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手术02
次日上午，纳西就和阿明坐上了通往N区威明市的极速列车。根据水晶球的提示，乔娜和拜伦目前就住在威明市郊区的疗养山庄里。
他们上午十点多出发，列车在下午两点前到达了威明市的中心车站。二人在车站附近的酒店里订了两个房间，他们在房间里稍稍休息了一会。
此时虽然是冬天，但威明市今天的天气非常好，温度适宜，阳光灿烂，天空碧蓝如洗。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外面温暖得就像春天一样。
酒店对面还有个喷泉广场，广场建得十分美丽，而且因为广场外面有很多小吃摊的缘故，一到饭点广场周围就会变得非常热闹。
纳西和阿明在一个热狗摊子那儿吃了顿午饭，午饭过后，他们没有立刻出发去郊区，而是在广场上逛了一圈。
等到下午三点多快四点的时候，两人才终于搭着出租车前往郊区的疗养山庄。
出租车司机是个自来熟的中年男人，他的衣服不是很新，但还算整洁，身上穿的棕色夹克的领口有明显的磨损痕迹，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节俭的人。
从纳西二人上车后，司机大叔就不停地跟他俩聊天，问他们是不是有亲戚得了什么难治的病所以才来疗养山庄。
“我跟你们说这家疗养山庄可有点邪乎。”也许是昨晚工作的时间有些久，司机的脸色不是很好，他的眼下有轻微的黑眼圈，神情也有些憔悴：“我拉过好些人，都从中下等城区来的，不是什么有钱人。”
“他们也都是亲人得了绝症，本地医院治不好，所以想来这碰碰运气；于是自己先过来一趟，看看能不能申请到疗养山庄的公益救助。”
“但结果是，”司机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不自觉地握紧方向盘，说道：“几乎每一个到这的中下等人最后都会失踪。”
说完这句，司机安静了下来——不知怎的，他今天的状态有些糟糕，一想起那些往事他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借着等红灯的空隙，他平复好自己的心情，等到情绪没那么激动时，他才接着说道：
“起初每期失踪案发生后，这里的警察都会带着警犬把疗养山庄附近的地区全部搜一遍，那些失踪者的家属也会跟着一起找人，但能找到的概率太低了。”
“运气好的说不定能在山庄附近的山林里找到失踪者的衣服和背包，通过这些东西，警察可以给他们来个痛快的，直接告诉他们他们的亲人已经死去，不要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寻找他们了；而那些运气差的则什么都找不到，如果他们不及时放弃希望，余生他们的家庭只会在痛苦和破碎中挣扎。”
“我看你们两个也不像是有钱人，所以我跟你们俩个说啊——”
出租车在经过前方一个路口时遇到了拥堵，司机看着前面堵塞的道路心不在焉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说道：“联邦是属于上等人的，上等城区的那点好处也只会属于那些上等人，不要对这个社会抱有太大期望；与其向那些高高在上的上等人求助，还不如回去多陪陪你们的亲人。”
“在这个社会，中下等人的命就是不值钱的。普通人就得像普通人一样活着，普通人的人生没有捷径，如果有，那也绝对是条错误的道路。”
“所以，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司机的声音到后面轻得就像叹息一样，他看着前面的路，路终于通了，他将烟掐灭，启动汽车准备找个路口停下来。
这是个有故事的人。纳西觉得这人很有成为他们客户的潜力，便问道：“师傅你听说过愿望使者吗？”
司机一脸茫然，“那是什么，都市传说吗？”
“差不多但又不太一样，”纳西说道，“他们是真实存在的，是一群专门帮别人实现愿望的人，只要你付得起代价，他们什么愿望都能帮你实现。”
作为一个没少被社会坑过的中年男人，司机赶忙苦口婆心地劝他们俩：“小伙子，天上不会掉馅饼。而且你自己都说了，那些人实现愿望是要收取代价的。你还年轻，还没见识过社会的险恶；要知道人这一辈子很多东西注定是得不到的，如果真的想要得到，那最好还是靠自己。”
“你们两个白白净净的，长得那么好，可千万别因为乱许愿而把自己的人生给赔进去。”
