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尘缘琐屑，道不清辨不明的情义
篱笆院子，丈许方圆的小院，土坯围墙，茅草棚顶的厨房，这就是杨铁牛的狗窝。
而此刻在这篱笆院子当中，一个人拽着铁锅往外走。
这人看着也正是杨铁牛的二哥杨铁山。
铁锅笨重，又积攒了一层厚厚的锅底灰，二哥似乎费了不少劲才将那铁锅从厨房搬出来，也是弄得一身的锅底灰，看起来有些狼狈，只是为什么二哥要扒他的铁锅？
而杨铁牛二哥见到杨铁牛出现在家门口，也愣了一下，随即老实巴交的面孔涨的通红。
“三弟，你回来了。”二哥杨铁山呐呐的说道。
杨铁牛望了一眼二哥杨铁山手中的大铁锅，又望望提着大铁锅的二哥，哪里还能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无非就是见他这么些天没回来，觉得他应该是死在山上了，所以就想趁早过来把他家里值钱的家什收过去，免得来晚了，被村里其他人给拿了。
“恩，算是活着回来了，二哥把锅放回去吧，俺还要靠这锅吃饭呢。”杨铁牛说道。
杨铁山讪讪的把锅放了回去，然后没好意思多留，尬聊了两句，跑了。
“铁牛，你家二哥真坏。”桃夭夭说道。
“什么坏不坏的，都是自家兄弟，俺又没儿子，要是死在山里了，这东西本来就该归他们的。”杨铁牛倒是看的透彻，毫不在意的念到。
“唔。”桃夭夭闻言，感觉好像是那么回事，不过又觉得有些不对。
“俺还是觉得二哥是个坏蛋，因为他拿俺们家的东西。”桃夭夭说道。
杨铁牛闻言笑笑，没多说。
只是转头准备烧火，整些吃食，填一下肚子。
只是他走进厨房，却是发现里面已经差不多被搬空了，不说柴火，连他藏起来的两串腊肉都不见了，这种状况让杨铁牛有些恼火。
“铁牛，你村里人真坏。”桃夭夭又喊道，似乎也有些生气。
杨铁牛心底也有些恼火，不过还是解释了一句：“他们以为俺死了，肯定要把东西全都拿走，不然留在这里还不是浪费。”
“哼哼，明明心底想要打人，你骗不了俺的。”桃夭夭有些得意的说道。
杨铁牛有些尴尬，便准备不再想这方面的事情，不过杨铁牛不想，刚转过身来，却看到大哥杨铁树推着一辆木板车进来了，刚走进来，就看到从厨房里面走出来的杨铁牛，愣了一下，随即面色也是一下涨的通红，而杨铁牛也马上明白了过来。
“三弟，你回来了。”大哥杨铁树呐呐的说道。
“恩，回来了。”杨铁牛有些气恼的应了一声。
说起来，自从两年前老父亲死了，他们三兄弟理所当然的分家之后，各自忙于生计，倒是很少见面了，却没料到，如今见面之后，会是这般尴尬的一个场面。
杨铁树心中尴尬欲死，也不多说，拉着小车，就往外走，不过却是被杨铁牛叫住。
“大哥，俺这没有柴火和腊肉了，能匀些过来不。”杨铁牛喊道，杨铁树闻言更是羞愧，因为那腊肉就是被他拿走了的，当时他还和杨铁山掰扯了两句。
心中羞愧，杨铁树动作更是生硬，最后近乎是狼狈而逃。
“这大哥也是坏蛋。”桃夭夭说道。
杨铁牛没应，因为在这事上，作为一个极为看重家人，亲情的人，他即不好，也不知道该发表些什么言论，想了一下，只是默不作声的在灶房当中摸了些炭黑出来，准备把在山上寻到的修仙功法在一块石板上给默写了下来，这事倒也挺重要的。
而没等杨铁牛默写完，二哥杨铁山就挑着两担从他这里拿走的东西过来了。
紧着大哥杨铁树也推着一板车东西过来。
“三弟，这些东西，抱歉，俺们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大哥杨铁树涨红着脸支吾的说道。
杨铁牛见着两位兄长到底还算有点良心，心中倒也是消了些火气。
也没多看两位兄长还回来的那些东西，只是收拾了一下，切了两盘腊肉，煮了壶果酒，拉着大哥和二哥坐下来吃菜喝酒，也闲谈两句。
到底都是血浓于水的兄弟，杨铁牛虽然恼火，但也不希望彼此之间因为这事闹的太僵。
而且话说开来，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亲兄弟没了，留下一笔财产，没有子嗣继承，从情理上两位兄长分割继承过去，也是说的过去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实际上或许有些不好看，又加上他这个被认为死了的其实没死，所以才让事情变得更加难看。
当然也就是有些面子上难看，实际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烂事。
