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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人皆故事

    夜逐晓旁顾了他人一眼,仍就继续沉浸于剑招的修炼中,神魂小人相比平常更为凝白、瓷实,犹如伸出在“虚之”——神魂界中的“真实”之物。

    此现象,正是修炼者专注、潜心修炼时所致,将自身意识等重心放到了神魂之上,以此进入超过真实世界时间流速的一种推衍法境之术。

    正可谓“红尘悟意,神魂畅道”。

    神魂玄妙,将七百九十式剑招如丝般演练,一剑接衔一剑,虽说在诸多高人看来还有不少晦涩的地方,但在银龙的指导下,夜逐晓化作的白色小人,依旧冒着仙蒸蕴蕴的气流,将这些剑招完整演练了数遍。

    唯一让银龙觉得有些奇怪的是,这套来自剑松的上剑法真的只是一个气府境所创之吗……

    银龙一直抱着这个小小的疑问,直到指导完夜逐晓将此剑法演练完毕,才笃定了他心中猜想。

    “这灵元府,也不是那么简单啊!”

    霁时,夜逐晓好像听到了银龙说话的声音,旋即视角内出剑的手也产生了变化。

    正亲身领悟着剑招的夜逐晓,的的确确感受到这七百九十招剑招与本人产生了一系列的心里交织,生平凡而不平凡,出平凡而伟大,最后又相拥平凡。

    剑从神魂小人的左手换到了右手,随着出剑之式,又顺然换至另一手,夜逐晓貌似摸到了可以延伸至“拨开云雾见青天”的小窍门,便当即入定,放轻意识,不再刻意重现剑招小人演练的七百九十招剑招。

    一入定、两入定……不知入定了几次,夜逐晓更深处的意识似乎察觉到了感觉之场临换了一般,紧而不冷炸乎,一道声音响起~

    “孩子,睁开眼睛吧!”

    夜逐晓顺应着这道陌生的声音,慢睁开了眼,湿润的风为双目增添一丝清爽,涟漪盎溢着水声带着修长的舟头缓缓前进。

    “既来之,则安之~”

    一向心大的少年并不觉得惊讶,虽然意境的世界惘惘如真,但与真实世界相比终究是有一份本质的不同,起码对于夜逐晓来说很容易区分。

    水面上这艘水舟瞧着干净朴素,坐拥瞻观间,几乎不可见一点多值得人留意的雕饰。

    夜逐晓喃喃道:“在这个意境中,貌似也是同样的道理,越平凡、简单的事物越是颇具奥妙邃意!”

    夜逐晓挺砥挺笔立于舟头,前方是一条暂望不到尽头的清澈大河,两边竟可见稀落散落的墙屋散户,更有青山雄踞的遥远云天外。

    不知静伫了多久,夜逐晓才知等待是无用,又自言自语起来:“本以为水舟总会变化方向,停泊至一处岸边,但如今来看水舟竟永远处在河的正中央,而河又似乎……”

    少年不由踮起脚尖,只觉得视野中的水更加遥不可及,心口不由都难叹了一口气。

    “要不……”

    知晓不能坐以待毙后,夜逐晓顿时心生一计,不由分说一脚踩上舟沿,一脚起势蹬离出空,轻飘如一阵风中落叶,就要飘至岸上。

    但下一刻,还不待他脚尖触碰地面,自己就在须臾间回到了木舟上,窄扁的舟底与水面仍如托承万物一样,再次与夜逐晓不相分离。

    “这里倒是挺契合剑道中——水舟归一境的,是因为那些小人剑招的关系吗?”

    夜逐晓心如止水,不自觉地走到木舟中央,以手为剑,忽如春风一夜袭,直刺而出。

    微妙的一刹那间,四周的河水竟真的发生了微妙又绝不同于先前的变化。

    意识到方法可行的夜逐晓,保持当前“水、人、舟”的韵境,接连递出下一剑。

    “嗯……没有变化,接着再来。”

    一剑交环一剑,剑招与剑招间的间隔虽然缓慢,但其中衔接、融洽之感却是夜逐晓从未体会过的。

    第三剑、第四剑……六剑,直至出到第七剑时,舟上以手作剑的少年忽然停下了已然韵味十足剑招。

    然而此情此景,并非夜逐晓放弃了,只是事发突然,别说位处“剑韵”第三境的——水舟归一,自己就连基本的“剑”该如何用,都忘记了。

    这失忆的一般的感觉,如同一片片正在残消但又好似本就是回归原貌的空白,慢慢抹去或是漫填掉了一切。

    这过于突兀的跌宕起伏,不知是戳中了少年大起大悲中的哪一者。

    “完了呀,我不会使剑了。”

    少年索性一屁股踏实坐回了船尾上,但自己又是打心底眼的生不上气,自哭自笑道:“这淡忘的也太浑然天成了吧,孟婆汤都见不得比它强!”