看来这个司机是个很不错的人。纳西和阿明对视了一眼，两人笑了笑，不说话了。
司机看到他们的笑容，误以为他们听不进劝还在心里嘲笑自己。想着自己曾遇到过的一些性情很糟糕的年轻人，他闷闷地吐了口气，不再跟他俩说话了。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出租车在疗养山庄斜对面的路口处停了下来。
在纳西付完钱后，司机想了想还是提醒道：“你们千万不要去这后面的山林，好多人都是在那儿失踪的。一般来讲，只有正儿八经预约过的重要客户才能从山庄的大门进去，可能你们来之前会有人告诉你们说这后面的山林里有个偏门，你们可以从那里进去。”
“但我负责任地告诉你们俩，那边的山林里确实有个偏门，而且这个地方就邪乎在那儿了：来这的中下等人只要没去过那里，他们就不会失踪。”
司机看着他俩，诚恳地说道：“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在这里等你们一会。”
纳西笑了笑，递给了司机一张自己店铺的名片，说道：“谢谢你的提醒，大叔你是个好人。不过有件事你搞错了，我们来这儿不是为了预约看病，我们要帮客户处理一些事情。”
“至于我先前提到的愿望使者，大叔你不妨信一信。我冒昧地猜测一下，你过去遇到的那些糟糕事是和这家疗养山庄有关吧？”纳西说，“自己的愿望自己实现，虽然理是这个理，但人的力量太渺小了。”
“我想大叔你的愿望，如果光靠你自己的话也是实现不了的吧。”纳西笑眯眯地说道。
司机的眼神黯了黯：确实是这样，他的愿望如果靠自己的话，恐怕这辈子都实现不了。
“联邦这颗星球上有太多见不得人的秘密，”纳西意有所指地看向疗养山庄的大门，“大叔你应该没少劝顾客不要来这吧？”
司机低下头，虽然他是在做好事，但被人点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尴尬。
“虽然你是好心，但你还是小心点。如果被这里的上等人发现，那你可就活不长了。”纳西提醒道：“上等城区虽然看着光鲜亮丽，但这里的灰黑色产业不比中下等城区的少，而且这儿的媒体只会向着那些上等人，影响上等人形象的事他们都捂得非常严。”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那在这里随便消失几个中下等人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在这世上，一个人想要做成任何事都需要付出代价，只不过或多或少、或早或晚罢了。无论是在正确的时机还是在错误的时机，无论最后是好处多还是坏处多，结果都只能由我们自己承担。”
“这张名片上有我的联系方式和店铺地址，要是你以后有需要，可以来店里找我。”
司机端详着那张印有金属花纹小卡片，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纳西二人便下了车。他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掉头离开了。
威明市的疗养山庄是一个高档医疗社区，出于安全、隐私和其他的方面上的考虑，疗养山庄实行半封闭式管理，大门只为客户及其家属开放，并且无论是进来还是出去，都得提前预约申请。
纳西和阿明自然没有预约，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进去。
他们避着监控走到监控的死角位置，片刻间，一个化作乌鸦（阿明），另一个则化作婴儿拳头大小并长有翅膀的小人（纳西）。
纳西不像阿明——乌鸦本来就是阿明的一个分身，飞翔对于他来说十分轻松，纳西的飞翔技能就差多了，他努力抖动翅膀让自己在不掉下去的同时还能保持平衡。在适应后这种飞翔方式后，纳西将一同被缩小的相机挂在脖子上，跟着阿明从大门上方飞了进去。
乔娜和拜伦住的地方很好找，是一栋红色的复古风格别墅，坐落在疗养山庄的山顶那边，位置十分靠近山庄中心的大都会游乐广场。
阿明飞进别墅的后院，他在一棵松树中低层的树枝上停了下来，纳西也随后停在他的旁边。
他们运气很好，刚在树枝上站住脚就听到乔娜欢快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约翰，今天的天气很好，我想在花园里边看日落边用晚餐。”
纳西赶紧掏出相机，并让阿明往自己这边靠一靠好掩护自己。