几杯酒下肚，有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借着酒劲，又都是兄弟，没什么不能说的。
“三弟，说了这么多，其实还是俺这做大哥的不地道，当年分家的时候，俺就把家里那二十三亩良田全拿走了，现在又做出这种事情来，大哥不是人，……”
“不只是大哥，其实二哥也有错，当年分家，大哥拿的多，二哥这拿的也不少，剩下的十七亩薄田全被俺拿了，三弟一分田都没拿到，俺还把家里原本该留给三弟的牛给牵走了，现在俺又是做出这种事情来，二哥也不是人，……”
杨铁牛听着两位兄长的自责之语，却是一副大度的样子出言开导两位兄长。
“当年分家的事情，大家都是已经说定了，现在还扯出来作甚。”
“至于今日的事情，说清楚了也就那么回事，有道是兄终弟继，这弟终兄长自然也能继，世道礼法上也是能说得过去的，两位兄长又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俺说，这事情就这样过去就是了，多说也是无益。”杨铁牛劝到。
“真是虚伪，明明心底巴不得大哥和二哥跪下来给你磕头道歉。”桃夭夭却是说道。
杨铁山和杨铁树听不到桃夭夭的话语，而杨铁牛自是当做没听到。
酒宴气氛这么好，非要闹得不愉快是那样，虽然看着两位大哥在自己面前低头认错，确实有些过瘾，不过这种事情心底过瘾就行了，非要咄咄逼人，反倒没什么意思。
都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杨铁牛不希望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桃夭夭看到杨铁牛的想法，扁着嘴嘟囔了两句。
“明明就是坏蛋，说的这么好听。”桃夭夭嘟囔着。
桃夭夭对杨铁牛的两位兄长有些看法，不过看着杨铁牛不想在上面多掰扯，倒是也没多说。
只是在边上看着几个大老爷们在哪里喝酒唱苦情。
酒过三巡，话头却是掰扯到了杨铁牛这次在山上的所见所闻。
“三弟，这山上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的没有宝物么？”大哥杨铁树问道。
“就那样，哪有什么宝物，老虎倒是有。”杨铁牛含糊的说道，想糊弄过去，不想多说。
不过二哥杨铁山看着杨铁牛的样子却是出声说道：“铁牛，你从小就不会撒谎，这山上有什么东西，难道都不能和俺们两个做哥哥的说么？”
“明明刚才还在拿俺家的东西，真是厚脸皮。”桃夭夭当即不满的鄙视到。
杨铁牛听到桃夭夭的话语，心底有些尴尬，没回应桃夭夭。
两个兄长做事确实有些不地道，不过到底是他的兄长，而且拿的东西不是都如数还回来了么，方才也是极为诚恳的向他这个弟弟道歉了，杨铁牛本就是心思敞亮，不喜欢抠着点东西就记恨一辈子的，到如今心里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喝了点酒，杨铁牛寻思着，山上也就是一片废墟，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呵，这山上，其实也真的没什么东西。”
“要说的话，大致就是，进山之后雾特别的浓，浓到很多地方脚下的路都看不见，……路特别的滑，到处都是藓衣，……还有青色砖石铺的平台，那平台有好多个，每一个……”
杨铁牛斟酌着，除了桃夭夭这个精怪妻子和厉鬼这两个杨铁牛感觉常人不太好接受的没说，其他的都挑着一些精彩的说了出来，什么刻着漂亮符文的青石高台，刻在崖壁上的大棋盘，玉石般的石料堆砌而成的宫殿，……听得杨铁树和杨铁山两个土包子津津有味，遐思不断。
“你们说，这山上的仙人都去哪了？”杨铁树喃喃的说道。
“这要是山上的仙人没走，或许俺们也有机会拜入仙门也说不定。”杨铁山说道，却是开始幻想，要是仙人还在，他也拜入了那仙门，成了一个仙人，哪又是如何一个光景。
“俺又不是仙人，哪里知道那么多。”杨铁牛却是笑道。
杨铁山和杨铁树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皆是摇头叹气，一连喝了几杯闷酒。
而到现在话说开，三兄弟之间像是打开了隔阂，一下子又像是亲密无间了一般，坐在哪里喝酒，吃肉，谈些村里的趣事，地里收成，也夹杂两句对于仙人的遐思。
酒酣肉尽，时间也不早了，眼瞅着到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的时候了，杨铁牛喝的熏熏然。
