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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珠溅玉(二十三)

    还真被乔奕辰说中了。

    “参见陛下。”识木早早站在门外迎接,见乔晟铭过来连忙上前两步行礼。

    这还是乔晟铭登基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乔晟铭敲了敲识木的头,声音颇为无奈,“行了,就我们在不必在乎这些虚礼,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到今天为止,她终于做出了最满意的一桌,于是希望乔晟铭能够尝一尝。

    “怎么样?”识木眼睛亮亮的乌漆漆的眼珠子,外头仿佛裹了一层盈盈的泪,唇角轻抿,眼神里透露出许许期待,只一眼望过来瞬间让心软成一滩水。

    乔晟铭被这目光呛到,噎了半晌才回答,“嗯,挺好吃的,比起之前在南池村进步很大啊。”

    看着识木,乔晟铭暗暗感叹,似乎从南池村出来以后,识木就越来越爱说话了,脸上的表情也丰富了,从前总是像个小木偶。

    识木听了乔晟铭的话弯了弯眼睛,她一直没有吃,只是支着头看着乔晟铭将每道菜都尝了一遍,然后听见他说,“好了,现在我东西也吃了,人也来了,你有什么事想说?”

    识木:“欸?我可没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乔晟铭用手指点点桌面,想起当初刚决定收识木做学生时,上的第一课就是这一句,显然识木也想起来了,微微勾唇,扬起一抹深深的笑意,“哦我想起来了,哎呀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您。”

    识木端正坐姿,“陛下,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可以啊,你现在不也总是出门吗?”乔晟铭不解,单纯只是这事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吧?

    识木却摇头,“不是现在这样,我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这下乔晟铭明白了,识木这是不愿意待在京城里了,“你想去哪里呢?我也可以安排人。”

    “陛下!”识木没忍住拔高了声音,意识到态度不对,立马道歉,“抱歉,我太激动了,只是我希望您可以让我一个人出去,最好,连二十一也不要在我身边。”

    “不行。”乔晟铭想都没想,立马拒绝了,“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您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也一个人四处游历,甚至上过战场,为什么我不行!”

    “谁告诉你的?”乔晟铭听了识木的话,登时站了起来,脸色阴沉,连声音也冷冷的,“你从何处听来的这事?”

    “没谁告诉我,是我在肃王殿下书房里不小心看到的。”

    识木当时借用乔奕辰的书房,不慎撞倒了一个柜子,柜子里的书卷连同上面的兰花全部翻倒在地,识木连忙蹲下,想把书卷里卷入的泥土清干净,无意间瞥见了乔晟铭的名字,好奇心驱使下她看完了一整卷,讲的都是当年乔晟铭跟着已逝的慎王殿下在战场上的事。

    “反正不行,你和我不一样,你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在外有多危险你不会不知道。”

    “可......”识木还想说些什么进行辩解,可乔晟铭没给她机会,面沉如水,“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如今我是皇帝,你难道要抗旨?”

    听见乔晟铭搬出身份来压自己,识木紧了紧拳头,连忙跪下,可声音却同样冷冷的,“不敢。”

    这下,她似乎回到了当初南池村的识木,仅仅因为自己想保护她才不让她独自出门而跟自己置气吗?乔晟铭眉头紧紧团在一起,依旧没有松口,冷哼一声离开了。

    识木从地上站起来,朝着乔晟铭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坐下来自己默默吃着这一桌已经有点冷的饭菜,“啧,做的还是不太好啊。”

    之后两天,乔晟铭格外关注了一下识木的行踪,发现她又回到了前两天的状态,上街买一大堆东西,回肃王府自己捣鼓,除了食材,她也开始买一些胭脂水粉,似乎下定决心要花光乔晟铭的给的钱。

    乔晟铭听了十六的汇报,挥挥手让他多送点银子给二十一,识木想买什么就让她买吧,只要她安安分分待在京城,只是想买东西而已,没什么不能满足的。

    他疲惫的眯了眯眼,最近乔楚恒也不停上书请求乔晟铭同意他前两天的折子,让乔奕辰私下找到乔楚恒跟他分析利害也没有任何成效。乔晟铭头疼极了,怎么一个两个的全都想走呢?劝也劝不动,少年人到年纪了都是这样的吗?他记得自己从前似乎也不这样啊。

    “放你的屁,”乔奕辰听了乔晟铭的话,直呼他的脑袋净记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事,“你从前可比这难对付多了。这两人还算乖巧,没有闹什么事,你就谢天谢地吧。”

    不过很快乔奕辰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什么开过光的乌鸦嘴啊,说什么来什么,乔楚恒和识木全溜了!

