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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终于获救(求推荐票!)

    林升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醒过来了,因为他的身体从各个隐秘的角落涌来了数不尽的力量——这当然是一种错觉,一种由于回光返照带来的错觉。

    但起码现在他获得了一定的行动能力,此刻林升第一个涌起的念头就是选择死亡,他把这个念头想了又想,然后又像南非草原上的秃鹰吞掉死了许久的幼小羚羊的头颅骨似的把它囫囵吞了下去。

    经过了六个月滴水未进的折磨的林升此时精瘦得可怕,由于缺乏必要的氨基酸,他的头发已经灰白,四肢更是精瘦得可怕,原本充满弹性的面庞仙剑就像是一层破败的蒙皮披在了由白骨做成的面具上。林升的眼窝深深地凹陷进去,就如同通向一颗拥有干瘪内核的行星上的矿井。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眼睛,它们现在是这一架即将散架和枯竭的生物机器上唯一闪耀的东西。

    有时候,林升在心里说,在他和云中紫一样在虞渊之上远航的时候,他也曾见过阴云暴怒地吐着白沫,波涛如同犹如上帝覆灭人类所创造的那一堵无限的水墙,风暴遮天蔽日像神话传说里的世界末日。

    那时那艘载着他和云中紫的小船像是暴雨里湍急河流上浮着的一根白羽,浪潮的怒吼和风暴的呼啸向他宣布着死亡。而在那漆黑的甬道里,在那足以撕裂钢铁的风暴来临之前,自己独身一人在深沉的黑暗和死亡急速逼近时也同样是如此——那时林升都用尽了一切的努力去和死亡抗争。

    “但是因为你害怕死亡,不是吗?”一个声音在林升的内心回荡,“你身处于那样危险的环境里,以一个千年前凡人的智慧去和九死一生的恐怖抗争,不正是因为你害怕死亡吗?”

    林升在内心驳斥这种说法,如果害怕死亡,他当时为何会选择拥抱使他来到这个未来的实验呢?如果害怕死亡的话,我本来到不了这样的未来的,林升在内心大声驳斥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消停了一会,它从一个猥琐而奸细的声音变成了一个温暖而又轻柔的声音。

    “那我明白了,”这个声音用一种了然和理解的姿态说,“你之所以那样做,因为那时你就处在幸福之中,对你而言,挽回了生命就是挽回了幸福,所以你不想那样简单地死去,不愿意那样简单地死去。”

    林升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疯掉了,他觉得这个声音完全是自己垂死时的幻觉,但是这个幻觉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诉说着这句话,这让林升觉得烦躁。

    “我可不觉得那样的经历是一种幸福,亲友故去、朋友永别……我从来没有在这个未来觉得自己生活在幸福之中。”

    那个声音毫不留情地戳破了林升的辩解,这个声音发出了熟悉的轻笑声:“你从不这么觉得,林升,你一直以来就被幸福的感觉所填满了,还有什么比深处于一个如此发达的未来更让你幸福?”

    林升陷入了沉默,他深刻地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知道那个内心的声音是无比的正确。

    “其实你从来就没有变过,不是吗?对于一个为了人类能够有更好的发展而选择牺牲,你最大的愿望、你最大的幸福不就是看到,一直看到这样先进而又充满希望的未来吗?”

    那个声音毫无疑问说的都是对的

    长眠在虞渊那黑暗且汹涌的大海中的景象是很可怕的,蒸发在核弹爆炸那灼热且耀眼的高温中的景象是很可能怕的,消融在废墟区甬道里那狂暴而且呼啸的风声中的景象是很可怕的——而从那其中任何一个可怕的景象中幸存下来的人,要在短时间内鼓起生活的勇气和消去阴影都是很困难的。

    但林升不一样。

    墨义对于林升如何通过人类资格测试充满了疑惑和不解,甚至林升也觉得那时复合体的一个错误。当杨磊在飞行器上问林升未来想要做什么的时候,林升完全答不出来,他觉得自己都是充满了迷茫的。

    但实际上他的理念早就坚守了很久了,从林升加入“生产者技术实验”那一刻一直到未来,这份坚守了千年的理念从未变过——林升最大的愿望、最大的幸福就是一直看到这样先进而又充满希望的未来,林升就想看到人类永远热烈地存在下去。

    有了那样的理念,而且对于一个已经把他生命中最大的幸福抓在手里的人,已经完成了他生命中最大的理念的人而言,任何想要将那幸福光芒夺走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你何时迷茫过?林升,你在类人文明中所做的努力不早就向你展示了你的理念吗?你就像看到文明之火熊熊燃起。”