“三弟，这山上真的没有宝物么。”杨铁山突然望着杨铁牛问道。
眼中闪着某种光芒，带着希翼。
“哪有什么宝物，倒是俺在山上打死了一头白虎，可惜那一身好皮没带下来，不然或许能换不少银钱。”杨铁牛浑不在意的说道。
杨铁山见着杨铁牛这话似乎不是作伪，心底不知怎么的，却是有些失望，还有些狐疑。
气氛再次沉寂下来，杨铁牛似乎喝的有些上头，靠在哪里一时无言。
“时候也不早了，俺该回去了，不然你嫂子该着急了。”杨铁树突然站起身来，说道。
“确实不早了，俺也该回去了。”杨铁山也跟着说道。
“那俺送送两位哥哥。”杨铁牛闻言也没挽留，只是笑着说道。
说着，几个人从昏暗的室内走出，天边斜阳也是落到山肩，村里炊烟袅袅。
也是在这时，杨铁蛋从地里回来，听到好兄弟铁牛竟然活着从白雾山回来了，心底高兴，便直接马不停蹄的奔着往杨铁牛这里来了，正好碰到在家门口送两位兄长的杨铁牛，而见到杨铁牛果然还活着，杨铁蛋立马高兴的迎了上去，
“哈哈，俺就知道，你这家伙命硬实的很，肯定不会轻易死掉。”杨铁蛋高兴的说道。
见到杨铁蛋，杨铁牛也有些开心，如今他上山几次大难不死，回来看到好兄弟，倒算是生死之后，再相逢，心底自然是开心的。
边上杨铁树和杨铁山见着，打个招呼便准备离开。
杨铁牛说了几声客气话将两位兄长送走，便拉着杨铁蛋进屋，又切了一盘腊肉，煮了一壶酒，拉着杨铁蛋掰扯些闲话，杨铁牛前后喝了些酒，加上见到好兄弟，心底高兴，杨铁蛋一询问，便又把先前说过的一些白雾山上的见闻重讲了一遍。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杨铁蛋自然也是听得津津有味，眼中异彩连连。
“没想到山上竟然真的曾经有过仙人，铁牛，你说这山上的仙人去那了，要是这仙人还在的话，或许俺们也能有机会拜入仙门也说不定。”杨铁蛋说道。
而杨铁牛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语，心中微动，不过却是稍显沉默，一时不语。
原本酣畅的气氛也一下变得有些沉闷，不过铁蛋似乎并没有察觉，依旧在放飞遐思，想着要是山上仙人还在，他拜入仙门，成为仙人后的光景。
杨铁牛看着好兄弟铁蛋那脸上的迷离之色，他发现，他好像做错事情了，他不该提仙的。
就算只是一片废墟，但是牵扯到仙人，纵使是一片废墟，也足够引人遐思。
世间想要寻仙缘的人，不知凡几，甚至可以说，杨铁牛所看到过的凡人，就没有不向往仙缘的，两位兄长如此，铁蛋如此，他自己也不例外。
甚至为了寻仙，他已经豁出过命，说的也正是他这次上白雾山寻登仙宝物。
上山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抱着死在山中的觉悟，说到底其实还不是因为那个仙字。
简简单单一个仙字，却是寄托着凡人对飞天纵地，逍遥长生的朴素愿望。
为了追寻仙缘，杨铁牛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登山，其他人或许没有这种觉悟，但对仙缘的向往却也是有的，而且也很浓烈，这种浓烈足以让他们生出一些别样的心思，毕竟，豁出性命来去追求理想的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但是欲望和私心却是普遍的。
人心都是有幽暗面的。
这种情况下，杨铁牛本不该提仙的。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自私且心胸狭窄的人罢了。
他豁出命来上山寻仙缘，终于还是在山上寻到了修仙法门，不过那是他用命换来的。
铁蛋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杨铁牛也自问不是个小气的人，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愿意就这样平白把功法教给对方，虽然这样做对他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损失，但是好几次话语到了嘴边，他也没能开口说出些什么来。
一如刚才二哥问他山上到底没有没有宝物，却被他几乎没有犹豫的，糊弄了过去。
他心底是不愿意把功法交出去的，这种情况下，杨铁牛本不该提仙的。