    此时,时间好像慢慢悠悠极了,钟冕上的影子指针也无声无息消抹,生于影——消于光。

    仿佛时间与夜逐晓两者,都与“极致安和”达成了一种默契,放下了宇宙连锁线上的无尽琐事。

    “乘着小船,晒晒太阳,难得这样惬意一会也不错…”

    无奈驱使下的夜逐晓已然躺平半身,此刻双脚一翘,一个舒溜姿势与舟身黏在了一起。

    乍然间,上一息还好好的夜逐晓不由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并不是眼里进沙了,而是他发现了一个大乌龙。

    这敞亮如白日的世界,天上竟没有太阳的丝毫踪迹,但惊讶过后终归平静,或许对少年来说,相比没有太阳却仍存在的白天,脚下这艘好像上辈子认死自己的木舟,才是让他感到最棘手、诡异的问题。

    又过了好一会,夜逐晓思来想去,其关键之处仍在这脚下的木舟上。

    “我既是乘舟来此,那出生点就是这舟,那我想要离开这,必然也得依凭此舟。”

    夜逐晓摸着下巴心想,“上天是不太可能了,入地也没地给我入,入水…可这舟也我跳水自尽都管,还能不沉?”

    ——诶诶诶!

    正当夜逐晓说罢,船竟然真的往下沉了,且还是在没漏一丁点水的情况下。

    就这样,河水和舟慢慢齐平,不过十息河水便没至夜逐晓下半身的位置。

    别看水中泱泱独立的少年郎安然自若,其实心中早已过了“慌”的坎,毕竟相比那些遇到翻船而溺水的倒霉蛋,夜逐晓的双脚可和木舟稳稳地绑牢在一起。

    绝对!不存在翻船一说……“咕噜咕噜噜、唔~”

    气荡完,水入饱——再待夜逐晓醒来时,一切回归正常,他又回到了神魂界中演练剑招的状态。

    对夜逐晓来说,当前最直观的感受便是先前演练的剑招更愈模糊,明明处在神魂状态,却有种眼皮打架的微妙势头。

    剑虽在手,却完全不受自己掌控了,身上哄起一阵暖洋,像是载着东方之日的灶炉,筑融进了身体中。

    尚在夜逐晓清醒之前……“火耀前辈,你看小夜子演练剑法到魔障了,又哭又笑,说着银龙还捡起一石头瞄着夜逐晓脑壳砸去”

    神魂亭内除了银龙,还站着一位样貌普通的老者,全身上下唯一令人不敢小觑的是那双火焰凝成的眼睛,若细微入深,便能看到灼热人双眼的火焰在其眸瞳里燃烧。

    这位被银龙称作“耀火”的老者只看气场,似乎比银龙还要神秘太多。

    老者平静道:“谁叫他修炼这么深奥的剑法,而你这护道人却在一旁冷观热吹。”

    说罢,老者屈指一弹,一团火苗乘驭着气流,仿佛将空中无数之气都尽数引燃,以千点连成线,又以竖线贯穿了神秘、不可见的“面”。

    下一息神奇的景象蕴然而生,火焰遍布了神魂之体却无感半分炎灼之热,与夜逐晓模样一般通体淳白的小人,眨眼不至末梢间便身体通红,好似火炉焚海中一位即将烧透的泥瓷像。

    泛舟归来的夜逐晓蓦然感到自身的情绪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本是象征的“本我”的那部分竟一时不知丢哪去了,

    此时此刻,充斥他身体、脑海的完全就是另一个人,这是谁!他怎么会在这?

    但很快,夜逐晓就意识到这与侵占不同。此时发生的一切更像是走马灯一样接连在夜逐晓脑海中连贯成画,抒画忆故。

    夜逐晓成了台下听众,而那人他,则摇身成了讲旧去往事的故人。

    夜逐晓潜心倾听,虽不如一本正经的江湖说书人那样台上形声有色,台下那般人头攒动,却似原本事,更近本来人。

    “故人故人,既是许久未见的知己好友熟人,也是那个故事多了,便终会逝世的人!”

    不知何时坐在树上的少年,恰接住一片触风即飘的半黄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