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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路上的小酒馆,从外面看上去卖相倒是不错,酒幌在晚风中飘摇,年老的店主坐在老藤椅上,额头的枪伤正对着夕阳,袖口应有的右臂却是空空晃晃,身上全是暮气和沧桑,连酒幌都被沾染上半世过往、余生惆怅。

    楼不高,甚至茉莉花树的枝干都伸进了二楼的窗口。青卿坐在酒馆二楼,静静地从窗口看着这个店主,仿佛在看一卷往事。

    则该死的乱世啊,青卿有些意不平地捏了捏拳,眼里藏着悲伤。

    “咦~哎对对对,你就是老头子新收的徒弟哎。”清越的女声从身后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少女衣上清新的皂荚香气,惹得青卿不由有些失神,“你是叫青卿吧?”

    昨天青卿专门独自拜访,拿着拜师帖向李书文拜师,可恰巧李书文又出去办什么事去了,夏弥测了下青卿的血统,青卿将血统暂时压制到S,夏弥想了想代李书文暂时先收下,说向李书文拜师的多了去了,至今还没有一个拜师成功的,青卿倒是头一个。

    “嗯,青卿。”青卿回过头,欢喜躲在眉目里,“你是……夏弥吧?”

    “欸嘿~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哈!”夏弥眉眼弯弯,“就凭这点我也在老头子那里给你美言几句,这年头想你这么有眼力见的不多了哈。”

    青卿看着夏弥明晃晃的双眸愣了神,少女脑后是满窗的桂花,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的缝隙披在夏弥肩上,令人目眩神迷。青卿一时间竟分不出哪个是花,哪个是夏弥,更听不见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

    夏弥的小脸也是逐渐升起一朵红云,微微咬着唇低下了头。她虽然古灵精怪,但毕竟是女生,被青卿的视线黏着也是有些害羞。

    青卿在女孩清澈的瞳孔中都看到了束手束脚的自己,不由手忙脚乱:“不是……不是……对不起……”

    “善良的夏弥大人就不追究啦……”夏弥很快恢复了自然,眼睛咕噜噜地四处打转,“既然都来酒馆了,就稍稍惩罚你请我一顿饭吧?”

    “可以啊。”夏弥笑得晃眼,惹得青卿眼神无处安放,“菜单上你自己想吃啥点啥。”

    “是大佬诶!好开心!”下一刻夏弥虚趴在青卿胸前。

    青卿下意识地低头,吸了吸鼻子,少女身上淡淡的清香萦绕入鼻,这个角度……属实是一马平川。

    青卿心虚地撇开了头,举起一杯茶嘴唇轻抿,似乎是用来掩饰自己的表情,可红晕从脖颈慢慢红到耳垂,不平稳的呼吸使茶杯里的水泛起道道波纹,暴露了青卿内心的不平静。

    这样的女孩,娶回家在她入眠时细数她那一根根睫毛一定很有意思的吧。

    “老头子叫你明晚去他家,他还要考核一下我代他手下的徒弟水准怎么样。”夏弥奋力地举拳,“可不要给我丢脸哈。”

    ……

    “你们要建立那个什么卡塞尔学院?”

    年长的贝奥武夫摩挲着自己的英国造李氏长步枪上的刺刀,也不打眼看面前的昂热。

    昂热与李雾月近距离接触过之后,受伤之后跌入了地窖,处于假死的状态。他于第二天早晨复苏,见证了一生中最悲惨的景像,尸体堆积如山,人类和死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相互拥抱,它们并非谅解了对方,而是抱在一起撕咬。

    唯一站着的人是梅涅克·卡塞尔,可那只是一具尸体,拄着破碎的长刀。在那之前昂热大概从未想到人类和龙类之间的战争是那样的决绝,那样的残酷,那样的血流成河。在这场战争里只有一方能活下来,哪怕你身上能动的只剩下牙齿,你也要爬过去咬断对手的喉咙。

    昂热用双手从尸堆里挖出了自己的朋友们,把他们烧成灰烬。他埋葬了那些灰烬,也埋葬了自己的往事。秘党找到他的时候他独自行走在旷野中,就像行尸走肉,他获救之后只说了一句话“世界原来是这么残酷的”,然后晕倒。当年的医生说不敢想象这样一个重伤濒死的病人曾有那么大的活动量,徒手挖出那么多具尸体再收集木柴举行盛大的火葬,医生说必然有某种惊人的精神力量支撑着这个身体千疮百孔的年轻人。之后昂热沉睡了整整一年才再度苏醒,医生几乎以为他不会再醒来了。

    但他苏醒之后并未消沉,而是表现出惊人的活跃。在“夏之哀悼”中秘党精英损失惨重。年轻的希尔伯特·让·昂热忽然崛起,直接踏入秘党高层掌握大权。某种程度上说,他是“夏之哀悼“的受益,但这没给他带来任何欢喜,以前那个优雅活跃自负才华的昂热消失了,只剩下孤高而铁腕的权力者。老花花公子只是他用来伪装自己的面具,他心里只有一个孤独的复仇者,始终提着尖利的铁刃。他不断地巩固自己的权利,培养亲信,把控整个卡塞尔学院,以便在屠龙的时候能调动最精锐的团队。这招致了校董会对他的不满,但昂热是不可替代的,他是从地狱回来的人,所以他再也不惧死亡。

