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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虞匀泪的心结

    “殿下,刚刚你已经很累了,让我来罢。”傅蝉笙从我手上夺过缰绳,语气平淡的说。

    我见他固执己见,也只好退一步:“行,那我就坐你旁边看着。”我绕着这匹明明很小却膘肥体壮的白马仔细检查了一番之后,便扶着车框上去后坐在他身旁。

    车厢里的孟檀撩开帘子给我递出来一件玄色外衣道:“穿上,遮着你身上的血迹。莫要吓到路人了。”

    “小百宝箱~”我接过玄衣之后看着孟檀那人畜无害的脸,还是忍不住笑意盈盈的问道。

    孟檀嘻嘻的笑了两声:“既然知道鄙人是百宝箱,以后殿下便去哪儿就把我带到哪里罢。”

    我挑唇,别扭的转过身子,硬是把厚重丝绸所制的车帘使劲拉下来遮住她。

    “进去坐着吧百宝箱。”我揶揄道,随即转回来了身子,转头看着傅蝉笙近在咫尺绝美的侧颜,有些不自然道:“走罢。”

    傅蝉笙瞥了我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喝了一声驱车离去。

    帝都中越靠近皇宫的地方就越是一番康衢烟月之景,毕竟帝都可是文化、外交、经济中心,大都是金印紫绶所居之处,自然不会差。

    “可要直接去皇宫?”我们驾车在车水马龙的道路上,声音却没有我意料之中的嘈杂。

    所以尽管傅蝉笙是头也不回,用正常音量问我,我也能听的清楚。

    他的话音落下后,我收回打量周围目光回答他:“先去公主府换了衣服。”

    “遵。”傅蝉笙应道。

    虞匀泪先前的公主府离着皇宫还是很近的。

    不过后来父皇派她到淮凝监督闫部那群迁官时,她见淮凝水木明瑟,后来便也没再多想就把东宫给建在那处了。

    我们抄了近道之后很快就到了公主府。

    公主府定时就会由皇宫里的一些婢子奴才清理,还有一些我原来所熟悉的御林军严格镇守。

    帝王之心终究会掩盖为父之心,父皇曾不少唤虞匀泪来到皇宫与他相见,可是次次都被她一口回绝,他也没多说什么。我懂得,也就是其实她去否他都不甚在意,不过是做一些表面功夫给外人看罢了。他在意的不过是虞匀泪逝去的母妃,他自己的荣华富贵和后宫的佳丽罢了。

    当马车缓缓停下时,守在门口的御林军看见掀开车帘之后的人是我,眼前一亮便立即向我行跪礼:“恭迎殿下。”

    “起身罢。”这几位都是熟人,我报以一笑道。

    两位御林军对我也较为热络,兴高采烈地帮我开了门。

    一层朱红色的大门被打开之后,我便跨过门槛走进去,傅蝉笙和孟檀紧跟在我身后。

    “你这公主府倒真的不输你那东宫的气派。”小智障东张西望后朗声道。

    “那是自然。”我虚与委蛇的应声,一路来到了我原来的寝殿。

    公主府不是很空,但是比起东宫,终究是留白大了些,连树木都没有种上几棵。所以我的目光就很自然的落在了寝殿前那颗已经长大繁茂的梨树,满当当的白色梨花,直接覆盖在整棵树的粗壮的树冠上,远看如同一顶白色的贝雷帽,一个秋千孤零零的吊着,想来也有四五年的光阴了。

    有几朵雪白的梨花落在上面,不知为何,总觉得平添几番别离故人的萧瑟。

    而这棵树,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让傅蝉笙帮我种的。

    “我需要给他包扎伤口,你先去自己玩儿。”我驱散着回忆调整了一下心情,拉着傅蝉笙对走在身边小智障说。

    “嗷~IseeIsee”孟檀狡黠的笑着给我比了个OK的手势,便像个幼稚园的小孩子一样一蹦一跳离开了。

    我推开寝殿的朱红雕花木门,里面的陈设物质与几年前她离去时基本一样。我转身向傅蝉笙伸出手,不容置喙的命令道:“进来。”

    这时,被我拉住的傅蝉笙刚想说话就被我一句话硬生生把话咽回去:“这次必须听我的话。”

    我压根不给他反抗的余地,拉他进了屋之后命令他道:“脱了上衣去椅子上坐着。”

    其实虞匀泪幼时喜欢研究医术,还拜了太医为师学过一段时间,还因此认识了不少的草药。包扎又是最基础的,所以她也手熟不少。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我为了让他放下一些戒备,让他相信我就是虞匀泪,且一直都是虞匀泪。让他收起那些歪心思。