很快，乔娜穿着一件印有红色波点的白底吊带长裙从屋子里走出来。她上半身披着毛皮披肩，虽然脖子部位被掩住了，但依旧可以看出她用的是仿生身体。
乔娜在离松树不远处的双人秋千上坐了下来，她身旁还跟着一个矮小的机器仆人。在乔娜在秋千上坐好后，机器仆人摸了摸她的脖子，确定脖子和下面的仿生身体嵌合严密不会轻易掉下来后，它才缓慢地推动秋千。
出于安全考虑，机器仆人推的速度比较慢，乔娜觉得这样很没意思，于是她又高声喊道：“约翰！过来帮我推下秋千！”
在一声声催促中，拜伦终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神情有些疲惫，迎着清凉的晚风，他摘下脸上的防蓝光眼镜，折好然后收在胸前的口袋里。
拜伦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开始为乔娜推秋千。
“约翰，你昨晚一直工作到凌晨，所以我想今天咱们得早点休息。我刚刚吩咐仆人要他们在六点前准备好晚餐。”乔娜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拜伦聊着。
“虽然你一直都有接受维持青春的治疗，但你还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毕竟再过几个月你就要过78岁的生日了。”
拜伦不作声，安静地听乔娜唠叨。
过了一会，乔娜又说：“再过一个月，我就能拥有新的身体和新的身份，我真的很高兴，所以我今晚让仆人为我们准备了烛光晚餐——就在花园里，我们先欣赏一会儿日落，等阳光和温度都降下去后，我们就在院子里、在这片令人沉醉的暮色中享用晚餐。”
乔娜笑道：“很棒的主意，对不对？”
“现在是冬天，太阳落山后院子里会变冷，食物也很快就会凉掉。”拜伦提醒道。
“我当然知道。”乔娜笑着说道，“所以我中午就让仆人调好了花园的室外恒温装装置，这样天黑后院子也不会变冷，晚餐也不会凉掉。”
拜伦又不说话了。
拜伦一再的沉默让乔娜有些不悦，她双脚踩地停住秋千，问道：“约翰，从中午见过医生后你就变得不爱说话了，是对我的决定感到不满吗？就因为我打算牺牲掉你的现任老婆？”
在说到“现任老婆”这个词时，乔娜的表情冷冷的，眼里流露出些许愤恨——她永远都忘不掉自己在医院中醒来后，护士小心翼翼地告诉她她已经死去很久、而拜伦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跟一个叫霍利的下等女人再婚时的场景，她也忘不掉她第一次在镜子中看到自己那只剩头和脖子的畸形身体时的场景。她恨这一切，她恨所有人，她最恨那个叫霍利的下等女人。
“我没有不满。”约翰连忙说道，“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做不太好——做这种换脑手术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我们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拜伦说道，“尤其是以这样的方式。”
“所以你就是舍不得你现在的老婆。”乔娜瞬间变了脸色，因为愤怒，她的脸变得十分狰狞，完全没了先前那副活泼灿烂的模样，“你爱上她了？如果是这样，那你就给我从这里滚出去！去和你的下等人老婆一起生活！”
“确实，”乔娜又冷笑道，“现在你们才是合法夫妻。”
“约翰，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你的什么人？是你的爱人？你的前妻？还是你的情人？”乔娜的声音越发尖锐，听起来就像针扎耳朵一样疼。
自从被复活以后，也许是因为承受不住自己所遭遇的巨大变故，乔娜的性格越来越极端暴躁：虽然开心的时候她会跟过去一样体贴关心他人，但一旦有人让她感到不快，她就会愤怒得像一条狂躁的鳄鱼，动不动就在家里打砸东西搞破坏。
拜伦有些心累，乔娜现在说翻脸就翻脸的脾气真的让他难以招架，但他还是爱她的，他知道乔娜心里苦，心里不痛快，他只能尽量去包容她、安慰她。
“乔娜，冷静些。我没有舍不得她，我也不爱她。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该轻易夺走他人的性命。“拜伦解释道。他确实对霍利没什么感情，但他毕竟跟霍利做了十几年的夫妻，对方陪着他走过了他人生中最孤独的那段时光，就冲着这一点，他也不能任由乔娜夺走她的生命。
