鞭，可其中差距，直如天际鸿沟。

    林宇仰头轻轻笑，“让这些来对付死亡，足够么？”

    苏沉眼睛里倒映着数千树木一瞬枯败，灰的流云，白的腾雾，夹杂在空气中，像一场狂风暴雨，流云蔽空。翻滚着，带着铁蹄般的力量飞快冲来。

    林宇袖袍一挥，百丈的灰色锁链浮现，轰鸣的关节击撞声，金铁摩擦间，夹杂着灰云漫天张开獠牙。林宇轻轻抚过锁链，锁链宛若活了过来，同样嬉戏缠绕在他手指间。

    苏沉这才看清，这长如龙蛇的锁链是一条骨链，本体是由千万条细小的白骨组成。上面沾染生灵的血迹，岂止尔尔。

    灰气与绿光如两条蛟龙在天际撕斗，天空地下一时再也没有别的颜色，只留下风浪被灵力卷起百丈碧水。

    林宇青的衣襟在这灰黑的流云间，那样显得脆弱与突兀。

    苏沉想起第一次见他。

    林宇浮现在苏沉面前，伸手掐住她雪白修长的脖颈，苏沉冷笑，“我们都是一样的东西，你杀不了我。”

    林宇道，“但重塑身体会让你虚弱。这就够了。我的苏姑娘。”

    末了，林宇轻轻一声讥笑，也不知是在笑谁。他松开手，望着苏沉，“罢了罢了。不论之后会不会为此困在你手里。我还想再见到苏姑娘。”

    他抽袖而走，背影高挑瘦削，青衫单薄，烈烈风响中，远去的人似乎回头看了一眼。又似乎只是目视前方不曾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