    死亡最容易使一个人看清自己——一个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唯有当死亡走到一个人的身前时,这个人才最容易面对他自己。

    “那我更不应该死了。”林升这样想,他曾数次靠近死亡,唯有现在他才恍然发现自己从未迷茫过——他过去的迷茫只不过是由于被那突如其来的幸福包裹产生的恐惧的幻影,就像一个受到激烈的伤害的人突然遇上温软和包容产生的那害怕幸福突然而然的消失产生的不安和恐慌罢了。

    “但现在不同了。”那个声音说,“你已经明白了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备忘录助手会复刻另一个你来,你绝不会失去那份幸福了,林升。而现在你只是徒增痛苦,如果你现在就此死去,那你所承受的许多痛苦未来的你就不用承受了——你如此的抗争不就是未来那样的未来吗?”

    林升懒得去听内心的求生欲胡扯——是的,对于他的身体而言,死亡在此刻无疑是求生欲的表现。

    对于林升而言,或者对于任何一个人而言,如果他明晰了他终生的理念和目标,都不会想着就这样死去。

    “更何况我好不容易才明白我的理念,如果我就这么死了,被打印出来的林升天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目标这一点。”

    内心那个声音还在喋喋不休,林升直接怼了他一句:“我已经想好不用死的方法了,你真的想去死?”

    那个声音瞬间就消失不见了。显然,对于林升的身体而言,如果生命还能就这样一直延续下去,那些痛苦也不是不能再撑一撑。

    林升的计划非常简单,那就是坐到墨义那把椅子上去,然后启动程序。虽然对于怎么启动那个时间凝滞装置一无所知,但林升觉得他值得一试——反正无论如何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装置的启动出乎意料的简单,当林升坐上那把椅子的时候,机械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检测到有人类生命体体征处于衰竭状况,启动生命维持系统。”

    当林升听到那个声音时,这给他带来无比的安全感的,随着一种好像网络断线的感觉涌上来,林升知道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一件事——等待,并怀着希望。

    但林升很快就意识到对于他的身体而言,这种凝滞的时空场无疑是一种解放;但对于他本人则是一种痛苦——林升很快就意识到墨义口中的只能意识体活动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了。

    很早的时候墨义就和林升解释过他这台时空凝滞装置的与众不同,这也是墨义很快就发现林升的冬眠舱的真面目的原因之一——这台时空凝滞立场同样使用了一丝六维时空技术的皮毛。

    如果是类似于玻色-爱因斯坦凝聚体头盔那样的伪时空静止或者复合体里流行的三维时空静止立场(用于保存珍稀材料),那么对于被“冻住”的人而言,显然他是不会有思考的能力的。

    “这才是这台机器哪怕是我都花了很大代价的缘故,它可以将你的意识体活动与这些排在大厅上的机器链接,以一种近似于模拟的方式让你继续思考,当你解封时,这种思考就会被完全地接入回你的意识体之中——那个六维意识体的接口非常的昂贵。”

    当时墨义还差点在林升面前闹了笑话,毕竟“昂贵”这个含义复合体里很少使用,复合体很多东西都是无价的——真真正正的不需要花费价钱,而用稀少来形容这个组件有相当的不合适。

    但现在林升完全能够理解墨义为什么有时候像一个话痨了。

    那是真正的宁静,林升除了思考什么也做不了,而且这种思考永远无法停止。

    哪怕他原以为一个人身处大厅之中已经足够宁静了。他当时唯一能听到的声音除了自己的呼吸,就是机器发出的如同蜘蛛在静寂的夜里拨动蛛丝的震动声。他甚至无法外界发生任何接触了,就连一丝痛苦的感觉都没有,以致林升后来把那段时光里的自己称作活着的死人。

    林升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度过了整整二十三个月,那简直如同度过了二十三个世纪一样。

    起初林升试着回忆过去那些美好的记忆,但是这些记忆就像将一块坚冰投入夏天那宁静而温热的湖水一样,那种宁静使得那些浓郁的美好变得平淡,最后如同白水;后来林升开始向其中投入痛苦的记忆——那些记忆平淡得更加迅速,就像一个人会因为连贯而无时无刻地痛苦降低阈值感到麻木一样。

    最后,林升近乎向那个宛如黑洞的宁静里投入了近乎一切他的情感,他甚至投入了对于这种无边无际的宁静的化不开的绝望的感觉——而最后那种宁静还是完全地将他感染了。

    当第六年过去,来看望林升的云中紫被焦急的麦悠喊去破开那扇困住林升的大门的时候。

    当他破开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他看到林升如同一个铁塑的永恒的君主一样俯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