但乔娜非常了解拜伦，她知道拜伦会怎么想。于是她换了副表情，笑着对拜伦说道：“你说你不爱她，我相信你。但你也要为我考虑，我现在必须得有一具身体，就算不用她的，我也得用别人的。”
“而且你想一想，我换好身体拿到新的身份后，我们得重新结婚，对吧？到时候你怎么办？你现在是已婚状态，就算你离婚跟我再婚，媒体会怎么写我们？周围的人会怎么看我们？刚离婚就再婚，他们会说我是小三上位，会轻视我，在背后议论我，给我难看。圈子里的人有多八卦你是知道的，你忍心让我遭受这些吗？”
“而且你那个老婆只是个出身卑微的下等人，用她的命换我的命是她的荣幸。”乔娜握住拜伦的手，看着他说道：“就像这里的医生说的，这不是在杀人，这是在救人。如果你心里过意不去，那就在手术结束后给她的家人转一笔钱好了。”
“约翰，”乔娜哀求道：“你一定要答应我，我现在只有你了。”
“没错，我确实嫉妒那个女人，不只是因为她比我年轻，比我漂亮，还因为她在我死后得到了你。”乔娜哀伤地看着他，“我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又能怨谁呢？”
“我们谁也怨不得，只能怨命运：怨我在那天去医院做手术，怨医院给我安排了那个马虎的年轻医生，怨我没能及时被抢救过来，也怨我自己没有被早点复活。”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说命运是残酷的了，它确实很残酷，它毁了我们的幸福，毁掉了我的人生，也会毁掉那个叫霍利的女人的生命——它必须毁掉，”乔娜说道，“只有这样，我心里才不会感到那么扭曲和痛苦。”
“我不是个好人，我恨这一切。”乔娜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她确实恨得厉害，也确实想哭：“那场该死的手术把我的一切都毁了。”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恨世界！我恨命运！它为什么要让我在最幸福的时候死掉？又为什么要在十几年后把已经死去的我复活过来？”
乔娜瞪着眼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她恨恨地说道：“它想让我痛苦！你也想让我痛苦！大家都想让我痛苦！我恨你们！”
看着再次变得歇斯底里的爱人，拜伦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看起来更疲惫了。
拜伦掏出手绢为乔娜擦掉眼泪：“......我不是要阻止你，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做不太好......算了，你才是最重要的，你对我来说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我向你保证，以后你是我唯一会拥有的人。”拜伦在秋千上坐下，他将乔娜抱进怀里安慰她道，“就像你说的那样，等手术结束后，我就给霍利的父母和她的孩子转一笔钱，连同她名下的财产一起转给他们，就当是她的遗产。”
“不过你也得跟我保证，以后跟我在一起好好地生活，不要再发脾气乱砸东西了。”
乔娜似乎被安抚到了，她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语气已经完全弱了下来：“你得向我保证我们之间的一切还会跟过去一样。”
“我保证。”拜伦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天色越来越暗，太阳也下山了。
因为听到了类似吵架的声音，仆人们都不敢进入花园。当然，晚饭肯定已经是准备好了，但花园的室外恒温装置错过了最佳的开启时间，花园的温度也越来越低，已经不适合在这里享用烛光晚餐了。
很快，天空就完全黑了下来。
拜伦从机器仆人手里接过毛皮披肩给乔娜围上，自己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于是，他说道：“我让仆人重新准备一下，我们还是在室内用晚餐吧。”
乔娜点了点头，挽上拜伦的胳膊和他一起进了屋子。
乔娜和拜伦走后，纳西整理了下相机拍到的东西，他不只拍了照片，还录下了乔娜和拜伦说话时的视频和音频。
他将这些东西上传到手机上，笑着对阿明说：“看来这次得大赚一笔。”
阿明认同地点了点头，二人趁着夜色飞出别墅，往他们来时的地方飞去。
