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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饲梦——心结

    “宋志明。”

    “到。”

    “方瑞拓。”

    “到。”

    “林寒星。”

    “到。”

    “魏延希。”

    “……”

    “魏延希?魏延希到了吗?”

    小朋友们四目相觑着,好奇地看着谁是魏延希。

    “魏延希?”

    “到!”

    背着棕色双肩小书包的小男孩冲到了教室门口。他的小脸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刚刚从家里面跑过来,头发还有点乱,一定是睡觉睡过头了。魏延希低着头站在教室门口等着老师接下来的动作,他都想好了,如果老师让他在教室外面罚站的话他就偷偷跑去和校门口比他小一岁的小孩子们玩玻璃珠。

    年轻的班主任老师显然有点不高兴。虽然他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但是才开学第二天就上课迟到,未免有点不太像话。

    但是又看他低着头……老师有点心软了——他也不一定是故意的,万一他只是还没有适应每天早起上学的习惯呢,毕竟还是小孩子,就放他一马吧。

    “算了,你进来吧,下一次记得别迟到了。”招了招手示意魏延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让已经准备开溜的魏延希感到猝不及防。

    “啊······是。谢谢老师。”这个时候魏延希已经开始想象他拿着自己珍藏的极品玻璃珠把校门口的那群小孩子打得落花流水的场景了。他依依不舍地往校门口方向看了看,转身走进了教室。

    “魏延希大笨蛋,哈哈哈,才开学第二天就迟到了。”下午放学回家的路上林寒星背着她崭新的天蓝色书包一蹦一跳地在魏延希面前晃来晃去,哈哈大笑着,“这还只是九月份啊,你就睡成这个样子,那到了冬天你是不是就在家里冬眠了?”

    魏延希背着书包自顾自的走着,不想听林寒星说话——这家伙真烦人。

    “喂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啊!都不理我,我生气了!”只可惜魏延希还是没有理她,林寒星像是受到了欺负一样,特别委屈地瘪了瘪嘴,“魏延希,你个大坏蛋,最讨厌你了!”背着天蓝色书包的小女孩跑远了。

    “这家伙,真是麻烦。”魏延希看着林寒星的背影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然后背着书包跟着她追了上去。

    “呜呜呜······魏延希,你不要紧的对吧?一定很疼的对吧······你怎么还是这么笨啊,打不过我们就跑啊······为什么一定要和人家打架啊,我没关系的啊,一点都没关系的···…”十二岁的魏延希坐在河岸边的草地上揉了揉自己的左肩。

    一旁林寒星的眼泪一直不停地往下掉,止都止不住。左脸颊有些淤青,魏延希想着回去该怎么解释。“停停停,你别哭了。什么打不过就跑啊,你看我像是这么没出息的人吗?连自己的小跟班都保护不了那我以后还能干些么?”魏延希有些心虚的用余光看了看林寒星,她还是一个劲地哭着,怎么都停不下来。

    “好了,你别哭了行不行?这样很烦啊,我又不是受了多大的伤,至于吗?”魏延希的口气有一点凶。“可,可是……”林寒星还是停不下来。魏延希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抬起手想要给林寒星一巴掌——都多大的人了,还哭成这样。

    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动作,少年小小的手轻轻抚摸着林寒星的头,女孩被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了,立刻停止了哭声。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魏延希,澄澈的双眼似乎盛满了漫天星光。

    魏延希说:“那些欺负你的家伙我早就看不顺眼了,这次就算没有打赢他们,也好歹消了一口气。你就别担心了,不会有事的,只不过是一些皮外伤而已,我现在正在长身体,受伤什么的很快就会好的了。

    所以说,你别哭了。

    你哭得越厉害,别人就会越觉得你好欺负,那么他们就会越爱欺负你。虽然说我知道我会一直保护我的小跟班的,但是你还是要学会坚强起来啊,否则就太给我这个老大丢脸了。我可不希望我的跟班是一个胆小鬼。”

    “知……知道了。”林寒星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点带哭腔。她很郑重的点了点头,“为了能够继续当魏延希的小跟班,我不能哭。”

    魏延希看着她,咧开嘴笑了。

    当老大这种事情,感觉还挺不错的。

    ……

    幼年魏延希的笑脸停留在少女的记忆深处,成为她记忆深处不可摧毁的画面,她一直都记得,要一直和魏延希在一起。

    流动的血液掺杂着女人的叫喊在她的耳朵里冲撞,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无法呼吸。

    魏延希的脑袋受到了撞击,情况危急。

    她呆呆地站在手术室门口,僵硬着双腿无法动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听着母亲责骂自己的声音——

    “你能不能乖一点!?”

    “你看看因为你希崽成什么样了?你不知道他们家就他一个独苗吗?”

    “不是的。”她想辩解,但却被硬生生打断,“怎么?如果你没有去多管闲事招惹那些小混混,希崽会和他们打架吗?”