明明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还告诉别人自己在山上探索了仙人遗址的事情，勾起他人心中欲望，却又不愿意把仙缘拿出来分享，这不管是对他人还是对杨铁牛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对杨铁牛来说，他本来不该提及山上曾经有过仙人痕迹的。
只是心思坦荡的人，又如何会抱着太多的鬼蜮心思，一时酒酣，却也做下错事。
“铁牛才不是心胸狭隘，自私的人。”
“功法是铁牛豁出性命，历经千辛万苦才找来的，白雾山上的传说大家都知道，他们自己不去拼命，凭什么要把功法给他们。”桃夭夭突然说道。
被这般一劝，虽然感觉桃夭夭扯的是个歪理，但杨铁牛心底还是好受了许多。
心中念头转动，却是在思索如何回应。
杨铁牛没有回应桃夭夭，桃夭夭却是能看到杨铁牛的心思，只是不知道如何劝说。
刚接触到红尘俗世的桃夭夭并不太懂得如何处理过于复杂的情感。
“俺又不是仙人，哪里知道那么多。”沉默了一阵，杨铁牛才算是接上了铁蛋的问话。
铁牛闻言，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面色稍显黯然。
“铁牛，这山上真的没有宝物么？”少许，铁蛋终于忍不住询问到。
杨铁牛听到这番问话，心底有些不舒服，低着头喝着酒，好一会才出声：“哪有什么宝物，倒是俺在山上打死了一头白虎，可惜那一身好皮没带下来，不然或许能换不少银钱。”杨铁牛低着头，没去看铁蛋的表情，只说着和先前同样的话语。
铁蛋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失望之色。
他还是希望山上是有宝物的，就算是他不敢上山也是一样，有总比没有要好。
如今听到山上没有宝物的消息，铁蛋感觉心底空落落的，有种抵触感，不愿去相信。
气氛陡然有些沉默。
不知不觉间，天色越发昏暗，铁蛋回过神来，却发现天色已经大暗。
“都这般晚了，俺该回去了，不然家里人要担心。”铁蛋说道。
“不再多呆一会么。”杨铁牛说道。
“不了，家里人说不定还在等俺吃饭呢。”铁蛋说着，站起来往外走，杨铁牛起身相送。
天色已经泛黑，月盘也已经挂上天幕，铁蛋告别铁牛，迈步走进了夜幕。
“其实把功法交出去，好像也没什么损失。”在将人送走后，杨铁牛站在门口这般念到。
“明明根本不想给。”桃夭夭却鄙视到。
杨铁牛闻言笑笑，没有多争辩，因为对方说的是实话。
只是望着铁蛋离去的背影，杨铁牛心中原本斑杂的心思逐渐被理清。
“明明都是坏人。”桃夭夭嘟囔道，却是看到杨铁牛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将功法留给之前还在拿他家什的两个兄长，觉得有些不满。
杨铁牛也读到一些桃夭夭的想法，只是笑笑，血缘亲情上的事情，哪里讲什么道理。
非要说的话，大概只能说一句人的本性如此了。
杨铁牛不是断情绝性的，相反对亲情很是重视，本性如此，难道非要因为一些不值一提的小情绪，做些让自己痛苦的事情才好么。
两害之间，取其轻而已，谈什么对错。
不过杨铁牛倒也不打算马上就交出去，而是打算等他离开村子，出走之时再说。
心中有了定意，转头点了油灯，摸着炭黑在那石板之上，将那碧海苍云诀默写了下来。
一边默写，一边也琢磨。
思绪转动之间，桃夭夭嫌弃识海有些不安稳，便跑了出来。
也是桃夭夭一出来，杨铁牛便感觉脑袋一轻。
“怎么出来了？”杨铁牛转头看向那趴在一团粉色瘴气云团上的桃夭夭问道。
“哼哼，臭铁牛的识海太挤了，才不要呆在里面了。”桃夭夭说道，一边也有些好奇的看着那石板上面的字符，似乎对修仙也是很有兴趣。
杨铁牛闻言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低着头便继续默写。
桃夭夭看了一阵，感觉没什么意思，转首趴在瘴气云团上，在屋子里面晃了起来。
就一个破土坯房，自然谈不上多好，不过桃夭夭也是刚从那桃花林中走出来，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虽然屋子有些丑不拉几，破破旧旧的，不过她还是看的有些开心。
倒是杨铁牛一边默写，一边琢磨这修仙功法，显得异常专注入神。
也是同时，在这南山村里面也有两人想事情想的出神，却正是杨铁牛的二哥杨铁山和他的好兄弟杨铁蛋，躺在床板上，怔怔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有那杨铁牛的大哥杨铁树，回去吃了碗干饭，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过去了。