他们上午十点多出发，列车在下午两点前到达了威明市的中心车站。二人在车站附近的酒店里订了两个房间，他们在房间里稍稍休息了一会。
此时虽然是冬天，但威明市今天的天气非常好，温度适宜，阳光灿烂，天空碧蓝如洗。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外面温暖得就像春天一样。
酒店对面还有个喷泉广场，广场建得十分美丽，而且因为广场外面有很多小吃摊的缘故，一到饭点广场周围就会变得非常热闹。
纳西和阿明在一个热狗摊子那儿吃了顿午饭，午饭过后，他们没有立刻出发去郊区，而是在广场上逛了一圈。
等到下午三点多快四点的时候，两人才终于搭着出租车前往郊区的疗养山庄。
出租车司机是个自来熟的中年男人，他的衣服不是很新，但还算整洁，身上穿的棕色夹克的领口有明显的磨损痕迹，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节俭的人。
从纳西二人上车后，司机大叔就不停地跟他俩聊天，问他们是不是有亲戚得了什么难治的病所以才来疗养山庄。
“我跟你们说这家疗养山庄可有点邪乎。”也许是昨晚工作的时间有些久，司机的脸色不是很好，他的眼下有轻微的黑眼圈，神情也有些憔悴：“我拉过好些人，都从中下等城区来的，不是什么有钱人。”
“他们也都是亲人得了绝症，本地医院治不好，所以想来这碰碰运气；于是自己先过来一趟，看看能不能申请到疗养山庄的公益救助。”
“但结果是，”司机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不自觉地握紧方向盘，说道：“几乎每一个到这的中下等人最后都会失踪。”
说完这句，司机安静了下来——不知怎的，他今天的状态有些糟糕，一想起那些往事他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借着等红灯的空隙，他平复好自己的心情，等到情绪没那么激动时，他才接着说道：
“起初每期失踪案发生后，这里的警察都会带着警犬把疗养山庄附近的地区全部搜一遍，那些失踪者的家属也会跟着一起找人，但能找到的概率太低了。”
“运气好的说不定能在山庄附近的山林里找到失踪者的衣服和背包，通过这些东西，警察可以给他们来个痛快的，直接告诉他们他们的亲人已经死去，不要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寻找他们了；而那些运气差的则什么都找不到，如果他们不及时放弃希望，余生他们的家庭只会在痛苦和破碎中挣扎。”
“我看你们两个也不像是有钱人，所以我跟你们俩个说啊——”
出租车在经过前方一个路口时遇到了拥堵，司机看着前面堵塞的道路心不在焉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说道：“联邦是属于上等人的，上等城区的那点好处也只会属于那些上等人，不要对这个社会抱有太大期望；与其向那些高高在上的上等人求助，还不如回去多陪陪你们的亲人。”
“在这个社会，中下等人的命就是不值钱的。普通人就得像普通人一样活着，普通人的人生没有捷径，如果有，那也绝对是条错误的道路。”
“所以，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司机的声音到后面轻得就像叹息一样，他看着前面的路，路终于通了，他将烟掐灭，启动汽车准备找个路口停下来。
这是个有故事的人。纳西觉得这人很有成为他们客户的潜力，便问道：“师傅你听说过愿望使者吗？”
司机一脸茫然，“那是什么，都市传说吗？”
“差不多但又不太一样，”纳西说道，“他们是真实存在的，是一群专门帮别人实现愿望的人，只要你付得起代价，他们什么愿望都能帮你实现。”
作为一个没少被社会坑过的中年男人，司机赶忙苦口婆心地劝他们俩：“小伙子，天上不会掉馅饼。而且你自己都说了，那些人实现愿望是要收取代价的。你还年轻，还没见识过社会的险恶；要知道人这一辈子很多东西注定是得不到的，如果真的想要得到，那最好还是靠自己。”
“你们两个白白净净的，长得那么好，可千万别因为乱许愿而把自己的人生给赔进去。”
看来这个司机是个很不错的人。纳西和阿明对视了一眼，两人笑了笑，不说话了。
司机看到他们的笑容，误以为他们听不进劝还在心里嘲笑自己。想着自己曾遇到过的一些性情很糟糕的年轻人，他闷闷地吐了口气，不再跟他俩说话了。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出租车在疗养山庄斜对面的路口处停了下来。