    “我......”她说不出话,只得低下头让眼泪垂直落下,以免滑落在脸上,留下不具资格的泪痕。

    女人尖锐的嗓音引来了众多医护人员的侧目,值班的护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从人群中走出,向他们提醒道:“这里是医院,请您小声点。病人们需要休息。”

    坐在一旁的魏母摩挲着眼泪缓了两口气才终于从板凳上站起,抬手拍了拍林妈妈的肩膀,让她消消气——“别骂了。”

    “对不起……”面对着魏延希的母亲,林寒星更是觉得抬不起头,只能任由着眼泪大滴落下,弓着腰,埋着头一遍又一遍地向她说着“对不起”,表达自己的歉意。

    自那以后魏延希很少再见她做事莽撞过——再也不会对他颐指气使,再不会与他争论不休,而是像一个贴心的姐姐一样,顺从地与他做他想做的所有。

    魏延希想来,被小混混围殴这件事对她冲击很大,不然这个女孩也不会在眨眼间就长大了般,乖巧明秀。

    看着女孩在他家中穿着围裙忙碌的背影,坐在床边的男孩不自觉说道:“能够再看见你真好。”

    女孩将洗干净的水果拿进屋里,在听见魏延希的声音时明显顿了顿,抿了抿唇闷了声,

    “我也是。”

    这是林寒星的记忆——林楚生看见的她最在意的事情。

    不明白,这和她的自我封闭有什么关系。

    只得继续看下去。

    魏延希,魏延希,她的生活里全是魏延希。

    这人像道标,像风向,像光。

    别人家的孩子总是熠熠生辉,耀眼得让所有人都看不见这盏明灯下的还发着微光的烛火,可这烛火的主人偏偏就不甘心,总是拿着剪刀将烛芯剪断,希望它更加明亮。

    “你看看人家魏延希!”这是母亲最爱对她说的一句话。

    她原本是毫不在意的,希崽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他们就像两个彼此紧密连接的整体,他优秀便是她优秀。

    她从未将母亲的话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希崽会一直在她的身旁。

    可是渐渐地她明白了,如果追不上希崽的的话,他们便会分开了。拿到小升初成绩单的时候,她看着希崽的令人羡慕的成绩,第一次叹了气——希崽考得真好。

    她将母亲的话听进了心里,于是跟在希崽身后玩闹的时间渐渐减少,追着他写作业的时间慢慢多了起来。

    课本上的知识读起来不算乏味,她从语文课本里找到了新的天地,书中的人物正直善良,是她想成为的模样。

    可却是因如此,希崽受了重伤。

    她自始至终都不认为自己犯了错,可事情到了母亲的嘴里却变成了不可饶恕的模样——她说要不是因为她,希崽也不会差点死在街上。

    她怕了。

    第一次感受到对死亡的恐惧,便是在希崽身上。

    她不想失去他,所以她为自己的过错领罚。

    听从母亲的意思做一个乖巧的孩子,将所有的外露情绪都收敛起来,她得成为一个稳重的人。

    不会再在街头横冲直撞,看见蹒跚的老人便兴冲冲地凑上前去与其攀谈;不会再在车水马龙的路口看见美丽的风景就兴奋地大叫,引得路人侧目纷纷;更不会再在看见被路边混混欺负的学生时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与他们理论了——她不想再看见魏延希因为她而受伤了。

    拨通电话联系警察——这是魏延希的解决方法。

    她曾说过的,魏延希就像光,总是能为无措的她指明方向。

    可她不想一直这样,用力追寻他的背影是件辛苦而又疲惫的事情,她所希望的是能够与他并驾齐驱。

    所以她想去找寻自己擅长的事情,能够让魏延希也能对她刮目相看的事情——可是母亲似乎并不允许。

    母亲说这样不对,这样追不上魏延希。

    所以拼命拦住她,不让她另辟蹊径——她知道母亲是没有错的,可是她似乎就是不能接受,不能接受被所谓的命运安排的这件事情。

    她知道母亲没有错,她只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

    所以她在妥协着,被迫成长着,就像为了保护魏延希不再受伤一样,乖巧地听从着母亲的话,给她想要的回答。

    她都快忘了,她原本应该是什么样的。

    陆毅年送了她两只鸡,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自幼年便被染上了异于自身的颜色,失去了本来的面目,在商人的手中被当做讨人欢心的玩具,只是她们被送到她手上时,她并不高兴。

    染色的小鸡就像被安上吊线的木偶,被提着四肢登上剧场,出演逗人的戏剧,站在幕后的她手里第一次拥有了握紧剪刀的权利,她站在木偶身后,只需要伸出手,被驱使的人偶就可以获得自由。

    她在自救。

    “你们一定要好好长大啊。”她抚摸着小鸡绒毛。

    长成你们原本的模样。

    “没有人可以束缚你,没有人可以决定你成为什么模样,不要画地为牢,不要……像我一样。”

    她很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不喜欢现在的状态,可是她却似乎被限制住了,被母亲的责令,被那颗想要追上魏延希的心。

    她想自救。

    可如果这样能够和魏延希一直在一起的话,她也愿意屈服。

    和魏延希在一起时,她感觉自己是自由的,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站在他身边的不能一直是她呢?

