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遇 第三篇
在室内的管道安装，一个很重要的标准就是管道做出来要横平竖直。所以对于一个焊工来讲，眼力也是很重要的，虽然有工具可以帮助测量，不过对于段锋现在做的这一段接头来说，横管太短，测量工具放不开，只能靠人眼来判断。
段锋仔细观察了一会，再走上去调整一下，再退后观察，确定水平了，再把接头的下面点焊住。然后换到另一个角度，再仔细观察接头是否与墙面平行，都调整好之后，用焊把接头的左右方向点焊住。
一切准备好，段锋抓了几根焊条卡在左手焊帽前，右手拿起焊把“噗噗噗”的焊了起来。
段锋焊了一会儿，听到走道里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心想，可能是郭建东说的那帮人来了。段锋把脸稍稍地离开了一点焊帽，用眼角瞟了一下小李，见他蹲在地上一边手里干着活一边在偷偷的瞄着走道，段锋放下了心，把脸又贴近焊帽继续施焊。
人群的说话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一个声音高喊着：“哎，哎，停一下，停一下，等下再焊。”
电焊的弧光很亮，人的眼睛是根本无法直视的，就算不是直视弧光，只要是面向弧光人的眼睛也会被晃的连路都看不清，段锋心想这帮官老爷们一定是嫌电焊的弧光刺眼，要自己停下来。
段锋故意假装没听到，继续焊，段锋心想，最好是这群官老爷嫌弧光刺眼，直接走掉，省得来这边转悠。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段锋感觉到一个人跑着到了自己的身后，紧接着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肩，段锋停下手回头一看，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一只手用一个背包挡在眼前，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安全帽，上面印着“项目部”三个字，头还使劲的低着，显然是怕电焊的弧光闪到眼睛。见段锋停下，这人厉声的问段锋：“没听见让你停一下吗？”
段锋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弱弱的回了一句：“没。”那人一肚子的火气，正要训斥段锋，却没想到却被回了一句“没”，被段锋一个软钉子碰回来，手指伸出来指着“你……你……”的点着段锋，脸涨得通红，却一时不知道要怎么骂段锋。这时那群人里传来一个女声：“白工，走吧，咱们别影响师傅们干活。”
显然，这个教训段锋的就是那白工，听到那女声说的话，狠狠的瞪了段锋一眼，悻悻地转身，快步的追上那群人一起向楼梯走去。
段锋本来正在和那个白工装着一脸无辜的对视着，忽然听到那个女声，心脏猛的像被一把大锤敲了一下，脑子里“嗡”的一声，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好熟悉啊，虽然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听到过这声音了，但这个声音早就深深刻在心底了，就算是只说了那一句话，就算是没看到人，段锋还是能听出那是她的声音。
可是，不应该啊？这个声音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这应该不是那个人，可能只是个说话声音很像的人，段锋觉得这根本不可能。
段锋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脖子，感到刚才那一瞬间仿佛脖子上所有的关节全都锈死了，脖子一点也转动不了，喉咙也像被一只手紧紧扼住，喘不上气来。段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急切的望向那群人，焦急地搜寻着，心里不断的对自己说，应该不是，应该不是。
昏暗的楼梯上，那群人已经向楼下走去，后面的人挡住了前面的人，段锋站的这个位置已经只能看到这群人的背影。段锋急忙向前跨了两步，站在楼梯口等着那些人在下一个楼梯平台转身，他要看到那个人的脸，他要证实刚才那个声音是不是那个人发出来的，或者真的是另一个说话声音很像的人而已。一个，两个，猛然段锋看到了那张脸，那张曾经非常熟悉的脸，虽然楼梯间的光线不好，虽然只是看到白色安全帽下波浪长发掩映中的一个侧脸，段锋已经很确定刚才没有听错，就是她。一瞬间，段锋觉得全身的血“嗡”的一下都涌到了头上，脸热的发烫，手却冰凉……
“段师傅，段师傅。”
段锋一下子回过了神，是小李在叫他，小李站在他旁边，也在伸着头望着楼梯间。那群人早已都看不到了，小李还在恋恋不舍的看着。
“段师傅，你看到没，这回郭建东那货没骗咱们，那俩女的真他妈的漂亮。”
刚刚涌上头的血已经退了下来，段锋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小李看出异常，回应了一声：“嗯。”却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声音竟又涩又哑。
段锋清了清嗓子，“小李，把水拿过来。”自己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此时段锋才觉出，腿软得竟有些站不住。
