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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当都关中

    绿树成荫,碧水环绕。

    张良手持钓竿,坐在了一块巨大的卧牛青石上面,双目平视着波澜不惊的湖面……高天白云,远山瀑布,人间仙境莫过如此。

    张不疑气喘吁吁,从远处跑了过来。

    到了青石下面,扑通跪倒。

    “孩儿无能,请阿父责罚。”

    张良眉头微皱,依旧稳坐如松。

    “是太子进了府邸?”

    “没错!是太子……他还带走了二弟。”

    张良眉头陡然一皱,随后又展开了,“罢了,他也不敢如何,你且回去吧。”

    张不疑“哦”了一声,起身要走,但还是嘟囔了一句,“太子要让二弟当三皇子伴读。”

    一句话说完,青石上的张良陡然站起,怒目圆睁,“竖子,安敢欺我!”

    张不疑吓了一跳,难道是他耳朵出问题了?

    可下一秒,张良已经越身到了他的前面,快步往前走,直接上马,“为父先回去了,你随后跟来。”

    张不疑答应,下一秒,张良催马离开,张不疑感觉有点不对劲儿……“阿父,那是我的马!我不想跑啊!”

    任凭他喊破喉咙,也没有用,张良已经远去。

    张不疑只能骂骂咧咧往回走。

    走了一阵子,就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他刚想停下来休息,就隐隐听到了野兽的嚎叫,瞬间,张不疑汗毛倒竖,魂不附体。

    “阿父,你害我!”

    等张不疑跌跌撞撞,逃回洛阳,天色暗淡,马上就要关城门。

    他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去。

    当他到了东宫的时候,整个人都惨兮兮的,一双鹿皮靴子都磨破了,脚掌的水泡也破了,流着鲜血,疼得龇牙咧嘴。

    自己惨还不是最要命的,关键是人家都在享受,其乐融融,这就太欺负人了。

    张良居中,刘盈和刘肥陪着,刘如意和张辟疆挨着,两个小崽子乐颠颠在聊着什么。

    张不疑看在眼里,忍不住哀嚎道:“阿父,我差点喂了狼!”

    张良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放心,狼不吃你!”

    “为什么?”张不疑傻傻问道。

    “因为狼生艰难。”

    张不疑眉头紧皱,“阿父,这是什么意思?狼生艰难,就不吃我了?”

    这时候刘盈笑道:“师父的意思,狼吃了你,会变笨的,往后的日子没法过了。”

    张不疑一怔,突然怪叫一声,就要朝着刘盈扑来。

    这时候张良低声呵斥,“蠢子,还嫌不够丢人!”

    张不疑满腹委屈,“阿父,我……”

    “你什么?让你看着孩子都看不好,还想干什么大事,真是痴心妄想!”张良厉声呵斥。

    张不疑委屈更胜,他苦兮兮道:“阿父,你从来都不说这么重的话,今天怎么回事?”

    此刻刘盈看在眼里,哈哈大笑:“师兄,师父不是跟你生气,他是气我……其实这事也怪不得我,应该怪师父自己。”

    张良猛地看向刘盈,目光如炬,“太子,你还是不要信口雌黄才是!”

    “我可不敢。”刘盈笑道:“师父,您老人家是阿父钦定的三大功臣之一,如今天下初定,纷乱如麻。您把什么都看透了,却躲进白云山里,自己安享清净……您这事做的,属实不怎么样。别说我这个当弟子的看不下去,阿父看不下去,朝中那些功臣宿将,也都看不下去。您老是求清净而不得啊!”

    张良深深吸口气,怒视着刘盈,“他们看不下去,也不会怎么样。唯独太子,才敢跟我耍手段,动心思!”

    刘盈嘿嘿一笑,“这不是显得咱们师徒关系密切吗!”

    “哼!”

    张良重重一哼,冷笑道:“我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早该看出来,太子颇类陛下,你们是一般不二的人!”

    刘盈忙道:“多谢师父夸奖,弟子受之无愧!”

    张良再一次气得翻白眼,他不停默念,控制心绪,好半晌才冷哼道:“太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尽力而为。”

    刘盈露出了笑容,“师父,阿父下旨,鼓励成亲,多生子女。又让郦食其统领东宫三馆。如今阿母拟定法令,整顿人伦……这些事情,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为何朝臣不悦?”

    张良呵呵冷笑,“以太子的智慧,不会连这点事都看不明白吧?如果只是利国利民,就能畅行无阻,那商鞅也不会作法自毙,吴起也不会惨死了。”

    刘盈道:“师父,阿父拿下宣义,似乎朝臣更加愤怒,他们怒在哪里?”