而此刻在这篱笆院子当中，一个人拽着铁锅往外走。
这人看着也正是杨铁牛的二哥杨铁山。
铁锅笨重，又积攒了一层厚厚的锅底灰，二哥似乎费了不少劲才将那铁锅从厨房搬出来，也是弄得一身的锅底灰，看起来有些狼狈，只是为什么二哥要扒他的铁锅？
而杨铁牛二哥见到杨铁牛出现在家门口，也愣了一下，随即老实巴交的面孔涨的通红。
“三弟，你回来了。”二哥杨铁山呐呐的说道。
杨铁牛望了一眼二哥杨铁山手中的大铁锅，又望望提着大铁锅的二哥，哪里还能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无非就是见他这么些天没回来，觉得他应该是死在山上了，所以就想趁早过来把他家里值钱的家什收过去，免得来晚了，被村里其他人给拿了。
“恩，算是活着回来了，二哥把锅放回去吧，俺还要靠这锅吃饭呢。”杨铁牛说道。
杨铁山讪讪的把锅放了回去，然后没好意思多留，尬聊了两句，跑了。
“铁牛，你家二哥真坏。”桃夭夭说道。
“什么坏不坏的，都是自家兄弟，俺又没儿子，要是死在山里了，这东西本来就该归他们的。”杨铁牛倒是看的透彻，毫不在意的念到。
“唔。”桃夭夭闻言，感觉好像是那么回事，不过又觉得有些不对。
“俺还是觉得二哥是个坏蛋，因为他拿俺们家的东西。”桃夭夭说道。
杨铁牛闻言笑笑，没多说。
只是转头准备烧火，整些吃食，填一下肚子。
只是他走进厨房，却是发现里面已经差不多被搬空了，不说柴火，连他藏起来的两串腊肉都不见了，这种状况让杨铁牛有些恼火。
“铁牛，你村里人真坏。”桃夭夭又喊道，似乎也有些生气。
杨铁牛心底也有些恼火，不过还是解释了一句：“他们以为俺死了，肯定要把东西全都拿走，不然留在这里还不是浪费。”
“哼哼，明明心底想要打人，你骗不了俺的。”桃夭夭有些得意的说道。
杨铁牛有些尴尬，便准备不再想这方面的事情，不过杨铁牛不想，刚转过身来，却看到大哥杨铁树推着一辆木板车进来了，刚走进来，就看到从厨房里面走出来的杨铁牛，愣了一下，随即面色也是一下涨的通红，而杨铁牛也马上明白了过来。
“三弟，你回来了。”大哥杨铁树呐呐的说道。
“恩，回来了。”杨铁牛有些气恼的应了一声。
说起来，自从两年前老父亲死了，他们三兄弟理所当然的分家之后，各自忙于生计，倒是很少见面了，却没料到，如今见面之后，会是这般尴尬的一个场面。
杨铁树心中尴尬欲死，也不多说，拉着小车，就往外走，不过却是被杨铁牛叫住。
“大哥，俺这没有柴火和腊肉了，能匀些过来不。”杨铁牛喊道，杨铁树闻言更是羞愧，因为那腊肉就是被他拿走了的，当时他还和杨铁山掰扯了两句。
心中羞愧，杨铁树动作更是生硬，最后近乎是狼狈而逃。
“这大哥也是坏蛋。”桃夭夭说道。
杨铁牛没应，因为在这事上，作为一个极为看重家人，亲情的人，他即不好，也不知道该发表些什么言论，想了一下，只是默不作声的在灶房当中摸了些炭黑出来，准备把在山上寻到的修仙功法在一块石板上给默写了下来，这事倒也挺重要的。
而没等杨铁牛默写完，二哥杨铁山就挑着两担从他这里拿走的东西过来了。
紧着大哥杨铁树也推着一板车东西过来。
“三弟，这些东西，抱歉，俺们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大哥杨铁树涨红着脸支吾的说道。
杨铁牛见着两位兄长到底还算有点良心，心中倒也是消了些火气。
也没多看两位兄长还回来的那些东西，只是收拾了一下，切了两盘腊肉，煮了壶果酒，拉着大哥和二哥坐下来吃菜喝酒，也闲谈两句。
到底都是血浓于水的兄弟，杨铁牛虽然恼火，但也不希望彼此之间因为这事闹的太僵。
而且话说开来，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亲兄弟没了，留下一笔财产，没有子嗣继承，从情理上两位兄长分割继承过去，也是说的过去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实际上或许有些不好看，又加上他这个被认为死了的其实没死，所以才让事情变得更加难看。
当然也就是有些面子上难看，实际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烂事。
几杯酒下肚，有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借着酒劲，又都是兄弟，没什么不能说的。