小李跑过去把矿泉水拿来递给段锋，自己也挨着段锋坐下，兴奋地和段锋说着：“段师傅，那俩儿女的……”小李虽然坐在段锋的旁边，段锋却感觉小李的声音离自己很远。
忽然一个人跑过来，一屁股坐到段锋的另一边，重重的碰了段锋一下，段锋扭头一看，原来是郭建东。
“哎，你咋没走啊？”小李有点惊讶的问郭建东。段锋看到郭建东却并不意外，这小子怎么会走，一定偷偷躲上哪个角落看呢。
郭建东满脸的得意：“怎么样，老段、小李，看到没，我是不是吹牛，有没有骗你们？”段锋摇摇头，“哎，人老了，眼神也不好了，没看清。”
段锋故意这样说是不想给这俩小子和自己讨论那女的长相的机会，这俩人，聊女人嘴里就说不出什么好话，不是屁股就是胸，再不就是搞呀弄呀的。
段锋不接郭建东的话，小李却连连点头，“嗯，嗯，没骗，这回你没骗爷，那俩女的确实长的好看，尤其那个二老板，真漂亮，爷认输，你说哇，明天早上你想吃啥？”
听着他俩在旁边兴高采烈的说着，段锋不想听，他现在只想好好静一静，段锋从俩人中间站起身来，转身向过道走去，身后传来郭建东的询问：“哎，老段，撇会，干啥去呀？”
“尿一泡。”段锋边回郭建东边走向过道远处。那群人刚刚从这里走过，段锋仿佛还能闻到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香味……
那个下午之后是怎么干活、怎么收工、怎么骑着自行车穿过繁华的街道回到家的，段锋都不记得了。自己的大脑好像开启了一个自动导航，干活、收工、换衣服、骑车、回家、上楼、吃饭，完全是在另一个意识的支配下完成这一切的。现在坐在自己的那间小屋里，关上门，黑着灯，点燃一根烟，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像电影闪回一样，反复出现着楼梯拐角处白色安全帽下长发掩映中的那张脸。
二十多年了，和她认识的时候自己只有二十岁，一转眼，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见了，这么多年，自己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她，自己把这个人深深的放到内心最隐密的角落，上了锁，不愿再想起。可她的总是不时地出现在自己的梦里，每一次的梦基本都一样，自己在不同的地方四处找寻打听她的下落，敲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一遍又一遍的问人，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不认识”“不知道”“没见过”的回答，每一次在梦里，关于她出现的只有名字，她的身影却从来没有出现在自己的梦里，每一次梦醒，都是满腹的心酸与惆怅。
段锋仔细观察了一会，再走上去调整一下，再退后观察，确定水平了，再把接头的下面点焊住。然后换到另一个角度，再仔细观察接头是否与墙面平行，都调整好之后，用焊把接头的左右方向点焊住。
一切准备好，段锋抓了几根焊条卡在左手焊帽前，右手拿起焊把“噗噗噗”的焊了起来。
段锋焊了一会儿，听到走道里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心想，可能是郭建东说的那帮人来了。段锋把脸稍稍地离开了一点焊帽，用眼角瞟了一下小李，见他蹲在地上一边手里干着活一边在偷偷的瞄着走道，段锋放下了心，把脸又贴近焊帽继续施焊。
人群的说话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一个声音高喊着：“哎，哎，停一下，停一下，等下再焊。”
电焊的弧光很亮，人的眼睛是根本无法直视的，就算不是直视弧光，只要是面向弧光人的眼睛也会被晃的连路都看不清，段锋心想这帮官老爷们一定是嫌电焊的弧光刺眼，要自己停下来。
段锋故意假装没听到，继续焊，段锋心想，最好是这群官老爷嫌弧光刺眼，直接走掉，省得来这边转悠。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段锋感觉到一个人跑着到了自己的身后，紧接着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肩，段锋停下手回头一看，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一只手用一个背包挡在眼前，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安全帽，上面印着“项目部”三个字，头还使劲的低着，显然是怕电焊的弧光闪到眼睛。见段锋停下，这人厉声的问段锋：“没听见让你停一下吗？”
段锋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弱弱的回了一句：“没。”那人一肚子的火气，正要训斥段锋，却没想到却被回了一句“没”，被段锋一个软钉子碰回来，手指伸出来指着“你……你……”的点着段锋，脸涨得通红，却一时不知道要怎么骂段锋。这时那群人里传来一个女声：“白工，走吧，咱们别影响师傅们干活。”
显然，这个教训段锋的就是那白工，听到那女声说的话，狠狠的瞪了段锋一眼，悻悻地转身，快步的追上那群人一起向楼梯走去。