    张良哼道:“勾结别***子,果然不是君子所为,若是因此就抵消了开国之功,那同为开国功臣的诸将,又会怎么想?是不是他们的功劳,也会不值一提?”

    刘盈面露敬佩之色,“师父果然是一语中的,就在刚刚,有人上书弹劾丞相,说他低价抢占百姓宅邸,按律应该严惩。”

    张良轻叹一口气,“这就是了……陛下欲求天下大治,种种作为,自然合情合理。诸臣自恃功高,想要率性而为,也不是全无道理。太子殿下,你知道该怎么办吗?”

    刘盈顿时无语,“弟子要是知道,就不会急着请师父过来了。”

    张良也是一叹,“我要知道,也不会去山中修养了。”

    师徒面面相觑。

    这时候已经喘过一口气的张不疑,突然来了精神,厉声道:“依法治国,不可因功高而抵过,亦不可因结党营私而裹足不前……雷厉风行,霹雳治国!”

    “住口(说得好)!”

    刘盈和张良同时喊出声,只是态度截然相反,一人赞叹,一人盛怒。

    刘盈不管一切,“师父,师兄气魄如虹,我看他应该接任廷尉一职!”

    张不疑听到这里,满心欢喜,廷尉可是九卿之一,虽说比不得三公,但自己还年轻,初入官场,就能得到如此高位,也算是心满意足。

    太子这人还是不错的,竟然慧眼识人,知道他的才华。

    张不疑自鸣得意,张良却是怒目圆睁,“太子,汝欲坏我儿性命?”

    刘盈慌忙摆手,“师父,我就是说个笑话,您不必认真。这样吧,让不疑师兄到东宫,担任太子宾客……眼下我把三馆交给了郦食其,身边乏人,让不疑师兄辅佐,除了他,别人我也信不过。”

    张不疑心情大好,眼下就是太子宾客,等太子继位之后,相位唾手可得,不错,真是不错!

    张良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自己这个儿子。

    你爹的聪明,你是一点没学会啊!

    “太子,今日是太子宾客,明日就是廷尉了吧?”

    刘盈深吸口气,竟然面色也凝重起来。

    “师父,弟子斗胆请教,天下什么最大?”

    张良眉头一皱,“太子何意?难道不知陛下乃是天下主吗?”

    刘盈摇头,“不然!我以为天下最大的,当属道理二字!天大地大,道理最大!”

    “此话何解?”张良问道。

    刘盈道:“师父,你有盖世才华,辅佐阿父登基称帝,天下人人仰视。以您的本事,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您却总心心念念着功成身退,明哲保身。弟子固然敬佩师父的睿智,但却不以为然。”

    刘盈正色道:“师父,身为当世大才,是功成身退,明哲保身好,还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更好?”

    张良眉头一皱,喃喃念叨了两遍,咀嚼其中含义,感叹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八个字说得真好,非是至诚至忠之人,不能为也!”

    张良沉吟片刻,感叹道:“太子,我为韩国贵胄,又曾雇佣刺客,行刺始皇帝……如今大汉天下初定,有老秦人在朝为官,殿下也以新秦人自诩。为师急流勇退,也不算不对吧?”

    刘盈笑道:“师父神仙中人,洞察天机,自然不会错……只是师父,你如此执着过往,为何不愿意投身大汉,铸就一朝辉煌呢?”

    刘盈感叹道:“我曾经和太尉说过,希望他能放弃封王的念头,安汉兴刘,成就大一统,一样可以名垂青史,为后世敬仰。太尉答应了,灭项羽之后,他立刻北上巡边,钻研对付匈奴之法。师父,您的眼界见识,均在太尉之上,当初又是您推荐太尉投汉,为什么不能如太尉一般?”

    张良的脸色微微涨红,低声道:“我和太尉到底不是一样的人。”

    “不!”刘盈断然道:“这句话弟子不敢苟同。弟子已经让国史馆,着手修列国史。这一次修史,纵论兴衰,力求言之有物,史笔如刀!秦国由弱而强,数百年的基业,不是一句暴秦就可以概括的。二世而亡,社稷天崩地裂,也不是二世一人的罪过!”

    刘盈道:“秦国如此,六国也是如此!再往上,夏商周,三代皆是如此!师父,总结兴衰得失,为千百年留下治世明鉴……这么大的事情,师父就忍心袖手旁观吗?”

    张良眉头紧皱,袖子里的拳头,微微攥紧,他眼望着刘盈,迟疑道:“太子当真有如此壮志雄心?”

    “只恨孤掌难鸣!”刘盈沉痛道。

    张良沉吟片刻,缓缓抬起头,双眸智慧闪烁,他声音低沉道:“既然如此,太子可迁都关中,万不可在洛阳多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