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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冤家路窄、对簿公堂

    一路不疾不徐地跑着,到了秣陵县也就用了半小时不到。

    “入城税十钱。”

    到了城门口,守门的兵丁懒洋洋道。

    方晨奇怪道:“原先不是五钱吗?”

    兵丁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去年还是三钱呢。”

    方晨摇摇头,摸出十个铜币塞了过去,随着人流进了城。

    时至岁末,街上人比上次多了两倍不止,有卖糕点小吃的、卖刺绣的、卖果脯、肉脯的,还有卖线香、灯笼、桃符的。

    来往行人穿着、表情不一,有穿着锦袍,举止从容的,有穿着葛衣,行色匆匆的,更多的人衣衫破敝、面色凄苦,还有蓬头垢面的稚童,小脸冻得通红,抓住家人的衣襟,怯生生、茫茫然环顾四周。

    方晨拦住一个行人,打听了一下牲口市场,这时的猫狗就在那里卖,可没有专门的宠物店。

    走了没两步后,突然听见后方有人哎呦了一声。

    在他对面,许多行人立即挤向两旁。

    方晨疑惑地扭头一瞅,就见一个穿着破烂衣衫的瘦小男子仰躺在地上,一双小三角眼咕噜噜乱转,见方晨回过头来,顿时指着他说道:“你这竖子!眼睛长哪里去了?我好生生走着,被你撞了这么一下,我的腿折了,今天要不给上八百钱,你今天就别走了!”

    周围人群顿时面露不忍,小声议论起来。

    “这小郎君麻烦了,怎么就被麻三给盯上了?”

    “还能为什么?看他面生呗,外乡人好揉捏啊。”

    “嘘!别被听见了。”

    见方晨不说话,麻三冷哼道:“小子,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装聋子吗?”

    方晨说道:“我有个问题。”

    “哼,少打岔!识相的赶紧给钱,不然见了官,可不是八百钱了!”

    方晨继续说道:“刚才你在我背后,我怎么会撞到你?就算真撞上了,那也是你撞我才对,除非你眼睛长后脑勺了。”

    “你放屁!你眼睛才长后脑勺了!反正今天就是你撞我了,要么给钱,不然就别想走!”

    方晨笑了笑,表情变得戏谑起来:“麻三是吧?什么时候改行了?不在巷子里打劫,改碰瓷了?”

    这人正是上次在少巷子里堵他的其中一个。

    麻三一惊,顿时脱口而出:“你是谁?怎么我以前…”

    话到半截又生生噎住,随后目露凶光:“小子,胡说八道什么?谁特么在小巷子里打劫了?”

    方晨说道:“怎么?敢做不敢当是吧?怎么就你一个?那头肥猪呢?”

    “你阿翁在这呢!”

    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后,一个短壮汉子从人群中挤出,麻三一看,顿时像斗败了的公鸡般,把脑袋垂了下来。

    方晨扭头看向矮壮汉子:“我没喊你啊?”

    对方一瞪眼道:“你就喊我了!”

    “哈哈哈——”

    吃瓜群众们即使忌惮这两人,此时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方晨继续戏弄对方:“我刚才喊什么了?怎么就喊你了?”

    那人一梗脖子,脸红耳赤道:“你喊肥猪!”

    周围人再次哄堂大笑。

    “沈五,闭嘴!”

    叫沈五的胖子犹有不甘道:“他骂我是肥猪!”

    方晨奇怪道:“我喊肥猪的时候,还没看见你呢,你怎么自己往上凑?”

    “哼!你说在小巷子里打劫!那不是说我?”

    周围人这下静了下来,像看傻子般看向沈五。

    瘦子麻三一看不妙,爬起来就想跑,沈五却一把拽住了他:“麻三,你别走!我记起来了,这小子上次把你脑袋打破了,还用刀划了我一下,要把那笔账算回来!”

    这时,突然来了三个捕快打扮的人,为首一个提着佩刀,后面两个提着铁尺。

    前者沉声问道:“你要与谁算账?”

    麻三急忙停下,指着方晨说道:“郦捕头,是这个小子撞了我,还出言不逊,沈五气不过,要与他算账!”

    方晨先对郦捕头拱了拱手,随后说道:“是这么回事,七月二十那天寅时许,这个麻三与沈五之在小巷子企图打劫我,被我逃脱,争斗时打破过麻三的额头,那个沈五被我用刀划了一下,在左肘窝那里,当时他从后面箍我脖子。”

    方晨并不想通过衙门解决,即使他不说,这个傻缺沈五也会说出来,索性自己说了算了,至少掌握点主动权。

    郦捕头不置可否道:“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方晨说道:“他倒在了我身后,却诬陷我撞了他,想讹诈我八百钱。”

    郦捕头转向麻三道:“你还有何话说?”

    “郦捕头,他胡说八道!不信你问旁人!”

    郦捕头怒道:“住口!从沈五跳出来起,我就到了。”

    说着又转向沈五:“你憨是憨,倒是有自知之明。”

    人群再次哄笑。

    郦捕头说完后一摆手:“李纵、赵辙,看这麻三、沈五身上可有伤?”

