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老戴入院
老戴吃力地睁开眼，上下眼皮像铁闸一样沉重。第一眼看到的人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他知道坏事了。脑袋里如同塞着一团浆糊，他努力回想来医院前的事情。上午的阳光时那么灿烂，从窗口无所顾忌地爬进昏暗的屋子。他捂着肚子，在光柱间翻滚，直到精疲力竭，痛得麻木。一切回归平静，他轻飘飘的躺在床上，没有了知觉，除了阳光的灼热感。
“这一觉睡得真饱。”老戴跟护士小姐开起玩笑，“医院的床软，睡着舒服。”
“那您就安安心心住着。”护士一边吊针，一边搭话。
“怎么可能安心，在这里住一天比住宾馆还贵……轻点扎，痛！”
护士刚刚出去，厉方杰就走进病房。望着身穿病号服的老戴，厉方杰不知道说什么好，扭头看向窗外，眼下正是红日西沉的壮丽景象。
“亮子呢？”
“他回去取你的收音机和酒壶。他说没有那两个老朋友，你在医院会无聊。酒壶你自己藏好，护士可不会相信你拿来闻闻就能过瘾。”
“哎……”老戴长叹一口气，“明天帮我办理出院。”
“还是好好住着吧。”
“没必要浪费这个钱。”
“没必要？”厉方杰吓唬老戴说，“医生说你身上至少有十几种毛病。”
“最严重的一种是胃癌晚期对吧？我早知道自己快到尽头了。”
厉方杰差异地望着老戴。其实医生只是初步怀疑他患有胃癌，等到明天化验报告出来才能确诊。
“帮我出院，我不想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钱用在没有意义的救治上。”老戴恳求厉方杰成全，浑浊的双眼里满怀期待。
“对不起，我没有资格代替你的孙子和孙女做决定。”
害怕老戴继续纠缠，厉方杰干脆躲到病房外。老戴孤零零躺在病房内，神情落寞地望着窗外夕阳西下留下的一片霞光。“也很美，不是吗？”他喃喃自语。
医院住院部缴费处。小禾从缴费窗口过来，走向厉方杰，忧心忡忡的样子。
“这两天已经花了两千多，账上的钱维持不了两天。亮子起早摸黑收废品也挣不了多少，指望不上，而我就更没用了。其实老戴存了一些钱，但是他好固执，非要把现在救命的钱留给我们以后用，我跟亮子把话说尽了……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小禾越说越着急，越说越生气，眼泪掉了下来。老戴病倒，这棵向阳花仿佛失去了方向，再也追逐不到太阳，再难绽放笑颜。
“我再找老戴说说吧。”厉方杰特别希望自己能帮上忙。
“那行，我先去食堂看看晚上有什么吃的。”
病房里，老戴正在输液。床头柜上摆着他最爱的银灰色收音机。他躺在病床上，平静地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地收听着足球节目。厉方杰在他旁边坐下。
“账上的医药费不多了。”
老戴依然闭着眼，开玩笑说：“那很好，医院一定会把我请出医院，但愿不是撵我出去，我也想要一张老脸。”
“你还有钱，不应该放弃治疗。”
“傻不傻，我那些钱幸幸苦苦存下来，怎么可能拿来用在枉费心机的事情上呢？小禾上学要用钱，亮子生活也得用钱，那些钱都是留给他们的。”
“现在好好配合治疗……我向你保证，以后有我。”
老戴突然睁开眼睛，望着厉方杰，问道：“你用什么身份保证，隐藏真实身份的过客，还是曾经的足球明星厉方杰？你跟我们非亲非故，我们可以指望你吗？”
厉方杰被老戴问住了，自己还能拿出什么有力的保障呢？厉方杰这个名字？但是这三个字现在狗屁不是！他不敢看碰触老戴的目光。
“所有的萍水相逢都注定变成匆匆过客吗？曾经，你跟亮子、小禾也是陌生人。”
老赖诧异地瞅着厉方杰。他还不知道自己缺席的两天，小禾已经隔了帘子把她和亮子的身世向厉方杰合盘托出。
“小禾和亮子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十年前你好心收养他们，一个9岁，一个5岁。她告诉我这些，无非想要证明自己这个爷爷多么伟大。她想留住这个伟大的爷爷，将来有机会报答他的养育之恩。我想问问这个伟大的爷爷，能不能给她这样一个机会呢？”
这些话全是厉方杰从小禾那儿化用过来的，他自己说不出这些漂亮话。
老戴哽咽道：“我，我不好，没让姐弟两过上好日子。”