    乔晟铭坐在御书房,脸色十分难看,声音颇为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二十一和小八跪在底下,大气都不敢出,乔晟铭生气的后果没有人比他们这些蜂更清楚。

    十六站在乔晟铭身边,毕恭毕敬,“主子,当时识木姑娘就和从前一样买了一大堆东西,只是今天买的格外多,只好让二十一和小八两个人多走两趟搬回去,她说担心东西被人拿了,自己留在原地等他们回来。”

    二十一将手里的信封呈上去,“我们回去以后姑娘就不在原地了,只剩一个小乞儿将这个信封交给我,说是姑娘花了点碎银子让他帮忙守在那里的,只是他也不知道姑娘往哪里去了。”

    乔晟铭拆开信封,首行就写着:“请陛下不要责罚二十一他们,他们对于我做的这件事本来就不知情,我这手金蝉脱壳也算计划了很久,连陛下您自己也没想到不是吗?

    另外,请您不用找我了,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陛下大可不必浪费那么多人手寻一个无关轻重的人。

    我从小在西南边陲长大,没离开过南池村,每日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可后来您带着我一路来到了京城,我见识到了太多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或许人都是贪心的家伙,见识过更广阔的人生后,我模糊中窥探到了别人的未来,越发无病呻吟地觉得无处安放自己的。我这趟出门只是想看看世界,看看人。

    我会注意安全的。勿念。”

    识木的不告而别好歹留下这么一纸轻飘飘的书信,乔楚恒什么都没留下,只知道他当时骑着匹马跟守城的卫兵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要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卫兵哪里敢阻拦太子,可直到城门将管也没见乔楚恒的影子,守卫这才连忙上报,乔晟铭一听就知道乔楚恒这是跑了。

    两个人明明谁都不知道对方的计划,却默契的像是约好了一般一前一后全都溜了。

    在识木的预想中,乔晟铭知道她走了的消息估计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她真的会“抗旨”,认为自己忤逆了他,可乔晟铭只是沉着脸,没有再说话,按捺住郁结而生的焦躁,他扭曲的开始嫉妒起乔楚恒的自由,他想走就能走,自己却要困在这方寸之地,旁观着他们。

    若不是心里明镜般清楚识木和乔楚恒绝没有约定过什么东西,乔晟铭甚至要开始怀疑他们俩是不是那次在易林见第一面时就一起计划好了这一切。

    乔晟铭调整了一下呼吸,让二十一他们退下了,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出了会儿神,突然自嘲一般轻轻笑了笑,“看看人......这满京城的人还不够你看吗?”

    江南市井中,识木走街串巷,她从长安出来已经三月有余,这一路来,她有时沿着田间地头漫无目的地溜达,有时只是在河道边静静坐上一整天,看着人来人往。

    她当时从长安出来后打扮成男子模样,却并没有想好要去哪里,只是这么随心所欲,身上带着一些银钱,但她一向省吃俭用,并没有花多少。

    途中识木认识了一位云游的高僧,天天受佛法洗礼,渐渐地,甚至抠出一丝禅意,开始学着高僧化缘——说好听点就是要饭,上到达官贵人,下至乡绅佃农都是他们化缘的对象,有时遇见实在穷困潦倒的人家,他们甚至要自掏腰包,没讨什么饭,反而倒贴了些银钱。

    而上天向来喜欢开玩笑,见他们愿意倒贴,便又大手一挥,天降了一个落魄小公子到他们身边。

    “一诚大师!这有个人躺在这里!好像饿晕了......乔楚恒?”识木将此人翻过身来,虽然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的,但确实是乔楚恒没错。

    “阿弥陀佛,既然识木你认识,就把他带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