“三弟，说了这么多，其实还是俺这做大哥的不地道，当年分家的时候，俺就把家里那二十三亩良田全拿走了，现在又做出这种事情来，大哥不是人，……”
“不只是大哥，其实二哥也有错，当年分家，大哥拿的多，二哥这拿的也不少，剩下的十七亩薄田全被俺拿了，三弟一分田都没拿到，俺还把家里原本该留给三弟的牛给牵走了，现在俺又是做出这种事情来，二哥也不是人，……”
杨铁牛听着两位兄长的自责之语，却是一副大度的样子出言开导两位兄长。
“当年分家的事情，大家都是已经说定了，现在还扯出来作甚。”
“至于今日的事情，说清楚了也就那么回事，有道是兄终弟继，这弟终兄长自然也能继，世道礼法上也是能说得过去的，两位兄长又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俺说，这事情就这样过去就是了，多说也是无益。”杨铁牛劝到。
“真是虚伪，明明心底巴不得大哥和二哥跪下来给你磕头道歉。”桃夭夭却是说道。
杨铁山和杨铁树听不到桃夭夭的话语，而杨铁牛自是当做没听到。
酒宴气氛这么好，非要闹得不愉快是那样，虽然看着两位大哥在自己面前低头认错，确实有些过瘾，不过这种事情心底过瘾就行了，非要咄咄逼人，反倒没什么意思。
都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杨铁牛不希望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桃夭夭看到杨铁牛的想法，扁着嘴嘟囔了两句。
“明明就是坏蛋，说的这么好听。”桃夭夭嘟囔着。
桃夭夭对杨铁牛的两位兄长有些看法，不过看着杨铁牛不想在上面多掰扯，倒是也没多说。
只是在边上看着几个大老爷们在哪里喝酒唱苦情。
酒过三巡，话头却是掰扯到了杨铁牛这次在山上的所见所闻。
“三弟，这山上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的没有宝物么？”大哥杨铁树问道。
“就那样，哪有什么宝物，老虎倒是有。”杨铁牛含糊的说道，想糊弄过去，不想多说。
不过二哥杨铁山看着杨铁牛的样子却是出声说道：“铁牛，你从小就不会撒谎，这山上有什么东西，难道都不能和俺们两个做哥哥的说么？”
“明明刚才还在拿俺家的东西，真是厚脸皮。”桃夭夭当即不满的鄙视到。
杨铁牛听到桃夭夭的话语，心底有些尴尬，没回应桃夭夭。
两个兄长做事确实有些不地道，不过到底是他的兄长，而且拿的东西不是都如数还回来了么，方才也是极为诚恳的向他这个弟弟道歉了，杨铁牛本就是心思敞亮，不喜欢抠着点东西就记恨一辈子的，到如今心里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喝了点酒，杨铁牛寻思着，山上也就是一片废墟，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呵，这山上，其实也真的没什么东西。”
“要说的话，大致就是，进山之后雾特别的浓，浓到很多地方脚下的路都看不见，……路特别的滑，到处都是藓衣，……还有青色砖石铺的平台，那平台有好多个，每一个……”
杨铁牛斟酌着，除了桃夭夭这个精怪妻子和厉鬼这两个杨铁牛感觉常人不太好接受的没说，其他的都挑着一些精彩的说了出来，什么刻着漂亮符文的青石高台，刻在崖壁上的大棋盘，玉石般的石料堆砌而成的宫殿，……听得杨铁树和杨铁山两个土包子津津有味，遐思不断。
“你们说，这山上的仙人都去哪了？”杨铁树喃喃的说道。
“这要是山上的仙人没走，或许俺们也有机会拜入仙门也说不定。”杨铁山说道，却是开始幻想，要是仙人还在，他也拜入了那仙门，成了一个仙人，哪又是如何一个光景。
“俺又不是仙人，哪里知道那么多。”杨铁牛却是笑道。
杨铁山和杨铁树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皆是摇头叹气，一连喝了几杯闷酒。
而到现在话说开，三兄弟之间像是打开了隔阂，一下子又像是亲密无间了一般，坐在哪里喝酒，吃肉，谈些村里的趣事，地里收成，也夹杂两句对于仙人的遐思。
酒酣肉尽，时间也不早了，眼瞅着到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的时候了，杨铁牛喝的熏熏然。
“三弟，这山上真的没有宝物么。”杨铁山突然望着杨铁牛问道。
眼中闪着某种光芒，带着希翼。
“哪有什么宝物，倒是俺在山上打死了一头白虎，可惜那一身好皮没带下来，不然或许能换不少银钱。”杨铁牛浑不在意的说道。