“小禾不同意，没有你，谁给他们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亮子也不同意，没有你，谁能教会他们在城市的夹缝中生存？亮子正在外面收废品，这两天早出晚归，比任何时候都勤快，你忍心丢下他一个人？无论多困难，姐弟两在你的庇护下一天天长大。现在，他们想为你做点什么，请你积极配合治疗，不要让他们留下遗憾。”
老戴老泪纵横，他觉得难为情，背过脸，伸出枯瘦的手掌抹了抹眼睛。
当晚离开医院，厉方杰没有直接回棚户，而是领着小禾去了另一个地方。
“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了。”
小禾撇撇嘴，面对一个不分场合总爱装酷的大男人，她的抗议总是无不足道。
两人驻足于一家气派的宾馆门口。小禾数清楚了，招牌上挂着五颗星。不管是电视剧的桥段，还是身边同学的经历，无一不提醒她宾馆和开房是联系在一起的，孤男寡女来这种地方暗示明显、危险异常。
小禾反感地说：“你干嘛带我来这种地方？”
“哪种地方？”
厉方杰没有太在意她的反应，径直走了进去。
小禾想看看厉方杰究竟搞什么鬼，把心一横，也跟着走了进去。不愧是五星级酒店，门头气派，大厅装潢的金碧辉煌，连前台小姐都格外漂亮。小禾四下张望，被华丽的宾馆大厅震慑住了。
“先生女士晚上好，很高兴为您服务！”
面对笑靥如花的前台小姐，厉方杰冷冷淡淡地说了一句：“厉方杰的身份证，找出来，给我。”
“厉方杰？”前台小姐僵住了。
“对，正是本人。”
“请稍等。”
前台小姐神神秘秘地拨了一个电话，然后招呼他们在厅里沙发上等待。
“你这是磨蹭什么？我只是要拿回我的身份证。”
前台小姐耐心解释说：“先生，不好意思，因为您的身份证不在前台，请稍等片刻。”
“真麻烦！”
一旁的小禾看不过去了，抱不平说：“人家小姐姐态度挺好的，你有点耐心不行吗？”
“那是你没有看到她们轰我出门时的嘴脸。”
厉方杰背靠沙发，闭目养神。
过了一阵，小禾推了推厉方杰的肩膀。厉方杰诧异地瞅瞅小禾。小禾给他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他朝前看——那里是一个端庄的奇怪的太太，正生气地瞪着厉方杰，咬着嘴唇，眼眶里泪花闪闪。
“这一觉睡得真饱。”老戴跟护士小姐开起玩笑，“医院的床软，睡着舒服。”
“那您就安安心心住着。”护士一边吊针，一边搭话。
“怎么可能安心，在这里住一天比住宾馆还贵……轻点扎，痛！”
护士刚刚出去，厉方杰就走进病房。望着身穿病号服的老戴，厉方杰不知道说什么好，扭头看向窗外，眼下正是红日西沉的壮丽景象。
“亮子呢？”
“他回去取你的收音机和酒壶。他说没有那两个老朋友，你在医院会无聊。酒壶你自己藏好，护士可不会相信你拿来闻闻就能过瘾。”
“哎……”老戴长叹一口气，“明天帮我办理出院。”
“还是好好住着吧。”
“没必要浪费这个钱。”
“没必要？”厉方杰吓唬老戴说，“医生说你身上至少有十几种毛病。”
“最严重的一种是胃癌晚期对吧？我早知道自己快到尽头了。”
厉方杰差异地望着老戴。其实医生只是初步怀疑他患有胃癌，等到明天化验报告出来才能确诊。
“帮我出院，我不想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钱用在没有意义的救治上。”老戴恳求厉方杰成全，浑浊的双眼里满怀期待。
“对不起，我没有资格代替你的孙子和孙女做决定。”
害怕老戴继续纠缠，厉方杰干脆躲到病房外。老戴孤零零躺在病房内，神情落寞地望着窗外夕阳西下留下的一片霞光。“也很美，不是吗？”他喃喃自语。
医院住院部缴费处。小禾从缴费窗口过来，走向厉方杰，忧心忡忡的样子。
“这两天已经花了两千多，账上的钱维持不了两天。亮子起早摸黑收废品也挣不了多少，指望不上，而我就更没用了。其实老戴存了一些钱，但是他好固执，非要把现在救命的钱留给我们以后用，我跟亮子把话说尽了……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小禾越说越着急，越说越生气，眼泪掉了下来。老戴病倒，这棵向阳花仿佛失去了方向，再也追逐不到太阳，再难绽放笑颜。
“我再找老戴说说吧。”厉方杰特别希望自己能帮上忙。