段锋本来正在和那个白工装着一脸无辜的对视着，忽然听到那个女声，心脏猛的像被一把大锤敲了一下，脑子里“嗡”的一声，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好熟悉啊，虽然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听到过这声音了，但这个声音早就深深刻在心底了，就算是只说了那一句话，就算是没看到人，段锋还是能听出那是她的声音。
可是，不应该啊？这个声音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这应该不是那个人，可能只是个说话声音很像的人，段锋觉得这根本不可能。
段锋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脖子，感到刚才那一瞬间仿佛脖子上所有的关节全都锈死了，脖子一点也转动不了，喉咙也像被一只手紧紧扼住，喘不上气来。段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急切的望向那群人，焦急地搜寻着，心里不断的对自己说，应该不是，应该不是。
昏暗的楼梯上，那群人已经向楼下走去，后面的人挡住了前面的人，段锋站的这个位置已经只能看到这群人的背影。段锋急忙向前跨了两步，站在楼梯口等着那些人在下一个楼梯平台转身，他要看到那个人的脸，他要证实刚才那个声音是不是那个人发出来的，或者真的是另一个说话声音很像的人而已。一个，两个，猛然段锋看到了那张脸，那张曾经非常熟悉的脸，虽然楼梯间的光线不好，虽然只是看到白色安全帽下波浪长发掩映中的一个侧脸，段锋已经很确定刚才没有听错，就是她。一瞬间，段锋觉得全身的血“嗡”的一下都涌到了头上，脸热的发烫，手却冰凉……
“段师傅，段师傅。”
段锋一下子回过了神，是小李在叫他，小李站在他旁边，也在伸着头望着楼梯间。那群人早已都看不到了，小李还在恋恋不舍的看着。
“段师傅，你看到没，这回郭建东那货没骗咱们，那俩女的真他妈的漂亮。”
刚刚涌上头的血已经退了下来，段锋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小李看出异常，回应了一声：“嗯。”却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声音竟又涩又哑。
段锋清了清嗓子，“小李，把水拿过来。”自己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此时段锋才觉出，腿软得竟有些站不住。
小李跑过去把矿泉水拿来递给段锋，自己也挨着段锋坐下，兴奋地和段锋说着：“段师傅，那俩儿女的……”小李虽然坐在段锋的旁边，段锋却感觉小李的声音离自己很远。
忽然一个人跑过来，一屁股坐到段锋的另一边，重重的碰了段锋一下，段锋扭头一看，原来是郭建东。
“哎，你咋没走啊？”小李有点惊讶的问郭建东。段锋看到郭建东却并不意外，这小子怎么会走，一定偷偷躲上哪个角落看呢。
郭建东满脸的得意：“怎么样，老段、小李，看到没，我是不是吹牛，有没有骗你们？”段锋摇摇头，“哎，人老了，眼神也不好了，没看清。”
段锋故意这样说是不想给这俩小子和自己讨论那女的长相的机会，这俩人，聊女人嘴里就说不出什么好话，不是屁股就是胸，再不就是搞呀弄呀的。
段锋不接郭建东的话，小李却连连点头，“嗯，嗯，没骗，这回你没骗爷，那俩女的确实长的好看，尤其那个二老板，真漂亮，爷认输，你说哇，明天早上你想吃啥？”
听着他俩在旁边兴高采烈的说着，段锋不想听，他现在只想好好静一静，段锋从俩人中间站起身来，转身向过道走去，身后传来郭建东的询问：“哎，老段，撇会，干啥去呀？”
“尿一泡。”段锋边回郭建东边走向过道远处。那群人刚刚从这里走过，段锋仿佛还能闻到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香味……
那个下午之后是怎么干活、怎么收工、怎么骑着自行车穿过繁华的街道回到家的，段锋都不记得了。自己的大脑好像开启了一个自动导航，干活、收工、换衣服、骑车、回家、上楼、吃饭，完全是在另一个意识的支配下完成这一切的。现在坐在自己的那间小屋里，关上门，黑着灯，点燃一根烟，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像电影闪回一样，反复出现着楼梯拐角处白色安全帽下长发掩映中的那张脸。
二十多年了，和她认识的时候自己只有二十岁，一转眼，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见了，这么多年，自己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她，自己把这个人深深的放到内心最隐密的角落，上了锁，不愿再想起。可她的总是不时地出现在自己的梦里，每一次的梦基本都一样，自己在不同的地方四处找寻打听她的下落，敲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一遍又一遍的问人，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不认识”“不知道”“没见过”的回答，每一次在梦里，关于她出现的只有名字，她的身影却从来没有出现在自己的梦里，每一次梦醒，都是满腹的心酸与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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