    寝殿里面的陈设布置和我当年走时并无不同,甚至连衣服都没有变。

    经过我翻箱倒柜的不懈努力,我终于在衣柜里找到很久前我当上太女之后第一次赴宫宴时所穿的的那件迷楼灰穿云龙云烟裙,还有一双丝履,我拿着这身衣服去屏风后换了一下。

    傅蝉笙的衣服上虽然也染血了,但是幸好是个纱衣,可以洗干得也快。

    想起来了傅蝉笙身上的伤,我将下一层的木柜里用来包扎伤口的绷带和金疮药拿出来。

    …我看着装着金疮药的小瓷瓶陷入沉思。

    应该没过期吧…

    不管了,促进个关系而已。

    我将小瓷瓶握在手中,转头却见傅蝉笙身上的衣服还是整整齐齐的。

    我又捕捉到了傅蝉笙脸上百年难得一见的局促。

    “你害羞个什么劲啊,那一天在温泉什么都看完了还有什么可害羞的。”我颇为无语的对他说。

    我话音落下的时候明显觉察到他有一丝错愕,我瞬间想起来,那时候我没跟他说…

    除了他的背那时没有看清,他身上其他地方基本上是被我看完了。脸微微一红,我敛下情绪绕到他的身后。

    我能看出傅蝉笙是经过了许久的心理挣扎之后才将衣带解开,露出受伤的肩膀。

    那血水早已经将他的皮肉和衣服黏在一起。

    这时,我似乎才知道他为何局促。他满背的,都是新伤旧伤交叠,像是蛰伏的一条条长虫。

    我蹙着眉,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无论是酷暑严寒都在经受训练的那个小少年的身影。

    其实算着,他开始着手照顾我时也不过是个孩童。后来的他忍着超出常人可接受的痛苦步步走到我身边。也是,虞匀泪的童年很苦,最后她成为了征战四方履战不败的巾帼公主。那么从始至终为了保护着公主的骑士,恐怕就连简单的童年也没有罢。

    在虞匀泪的记忆加持下,我竟然红了眼眶。

    不过我并没有选择隐藏这种情绪,而是按照自己的意愿伸出手抚摸着他背后的伤疤,我忍住声音的颤抖低喃着问他:“很疼吧。”

    当我的指尖碰到他的背时,我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体一瞬间的僵硬。

    “不疼。殿下不必担心。”他似乎感受到了我声音的不对劲,用低沉的语调回答。

    我看着他侧过脸时垂下的长睫,忍住心中泛起的酸涩给他上药,虽然一直在心里暗骂着自己太没出息,脑海中却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傅蝉笙与我…不,应该是与虞匀泪的朝朝暮暮。

    自他话音落下之后,我便装作忍着哭声的给他包扎,抽抽搭搭的声音离他这么近,他又怎会毫无察觉?

    果然,片刻的寂静之后他便略显笨拙的低声安慰我道:“殿下莫要哭了,我…”他顿了顿,似乎犹豫了好久。

    我才听到他继续说:“这些伤疤是很多年前便有的,保护殿下是我的使命。宫里养着我,作为回报我保护殿下,是应该的。”他的声音清冽:“殿下给了我钱,给了我生活的权力。所以,殿下不用因此感到难过。”

    鲜少的,他对我说了这么多话。

    装,你继续装。虽然说我知道他这句话中很可能半句都是装的,但是他不说还好,一说我直接就蚌埠住了。

    真不是我玻璃心,就觉得有一瞬间,我是在替她哭。似乎是她放下了身为皇女的矜贵,终于毫无顾忌的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那一雨夜窒息一般的疼痛仿佛再次席卷全身。

    我的手颤抖着将最后一圈绷带给他缠上打结,然后给他接水清理了一下沾血的纱衣。最后实在是忍不住,红着眼眶,眼泪不由自主的簌簌落下。

    虞匀泪的记忆,鱼云泪的泪腺,玛德哭死我算了。

    想起她干净稚嫩的脸庞,笑容中掩藏的苦涩,我突然想为她做一件事。

    为她,说出她因为这可怜的自尊一直不肯说不出的那三个字。

    “对不起……”

    我话音落下的刹那,幼时他为我唱起的童谣似乎声声都清晰起来。

    如若环佩相撞,让人想要溺死在那温柔乡。

    似乎就连雨落在水坑的声音都清晰了。

    泪眼朦胧中,我看见傅蝉笙缓缓站起来,他似乎看了我很久,随后他用带薄茧的指腹慢慢为我抹去划过脸庞的眼泪,轻柔而细致。

    那滴泪落下,我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的妆容仍旧精致,那双瑞凤眸似乎看着我有些失神。我从他的如若黑曜石一般的眸中呆滞的看着仍旧红着眼眶自己,一瞬间竟然险些错过他的那转瞬即逝、微乎其微的笑意。

    “收拾好了,便走吧。”最后他绾唇扬起,一瞬间让乌黑的发髻上的那水佩风裳尽失颜色。

    我怔愣在原地,一瞬间心中五味杂陈。

    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傅蝉笙这么温柔的对她笑。

    我还是猜对了他冷漠的原因,他一直想要的,不过是虞匀泪的一句道歉罢了。

    不过,还好。

    一切都来得及。

    我笑着点头回应他,转身将药品好好的装回木柜后便赶紧去赶上他。

    彼时,寝殿外的那颗梨树下飞来一只白蝶,它绕着那秋千飞舞,在他无意走过时,便随着他飘扬轻逸的衣袂一同离去。

    我笑着向他跑去。

    也许,它便是那些回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