在纳西付完钱后，司机想了想还是提醒道：“你们千万不要去这后面的山林，好多人都是在那儿失踪的。一般来讲，只有正儿八经预约过的重要客户才能从山庄的大门进去，可能你们来之前会有人告诉你们说这后面的山林里有个偏门，你们可以从那里进去。”
“但我负责任地告诉你们俩，那边的山林里确实有个偏门，而且这个地方就邪乎在那儿了：来这的中下等人只要没去过那里，他们就不会失踪。”
司机看着他俩，诚恳地说道：“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在这里等你们一会。”
纳西笑了笑，递给了司机一张自己店铺的名片，说道：“谢谢你的提醒，大叔你是个好人。不过有件事你搞错了，我们来这儿不是为了预约看病，我们要帮客户处理一些事情。”
“至于我先前提到的愿望使者，大叔你不妨信一信。我冒昧地猜测一下，你过去遇到的那些糟糕事是和这家疗养山庄有关吧？”纳西说，“自己的愿望自己实现，虽然理是这个理，但人的力量太渺小了。”
“我想大叔你的愿望，如果光靠你自己的话也是实现不了的吧。”纳西笑眯眯地说道。
司机的眼神黯了黯：确实是这样，他的愿望如果靠自己的话，恐怕这辈子都实现不了。
“联邦这颗星球上有太多见不得人的秘密，”纳西意有所指地看向疗养山庄的大门，“大叔你应该没少劝顾客不要来这吧？”
司机低下头，虽然他是在做好事，但被人点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尴尬。
“虽然你是好心，但你还是小心点。如果被这里的上等人发现，那你可就活不长了。”纳西提醒道：“上等城区虽然看着光鲜亮丽，但这里的灰黑色产业不比中下等城区的少，而且这儿的媒体只会向着那些上等人，影响上等人形象的事他们都捂得非常严。”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那在这里随便消失几个中下等人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在这世上，一个人想要做成任何事都需要付出代价，只不过或多或少、或早或晚罢了。无论是在正确的时机还是在错误的时机，无论最后是好处多还是坏处多，结果都只能由我们自己承担。”
“这张名片上有我的联系方式和店铺地址，要是你以后有需要，可以来店里找我。”
司机端详着那张印有金属花纹小卡片，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纳西二人便下了车。他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掉头离开了。
威明市的疗养山庄是一个高档医疗社区，出于安全、隐私和其他的方面上的考虑，疗养山庄实行半封闭式管理，大门只为客户及其家属开放，并且无论是进来还是出去，都得提前预约申请。
纳西和阿明自然没有预约，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进去。
他们避着监控走到监控的死角位置，片刻间，一个化作乌鸦（阿明），另一个则化作婴儿拳头大小并长有翅膀的小人（纳西）。
纳西不像阿明——乌鸦本来就是阿明的一个分身，飞翔对于他来说十分轻松，纳西的飞翔技能就差多了，他努力抖动翅膀让自己在不掉下去的同时还能保持平衡。在适应后这种飞翔方式后，纳西将一同被缩小的相机挂在脖子上，跟着阿明从大门上方飞了进去。
乔娜和拜伦住的地方很好找，是一栋红色的复古风格别墅，坐落在疗养山庄的山顶那边，位置十分靠近山庄中心的大都会游乐广场。
阿明飞进别墅的后院，他在一棵松树中低层的树枝上停了下来，纳西也随后停在他的旁边。
他们运气很好，刚在树枝上站住脚就听到乔娜欢快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约翰，今天的天气很好，我想在花园里边看日落边用晚餐。”
纳西赶紧掏出相机，并让阿明往自己这边靠一靠好掩护自己。
很快，乔娜穿着一件印有红色波点的白底吊带长裙从屋子里走出来。她上半身披着毛皮披肩，虽然脖子部位被掩住了，但依旧可以看出她用的是仿生身体。
乔娜在离松树不远处的双人秋千上坐了下来，她身旁还跟着一个矮小的机器仆人。在乔娜在秋千上坐好后，机器仆人摸了摸她的脖子，确定脖子和下面的仿生身体嵌合严密不会轻易掉下来后，它才缓慢地推动秋千。