“那行，我先去食堂看看晚上有什么吃的。”
病房里，老戴正在输液。床头柜上摆着他最爱的银灰色收音机。他躺在病床上，平静地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地收听着足球节目。厉方杰在他旁边坐下。
“账上的医药费不多了。”
老戴依然闭着眼，开玩笑说：“那很好，医院一定会把我请出医院，但愿不是撵我出去，我也想要一张老脸。”
“你还有钱，不应该放弃治疗。”
“傻不傻，我那些钱幸幸苦苦存下来，怎么可能拿来用在枉费心机的事情上呢？小禾上学要用钱，亮子生活也得用钱，那些钱都是留给他们的。”
“现在好好配合治疗……我向你保证，以后有我。”
老戴突然睁开眼睛，望着厉方杰，问道：“你用什么身份保证，隐藏真实身份的过客，还是曾经的足球明星厉方杰？你跟我们非亲非故，我们可以指望你吗？”
厉方杰被老戴问住了，自己还能拿出什么有力的保障呢？厉方杰这个名字？但是这三个字现在狗屁不是！他不敢看碰触老戴的目光。
“所有的萍水相逢都注定变成匆匆过客吗？曾经，你跟亮子、小禾也是陌生人。”
老赖诧异地瞅着厉方杰。他还不知道自己缺席的两天，小禾已经隔了帘子把她和亮子的身世向厉方杰合盘托出。
“小禾和亮子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十年前你好心收养他们，一个9岁，一个5岁。她告诉我这些，无非想要证明自己这个爷爷多么伟大。她想留住这个伟大的爷爷，将来有机会报答他的养育之恩。我想问问这个伟大的爷爷，能不能给她这样一个机会呢？”
这些话全是厉方杰从小禾那儿化用过来的，他自己说不出这些漂亮话。
老戴哽咽道：“我，我不好，没让姐弟两过上好日子。”
“小禾不同意，没有你，谁给他们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亮子也不同意，没有你，谁能教会他们在城市的夹缝中生存？亮子正在外面收废品，这两天早出晚归，比任何时候都勤快，你忍心丢下他一个人？无论多困难，姐弟两在你的庇护下一天天长大。现在，他们想为你做点什么，请你积极配合治疗，不要让他们留下遗憾。”
老戴老泪纵横，他觉得难为情，背过脸，伸出枯瘦的手掌抹了抹眼睛。
当晚离开医院，厉方杰没有直接回棚户，而是领着小禾去了另一个地方。
“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了。”
小禾撇撇嘴，面对一个不分场合总爱装酷的大男人，她的抗议总是无不足道。
两人驻足于一家气派的宾馆门口。小禾数清楚了，招牌上挂着五颗星。不管是电视剧的桥段，还是身边同学的经历，无一不提醒她宾馆和开房是联系在一起的，孤男寡女来这种地方暗示明显、危险异常。
小禾反感地说：“你干嘛带我来这种地方？”
“哪种地方？”
厉方杰没有太在意她的反应，径直走了进去。
小禾想看看厉方杰究竟搞什么鬼，把心一横，也跟着走了进去。不愧是五星级酒店，门头气派，大厅装潢的金碧辉煌，连前台小姐都格外漂亮。小禾四下张望，被华丽的宾馆大厅震慑住了。
“先生女士晚上好，很高兴为您服务！”
面对笑靥如花的前台小姐，厉方杰冷冷淡淡地说了一句：“厉方杰的身份证，找出来，给我。”
“厉方杰？”前台小姐僵住了。
“对，正是本人。”
“请稍等。”
前台小姐神神秘秘地拨了一个电话，然后招呼他们在厅里沙发上等待。
“你这是磨蹭什么？我只是要拿回我的身份证。”
前台小姐耐心解释说：“先生，不好意思，因为您的身份证不在前台，请稍等片刻。”
“真麻烦！”
一旁的小禾看不过去了，抱不平说：“人家小姐姐态度挺好的，你有点耐心不行吗？”
“那是你没有看到她们轰我出门时的嘴脸。”
厉方杰背靠沙发，闭目养神。
过了一阵，小禾推了推厉方杰的肩膀。厉方杰诧异地瞅瞅小禾。小禾给他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他朝前看——那里是一个端庄的奇怪的太太，正生气地瞪着厉方杰，咬着嘴唇，眼眶里泪花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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