    他曾经孤独和贫苦,却因为跟梅涅克·卡塞尔的相遇而改变了人生。一夜之间获得了荣誉、梦想、朋友,甚至家庭,却又在一夜之间失去了这一切,再次被封闭在孤独的深渊里。龙族夺走了他的一切,他决意复仇。医生所说的'某种惊人的精神力量是仇恨,龙教会了他世界的残酷,从那一刻起他蜕变为世间最恐怖的屠龙者。

    龙族应该后悔让那个男人活了下来。

    昂热已经成为了如今秘党明面上的领袖,但他不敢对眼前男人身后的家族丝毫不敬。

    那可是被誉为“嗜龙血者”的贝奥武夫家族。

    “嗜龙血者”这个称号太过惊悚,一下子把回忆拽回那个仗剑屠龙的血腥年代。

    在工业革命之前,屠龙是件极其危险的事,秘党所能依靠的唯有自身的血统、炼金术和祖辈传下来的屠龙剑。那是个悲壮而辉煌的年代,秘党成员都穿着长及脚面的黑袍,举着烛台,在森严的地堡中会面,地堡深处藏着血迹斑斑的龙类残骸。

    而贝奥武夫,就是那个年代最显赫的姓氏之一。

    北欧神话中的长诗《贝奥武夫》就是本着这个家族的历史写的,在那部长达3000行的长诗中,英雄贝奥武夫以惊人的勇力折断了噬人怪物哥伦多的手臂,又用一柄神秘的、剑身会融化的巨剑斩下了哥伦多母亲的头颅,他的最后一件功绩就是屠龙,尽管在杀死巨龙的瞬间他也被巨龙的利齿洞穿了颈部,被巨龙唾液中的剧毒毒死了。

    但根据秘党记录下来的“真实历史”,贝奥武夫并非一个人,而是一个古老的屠龙家族,完成那三件伟大功绩的不是一位贝奥武夫,而是从爷爷到孙子三位贝奥武夫,他们的对手都是龙类和泯灭人性的死侍。

    而死在贝奥武夫们剑下的龙类,绝不止一个。几千年来贝奥武夫家族一直是最坚定、最勇敢和最残酷的屠龙者,他们秉承着古老的家训,每生下一个男孩就给他喂食一滴龙血结晶,那是剧毒的物质,但只有经过那种剧毒的考验,这个婴儿才被家族认为有用。贝奥武夫家族对自己的后代和对龙族一样残酷无比,这才锤炼出钢铁般的屠龙战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下来就服食了龙血的缘故,龙血对贝奥武夫家族的男人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就像毒品之于瘾君子。他们为了追杀一条奄奄一息的龙类,可以横穿欧亚大陆,只求亲手把武器刺入它的心脏,把它的鲜血融入家传的烈酒,然后一饮而尽。

    没人知道饮用那种毒酒是什么感觉,看起来贝奥武夫们也痛苦万分,但越能忍受龙血酒的战士就越强大,他们挥舞战斧劈砍龙类脖颈的画面多次被记录下来,那一刻他们简直像是恶魔附体。

    秘党于是就把嗜龙血者这个称号授予贝奥武夫家族。

    这一代的贝奥武夫也超过90岁了,对昂热来说算是上两辈的人。

    他并不像神话中所说的那般魁梧壮实、皮肤血红,而是出人意料的苍白,坐在那里好像一面厚实的石灰岩墓碑。灯下,他那双苍老的手反射着微弱的光,细看上去皮肤表面竟然布满细密的白色鳞片!

    贝奥武夫家族的龙血纯度高到后代已经出现了龙化外观!但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家族却很少出现失控的死侍,即使有少数案例也被家族自己清除掉了,比如——眼前这位贝奥武夫的亲生儿子。贝奥武夫这个姓氏代代英雄,绝不会做出背叛人类的事!

    “学院培养出的所谓屠龙者只能是贪生怕死之徒,真正的屠龙者只能在战场上完成洗礼!”贝奥武夫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担任秘党“行动队”的负责人,负责满世界追猎龙类和死侍。他们冷血而高效,彼此之间从不救援,死去的同伴和死去的龙类一同被埋葬,顶多是在坟前吹一曲口琴作为哀悼。

    “可是……”昂热还想说什么,却被贝奥武夫挥手打断。

    “这件事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无需多说。”贝奥武夫的声音像是两柄锯齿剑相互摩擦剑刃,“我们行动部现在要赶着去截杀那个叫作李元昊的龙王,不能在这耽误了时间。”

    昂热沉默了,没有再多说。

    “小贝奥武夫,我们走。”贝奥武夫挥了挥手,一个和昂热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跟上他的脚步。

    昂热默默地看着窗外的雨。

    又是该死的雨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