    看见少年身边突然出现的银发女孩时,她的心猛地震了一下——那个女孩,她永远都比不上吧。

    太阳的身边,其实是看不见星星的啊。

    冰冷的仪器连接着跳动的脉搏,林楚生缓缓睁开眼,偏头向窗外望去,晨光已至,昏黄的天空中还闪烁着几颗明星,待太阳完全升起时便再也见不到它们的身影。少年倚在窗边,微微打着盹,银发女孩站在窗边皱眉看向远方,听见林楚生起身的声音转过头来,眉头微展,向他询问道:“怎么样?”

    “好像找到原因了。”林楚生揉了揉眉头,觉得有些棘手,“我可能需要和她的母亲谈一下。”

    “她母亲的话,应该在门外。”透过房门,木槿可以看到坐在走廊上闭眼休憩的女人,“她一夜未合眼了,所以我施咒让她休息了一下。”

    “需要叫醒她吗?”木槿向林楚生询问道。

    “嗯。”林楚生点了点头,站起身向微微睁开眼的魏延希走去,拍了拍他的头,“小子,回去收拾一下,去上学吧。”

    “可是……”看着尚未醒来的林寒星,头脑还不是很清醒的魏延希皱眉抓了抓头。“行了。”林楚生一巴掌下去拍醒了他,“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回去上学。”

    林楚生转身向门口走去,开门前回头向他望了望,嘴角带起一抹从容的笑,安定了他的心神,“这里交给专业人士。”门扉打开而后关闭,魏延希呆呆地坐在窗边,透过玻璃窗看着林楚生轻拍林妈妈的背影。

    “我送你回去吧。”木槿将手搭上了他的肩,仅是一瞬,便回到了他的家中。

    “那我便先走了。”木槿放手。

    “你要去哪儿?”魏延希还有点懵。

    “去救人。”木槿回道,抬脚往前跨出一步,空间瞬息变换,周身凝出的冰刃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剑风。木槿抬眸,额前的碎发飞舞,水蓝色的眼里倒映着男子持剑的身影,他脸上斑驳的血迹已经干涸。脸庞上细小的刀口缓缓渗出新鲜的血液,木槿抬起手以保护姿态将蜷缩的身影护在身后。

    “怎么这么没用?”木槿轻声对他说着,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是在责怪他让她说出这般轻视人的话。

    抬眸看向面前持剑而立的夏铭辰,她的眼中透着微微的惊讶。不过一段时日未见,他的灵力似乎又强劲了几分。

    不,不只是灵力,似乎还有其他东西。

    不然的话——木槿偏头看向身后衣角破烂的华康——他怎么会看见华康。

    “木槿好久不见。”夏铭辰微微笑了起来,似乎因为再次见到她而感到异常开心,“不要妨碍我除灵好吗?”

    “除灵?”木槿微微一愣,虽然尘世四部的神官灵力不及扶桑之下的神官灵力丰腴,但也不至于和普通灵物沦为一谈才对,“他不是灵。”

    “哦?”夏铭辰眉头一挑,眼底带着探究,向她问道:“不是灵,那是什么?”

    被突然问住的木槿抿了抿唇,并不打算与他争辩——短时间内对同一个人进行两次记忆抹除会对魂体造成极大的伤害。

    所以她选择拉起地上的华康转身离开。

    夏铭辰看着木槿渐行渐远的身影站在原地,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随后张口对她喊道:“你欠我个解释!”

    木槿的身体顿了顿,随后抬腿继续前行。

    是啊,确实欠他一个解释——无论是关于华康,还是关于他消失的记忆。

    “怎么回事?”将华康牵引至无人之处停下,木槿揉了揉太阳穴清醒着自己——昨夜一整夜未合眼,她这具身体似乎有点乏力。

    “我也不知道。”华康摇了摇头,有点可怜兮兮地抓着自己破烂的衣袖。

    今日是他上任收集魂灵的第一天,却差点被当地的御灵者灵给收了——这要是传到他以前共事的同仁耳朵里,他估计会被笑上好几百年。

    将手中装着魂灵的木盒递到木槿面前,“我本来刚收到一只小鬼,那人便蹿出来了。”他还记得夏铭辰从灌木中钻出时的身影,他的眼眶布满了血丝,周身散布着异常旺盛的灵气。如果非要让他比喻的话,他觉得他是受到血腥气刺激的猛兽。

    木槿闻言细细思索了一下,却也找不到特别异常的地方,只是在心里多留心注意了起了夏铭辰,站起身拍了拍华康的肩,将一股温润的灵气注入他的经脉,修复他的伤口,对他说道:“收拾好自己吧。”

    “近期工作外出,记得匿息。”言毕木槿站起身准备离开,她还有要做的事。

    “好。”华康点了点头,将自己收整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