    两个捕快上前就要验看,麻三见势不妙刚要跑,就听“铮”地一声,郦捕头的佩刀抽出寸许,他顿时老实起来。

    片刻后,

    “拿回县衙,交由县尊处置!”

    身后两个捕快齐冲上来,抓向两人胳膊。

    方晨再次拱手道:“多谢郦捕头秉公处置。”

    郦捕头却没给他好脸色:“你也不是省油的灯!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方晨说道:“在下,”

    随后降低声音道:“方晨方旭辉,本县东水乡十里亭,长盛村人。”

    郦捕头讥讽道:“看你刚才耍得他们团团转,还以为你胆识过人,不料却是个软蛋!”

    方晨可不会被他一激就改变主意,继续说道:“在下倒是不怕,可不想连累家人。”

    郦捕头冷哼道:“这可就不由你了,等会到了县衙,县尊问话时必定先问你跟脚,到时他俩仍会知晓。”

    方晨心道,这古代就不保护当事人的信息吗?好吧,想多了。

    “县衙就不去了,反正事情来由郦捕头也清楚了。”

    郦捕头冷笑道:“那可不由得你!朝廷律令是摆设不成?”

    方晨可不想和刑警队长对着干,于是说道:“是在下异想天开了,既如此,便依郦捕头之意。”

    郦捕头冷哼道:“算你识相!走前面!”

    方晨笑了笑,跟着前面四人走着,心中有点打鼓,谁知道去了会是什么情况?

    他不了解这个郦捕头,更不了解那个未蒙面的县令,不过可以从吃瓜群众的表情上看出端倪来。

    不料一瞅,吃瓜群众尽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架势,心里哀叹一声,见招拆招吧。

    穿过夹道相送的人群,到了气派威严的县衙前,从一面大鼓下走过,迈过一道足有一尺高的门槛,进了县衙大堂。

    郦捕头通报一声后,过了一位,两行衙役从后堂两侧走出,手中提着胳膊粗的水火棍分列两旁,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一个身着束腰黑袍、头戴高簪、面色威严的中年男子甩着宽袖走出,后面跟着个儒生打扮的男子。

    前者在上首坐定后一甩袍袖,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如刀子一般。

    方晨心想,一个七品芝麻官这么大的气场?

    “郦捕头,这几人所为何事?”

    郦捕头拱手道:“回县尊,是这么回事…”

    县令转向方晨道:“郦捕头所说是否属实?”

    方晨拱手道:“长盛村方晨方旭辉见过县尊,郦捕头所说句句属实。”

    说着又对郦捕头拱了拱手,随后垂手而立。

    县令淡淡问道:“你是读书人?”

    方晨笑道:“读书人说不上,只是识字而已。”

    他连四书五经的书名都记不全。

    “嗯。你将事情来由说上一遍。”

    方晨说道:“诺!回县尊,事情要从今年七月二十那天说起…”

    讲完之后,县令示意他退到一旁,转向沈五道:“你是沈五?”

    沈五说道:“正是!县尊,你可得为我出口气,这竖子竟然说我是…”

    “住口!本官问什么,你答什么,不得胡言!”

    沈五吓得打了个哆嗦,连忙收声。

    “郦捕头与方晨所说可属实?”

    “县尊,你说什么话,我听不懂啊!”

    县令脸孔一板道:“郦捕头和方晨说的是不是实情?”

    “哦,是真的。”

    麻三一看急了,连忙说道:“县尊,他这儿有毛病……”

    啪!

    县令一击案几,怒斥道:“掌嘴!”

    两个衙役上前,一个执住麻三双臂,另一个拿了个手拍一样的东西,啪啪打了几下,麻三腮帮子立刻鼓了起来。

    方晨看得暗暗解气。

    县令淡淡说道:“沈五,你继续说。”

    沈五愣神道:“我说完了啊?”

    县令皱了皱眉,又沉声说道:“你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上一遍,再要是打岔,同样掌嘴!”

    沈五又一哆嗦,连忙说道:“是这么这么回事…”

    儒生打扮的人运笔如飞,将几人所说悉数记下。

    “麻三,你来说!”

    麻三哭丧道:“回县尊,那是方晨一面之词,他纰属胡说八道!”

    县令冷笑道:“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传仵作!”

    一会后,仵作赶来验看完毕,县令击案道:“依朝廷律令,持兵劫夺者,处磔刑!未逞者,徒两年!讹诈者鞭笞二十,来呀,先将麻六、沈五鞭笞三十!”

    麻六扑通一声瘫倒在地,“啊?县尊饶命啊!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待哺幼童,这一戍边,他们可就无人奉养了啊!”

    县令又一挥手,一众衙役上前将两人按倒,褪下裤子,挥起竹板打了起来,没一会便皮开肉绽,开始还哀叫着,没多一会连喊的力气都没了。

    打完之后,县令喝道:“将这二人押往牢房,待来日发往北地戍边!”

    衙役们一拥而上,将两人拖走了。

    方晨见状躬身施礼道:“多谢县尊为草民做主。”

    又转向郦捕头:“多谢郦捕头援手之恩。”

    最后说道:“此事已了,草民这便告辞。”

    啪!

    县令一拍案几道:“方晨,隐匿案情不报,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