出于安全考虑，机器仆人推的速度比较慢，乔娜觉得这样很没意思，于是她又高声喊道：“约翰！过来帮我推下秋千！”
在一声声催促中，拜伦终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神情有些疲惫，迎着清凉的晚风，他摘下脸上的防蓝光眼镜，折好然后收在胸前的口袋里。
拜伦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开始为乔娜推秋千。
“约翰，你昨晚一直工作到凌晨，所以我想今天咱们得早点休息。我刚刚吩咐仆人要他们在六点前准备好晚餐。”乔娜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拜伦聊着。
“虽然你一直都有接受维持青春的治疗，但你还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毕竟再过几个月你就要过78岁的生日了。”
拜伦不作声，安静地听乔娜唠叨。
过了一会，乔娜又说：“再过一个月，我就能拥有新的身体和新的身份，我真的很高兴，所以我今晚让仆人为我们准备了烛光晚餐——就在花园里，我们先欣赏一会儿日落，等阳光和温度都降下去后，我们就在院子里、在这片令人沉醉的暮色中享用晚餐。”
乔娜笑道：“很棒的主意，对不对？”
“现在是冬天，太阳落山后院子里会变冷，食物也很快就会凉掉。”拜伦提醒道。
“我当然知道。”乔娜笑着说道，“所以我中午就让仆人调好了花园的室外恒温装装置，这样天黑后院子也不会变冷，晚餐也不会凉掉。”
拜伦又不说话了。
拜伦一再的沉默让乔娜有些不悦，她双脚踩地停住秋千，问道：“约翰，从中午见过医生后你就变得不爱说话了，是对我的决定感到不满吗？就因为我打算牺牲掉你的现任老婆？”
在说到“现任老婆”这个词时，乔娜的表情冷冷的，眼里流露出些许愤恨——她永远都忘不掉自己在医院中醒来后，护士小心翼翼地告诉她她已经死去很久、而拜伦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跟一个叫霍利的下等女人再婚时的场景，她也忘不掉她第一次在镜子中看到自己那只剩头和脖子的畸形身体时的场景。她恨这一切，她恨所有人，她最恨那个叫霍利的下等女人。
“我没有不满。”约翰连忙说道，“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做不太好——做这种换脑手术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我们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拜伦说道，“尤其是以这样的方式。”
“所以你就是舍不得你现在的老婆。”乔娜瞬间变了脸色，因为愤怒，她的脸变得十分狰狞，完全没了先前那副活泼灿烂的模样，“你爱上她了？如果是这样，那你就给我从这里滚出去！去和你的下等人老婆一起生活！”
“确实，”乔娜又冷笑道，“现在你们才是合法夫妻。”
“约翰，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你的什么人？是你的爱人？你的前妻？还是你的情人？”乔娜的声音越发尖锐，听起来就像针扎耳朵一样疼。
自从被复活以后，也许是因为承受不住自己所遭遇的巨大变故，乔娜的性格越来越极端暴躁：虽然开心的时候她会跟过去一样体贴关心他人，但一旦有人让她感到不快，她就会愤怒得像一条狂躁的鳄鱼，动不动就在家里打砸东西搞破坏。
拜伦有些心累，乔娜现在说翻脸就翻脸的脾气真的让他难以招架，但他还是爱她的，他知道乔娜心里苦，心里不痛快，他只能尽量去包容她、安慰她。
“乔娜，冷静些。我没有舍不得她，我也不爱她。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该轻易夺走他人的性命。“拜伦解释道。他确实对霍利没什么感情，但他毕竟跟霍利做了十几年的夫妻，对方陪着他走过了他人生中最孤独的那段时光，就冲着这一点，他也不能任由乔娜夺走她的生命。
但乔娜非常了解拜伦，她知道拜伦会怎么想。于是她换了副表情，笑着对拜伦说道：“你说你不爱她，我相信你。但你也要为我考虑，我现在必须得有一具身体，就算不用她的，我也得用别人的。”