杨铁山见着杨铁牛这话似乎不是作伪，心底不知怎么的，却是有些失望，还有些狐疑。
气氛再次沉寂下来，杨铁牛似乎喝的有些上头，靠在哪里一时无言。
“时候也不早了，俺该回去了，不然你嫂子该着急了。”杨铁树突然站起身来，说道。
“确实不早了，俺也该回去了。”杨铁山也跟着说道。
“那俺送送两位哥哥。”杨铁牛闻言也没挽留，只是笑着说道。
说着，几个人从昏暗的室内走出，天边斜阳也是落到山肩，村里炊烟袅袅。
也是在这时，杨铁蛋从地里回来，听到好兄弟铁牛竟然活着从白雾山回来了，心底高兴，便直接马不停蹄的奔着往杨铁牛这里来了，正好碰到在家门口送两位兄长的杨铁牛，而见到杨铁牛果然还活着，杨铁蛋立马高兴的迎了上去，
“哈哈，俺就知道，你这家伙命硬实的很，肯定不会轻易死掉。”杨铁蛋高兴的说道。
见到杨铁蛋，杨铁牛也有些开心，如今他上山几次大难不死，回来看到好兄弟，倒算是生死之后，再相逢，心底自然是开心的。
边上杨铁树和杨铁山见着，打个招呼便准备离开。
杨铁牛说了几声客气话将两位兄长送走，便拉着杨铁蛋进屋，又切了一盘腊肉，煮了一壶酒，拉着杨铁蛋掰扯些闲话，杨铁牛前后喝了些酒，加上见到好兄弟，心底高兴，杨铁蛋一询问，便又把先前说过的一些白雾山上的见闻重讲了一遍。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杨铁蛋自然也是听得津津有味，眼中异彩连连。
“没想到山上竟然真的曾经有过仙人，铁牛，你说这山上的仙人去那了，要是这仙人还在的话，或许俺们也能有机会拜入仙门也说不定。”杨铁蛋说道。
而杨铁牛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语，心中微动，不过却是稍显沉默，一时不语。
原本酣畅的气氛也一下变得有些沉闷，不过铁蛋似乎并没有察觉，依旧在放飞遐思，想着要是山上仙人还在，他拜入仙门，成为仙人后的光景。
杨铁牛看着好兄弟铁蛋那脸上的迷离之色，他发现，他好像做错事情了，他不该提仙的。
就算只是一片废墟，但是牵扯到仙人，纵使是一片废墟，也足够引人遐思。
世间想要寻仙缘的人，不知凡几，甚至可以说，杨铁牛所看到过的凡人，就没有不向往仙缘的，两位兄长如此，铁蛋如此，他自己也不例外。
甚至为了寻仙，他已经豁出过命，说的也正是他这次上白雾山寻登仙宝物。
上山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抱着死在山中的觉悟，说到底其实还不是因为那个仙字。
简简单单一个仙字，却是寄托着凡人对飞天纵地，逍遥长生的朴素愿望。
为了追寻仙缘，杨铁牛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登山，其他人或许没有这种觉悟，但对仙缘的向往却也是有的，而且也很浓烈，这种浓烈足以让他们生出一些别样的心思，毕竟，豁出性命来去追求理想的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但是欲望和私心却是普遍的。
人心都是有幽暗面的。
这种情况下，杨铁牛本不该提仙的。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自私且心胸狭窄的人罢了。
他豁出命来上山寻仙缘，终于还是在山上寻到了修仙法门，不过那是他用命换来的。
铁蛋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杨铁牛也自问不是个小气的人，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愿意就这样平白把功法教给对方，虽然这样做对他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损失，但是好几次话语到了嘴边，他也没能开口说出些什么来。
一如刚才二哥问他山上到底没有没有宝物，却被他几乎没有犹豫的，糊弄了过去。
他心底是不愿意把功法交出去的，这种情况下，杨铁牛本不该提仙的。
明明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还告诉别人自己在山上探索了仙人遗址的事情，勾起他人心中欲望，却又不愿意把仙缘拿出来分享，这不管是对他人还是对杨铁牛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对杨铁牛来说，他本来不该提及山上曾经有过仙人痕迹的。
