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故怨旧仇

    孟姜努力抬起了自己并不太灵活的头，想看看说话的人长什么样，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根本看不起那张映着光芒的脸，眼睛还险些被那光芒灼伤。

    “是什么东西呀，不想喝汤去找阎王伸冤，何必为难我老婆子。”孟姜连连后退。

    又是一声叹息，说话之人收起头顶的大光相，抬了抬洁白衣袍下的手，周围的游魂便都定住了，孟姜也定住了，手还保持着揉眼睛的姿势，眉心的皱纹叠在一起，嘴角像个孩子似的向下撇着，满脸的不快。

    “孟婆最近的记忆是不是又减少了，睡眠也比以往更多？”男子低沉的嗓音带着回声，悠悠的飘入唯一没定住的鬼差的耳里，那鬼差听了连忙下跪答话，“回，回，回帝君，孟婆最近只能记得三天内的事，并且很多时候都不太清醒，小，小的听前几天过来的阎王说，说孟婆的魂魄，如，如果再不能收回，恐，恐怕就要散了。”

    这唯一能动的鬼差并不是寻常的小鬼，而是“厉鬼勾魂，无常索命”中的黑无常，也是在场唯一一开始就认出扮做游魂的冥界之主-酆都帝君丛阳。

    帝君并不常来地府，每次来都是来看孟婆，若是孟婆不快，便会大闹黄泉，搅得整个地府鬼哭神嚎，阎王大怒，可又不能对帝君做什么，只能拿他们这些小鬼生气。

    所以每逢帝君降临，他们都小心翼翼，心里一边祈祷孟婆不要生气，一边祈祷帝君看完就走，马上离开。黄泉虽宽，可是每天要渡的亡魂无数，经不起他们二位的折腾。

    丛阳又挥了挥手，瞬间定住的孟姜和他都消失不见，四周的游魂也恢复了行动，开始排着队往奈何桥上走，等着喝汤。小鬼们见状擦了擦头顶的冷汗，今年帝君回来场面还并不是那么惊人。

    “上一个甲子帝君回来的时候，问孟婆还记不记得他，孟婆大怒，说她每天把孟婆汤当饭吃，怎么可能什么阿猫阿狗都记得，帝君只多说了两句话，孟婆把锅都砸了，害的我们被阎王罚俸，还挨了板子。”两人消失后，有小鬼在一边维持秩序一边交头接耳。

    “你说的这算什么。”另一名看起来年纪稍长的阴差斜睨那小鬼一眼，“三百年前你还没来的时候，帝君过来惹怒孟婆，孟婆大闹黄泉说要离开这里，把上面。”说到上面的时候，那阴差先是伸出手朝头顶上方拜了拜，这才慢悠悠道，“把上面都惊动了......”

    肃穆的十方阎罗殿忽然起了人声，“你带我老婆子来这里干什么，放开！”一阵光影闪过，一黑一白，一男一女的身影出现在百十年都不会有谁踏足的阎罗殿正殿，孟婆怒喝着身旁这个奇怪的年轻人，满口胡言乱语，“你不放开我老婆子，耽误了奈何桥熬汤的大事，阎王怪罪下来你承受得起吗？”“放开放开，赶紧放开。”

    丛阳却并不松手，而是看向阎罗殿最上方那个空荡荡的王座，四周阴沉沉的，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她这个样子多久了？”清冷的声音回荡在阎罗殿中。

    本来空无一人的石头椅子上忽然出现一个慵懒的身影，盘着腿斜靠在椅背上，“不久不久，从你上次走后第二年，大概才不到六十年。”说话的语气如同他本人一样懒洋洋的，仿佛从未睡醒一样。

    “六十年。”丛阳低头喃喃道，“上次见她不过凡人五十多岁模样，头发虽白，可整个人还是很精神，可这次过来，她一下如同凡人九十的老妪一般老态龙钟，难道黄泉的水真的保不住她了。”

    “你说她的魂魄要散了？”丛阳再次发问。

    “撑不过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