“而且你想一想，我换好身体拿到新的身份后，我们得重新结婚，对吧？到时候你怎么办？你现在是已婚状态，就算你离婚跟我再婚，媒体会怎么写我们？周围的人会怎么看我们？刚离婚就再婚，他们会说我是小三上位，会轻视我，在背后议论我，给我难看。圈子里的人有多八卦你是知道的，你忍心让我遭受这些吗？”
“而且你那个老婆只是个出身卑微的下等人，用她的命换我的命是她的荣幸。”乔娜握住拜伦的手，看着他说道：“就像这里的医生说的，这不是在杀人，这是在救人。如果你心里过意不去，那就在手术结束后给她的家人转一笔钱好了。”
“约翰，”乔娜哀求道：“你一定要答应我，我现在只有你了。”
“没错，我确实嫉妒那个女人，不只是因为她比我年轻，比我漂亮，还因为她在我死后得到了你。”乔娜哀伤地看着他，“我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又能怨谁呢？”
“我们谁也怨不得，只能怨命运：怨我在那天去医院做手术，怨医院给我安排了那个马虎的年轻医生，怨我没能及时被抢救过来，也怨我自己没有被早点复活。”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说命运是残酷的了，它确实很残酷，它毁了我们的幸福，毁掉了我的人生，也会毁掉那个叫霍利的女人的生命——它必须毁掉，”乔娜说道，“只有这样，我心里才不会感到那么扭曲和痛苦。”
“我不是个好人，我恨这一切。”乔娜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她确实恨得厉害，也确实想哭：“那场该死的手术把我的一切都毁了。”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恨世界！我恨命运！它为什么要让我在最幸福的时候死掉？又为什么要在十几年后把已经死去的我复活过来？”
乔娜瞪着眼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她恨恨地说道：“它想让我痛苦！你也想让我痛苦！大家都想让我痛苦！我恨你们！”
看着再次变得歇斯底里的爱人，拜伦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看起来更疲惫了。
拜伦掏出手绢为乔娜擦掉眼泪：“......我不是要阻止你，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做不太好......算了，你才是最重要的，你对我来说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我向你保证，以后你是我唯一会拥有的人。”拜伦在秋千上坐下，他将乔娜抱进怀里安慰她道，“就像你说的那样，等手术结束后，我就给霍利的父母和她的孩子转一笔钱，连同她名下的财产一起转给他们，就当是她的遗产。”
“不过你也得跟我保证，以后跟我在一起好好地生活，不要再发脾气乱砸东西了。”
乔娜似乎被安抚到了，她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语气已经完全弱了下来：“你得向我保证我们之间的一切还会跟过去一样。”
“我保证。”拜伦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天色越来越暗，太阳也下山了。
因为听到了类似吵架的声音，仆人们都不敢进入花园。当然，晚饭肯定已经是准备好了，但花园的室外恒温装置错过了最佳的开启时间，花园的温度也越来越低，已经不适合在这里享用烛光晚餐了。
很快，天空就完全黑了下来。
拜伦从机器仆人手里接过毛皮披肩给乔娜围上，自己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于是，他说道：“我让仆人重新准备一下，我们还是在室内用晚餐吧。”
乔娜点了点头，挽上拜伦的胳膊和他一起进了屋子。
乔娜和拜伦走后，纳西整理了下相机拍到的东西，他不只拍了照片，还录下了乔娜和拜伦说话时的视频和音频。
他将这些东西上传到手机上，笑着对阿明说：“看来这次得大赚一笔。”
阿明认同地点了点头，二人趁着夜色飞出别墅，往他们来时的地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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