只是心思坦荡的人，又如何会抱着太多的鬼蜮心思，一时酒酣，却也做下错事。
“铁牛才不是心胸狭隘，自私的人。”
“功法是铁牛豁出性命，历经千辛万苦才找来的，白雾山上的传说大家都知道，他们自己不去拼命，凭什么要把功法给他们。”桃夭夭突然说道。
被这般一劝，虽然感觉桃夭夭扯的是个歪理，但杨铁牛心底还是好受了许多。
心中念头转动，却是在思索如何回应。
杨铁牛没有回应桃夭夭，桃夭夭却是能看到杨铁牛的心思，只是不知道如何劝说。
刚接触到红尘俗世的桃夭夭并不太懂得如何处理过于复杂的情感。
“俺又不是仙人，哪里知道那么多。”沉默了一阵，杨铁牛才算是接上了铁蛋的问话。
铁牛闻言，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面色稍显黯然。
“铁牛，这山上真的没有宝物么？”少许，铁蛋终于忍不住询问到。
杨铁牛听到这番问话，心底有些不舒服，低着头喝着酒，好一会才出声：“哪有什么宝物，倒是俺在山上打死了一头白虎，可惜那一身好皮没带下来，不然或许能换不少银钱。”杨铁牛低着头，没去看铁蛋的表情，只说着和先前同样的话语。
铁蛋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失望之色。
他还是希望山上是有宝物的，就算是他不敢上山也是一样，有总比没有要好。
如今听到山上没有宝物的消息，铁蛋感觉心底空落落的，有种抵触感，不愿去相信。
气氛陡然有些沉默。
不知不觉间，天色越发昏暗，铁蛋回过神来，却发现天色已经大暗。
“都这般晚了，俺该回去了，不然家里人要担心。”铁蛋说道。
“不再多呆一会么。”杨铁牛说道。
“不了，家里人说不定还在等俺吃饭呢。”铁蛋说着，站起来往外走，杨铁牛起身相送。
天色已经泛黑，月盘也已经挂上天幕，铁蛋告别铁牛，迈步走进了夜幕。
“其实把功法交出去，好像也没什么损失。”在将人送走后，杨铁牛站在门口这般念到。
“明明根本不想给。”桃夭夭却鄙视到。
杨铁牛闻言笑笑，没有多争辩，因为对方说的是实话。
只是望着铁蛋离去的背影，杨铁牛心中原本斑杂的心思逐渐被理清。
“明明都是坏人。”桃夭夭嘟囔道，却是看到杨铁牛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将功法留给之前还在拿他家什的两个兄长，觉得有些不满。
杨铁牛也读到一些桃夭夭的想法，只是笑笑，血缘亲情上的事情，哪里讲什么道理。
非要说的话，大概只能说一句人的本性如此了。
杨铁牛不是断情绝性的，相反对亲情很是重视，本性如此，难道非要因为一些不值一提的小情绪，做些让自己痛苦的事情才好么。
两害之间，取其轻而已，谈什么对错。
不过杨铁牛倒也不打算马上就交出去，而是打算等他离开村子，出走之时再说。
心中有了定意，转头点了油灯，摸着炭黑在那石板之上，将那碧海苍云诀默写了下来。
一边默写，一边也琢磨。
思绪转动之间，桃夭夭嫌弃识海有些不安稳，便跑了出来。
也是桃夭夭一出来，杨铁牛便感觉脑袋一轻。
“怎么出来了？”杨铁牛转头看向那趴在一团粉色瘴气云团上的桃夭夭问道。
“哼哼，臭铁牛的识海太挤了，才不要呆在里面了。”桃夭夭说道，一边也有些好奇的看着那石板上面的字符，似乎对修仙也是很有兴趣。
杨铁牛闻言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低着头便继续默写。
桃夭夭看了一阵，感觉没什么意思，转首趴在瘴气云团上，在屋子里面晃了起来。
就一个破土坯房，自然谈不上多好，不过桃夭夭也是刚从那桃花林中走出来，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虽然屋子有些丑不拉几，破破旧旧的，不过她还是看的有些开心。
倒是杨铁牛一边默写，一边琢磨这修仙功法，显得异常专注入神。
也是同时，在这南山村里面也有两人想事情想的出神，却正是杨铁牛的二哥杨铁山和他的好兄弟杨铁蛋，躺在床板上，怔怔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有那杨铁牛的大哥杨铁树，回去吃了碗干饭，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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