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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新欢

    像,

    真像!

    和那双刻进她骨髓里的眉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就凭这张脸,要说他与谢长安没点关系,她断然是不信的。即便现在有人跟她说,他就是谢长安,她恐怕也会信上两三成。

    不过,他们又是不同的。

    眼前这人,眉眼一低便是个救苦救难的仙君菩萨。

    谢长安么,装得再温和可亲也像个……像个畜生。

    秦杳努力地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谢长安的脸却愈发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怎么也拂不去。

    一想到那个瑰姿艳逸的畜生化作了一堆枯骨,她心头就难受得厉害。

    若是没死……她又怕得厉害。

    秦杳猛地抽回手,秀眉微拧,语气疏离道:“男女授受不亲,不好劳烦公子,我自己来吧。”

    云涧像是没来得及反应,手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停了数息,才缓缓收拢,抬眸看秦杳,眼神稍黯,长眉微挑勾起一丝轻嘲:“你倒愈发知礼了。”

    他胸中堵着一口气,抒不出来:当初不规矩是她,如今要规矩的也是她,倒只剩得他像个浪荡子了!

    秦杳眉眼微低,下颌内敛,颇为端庄道:“先前是我轻浮了。”说完也没看他一眼,站起身来,信手抽了一截白布,随意地裹住手掌,往门边走去。

    泽坤困惑地看了云涧一眼,跟上了秦杳,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个女人终于学会避嫌了,他为他家教主感到欣慰!

    而司星则微微摇头,并十分同情地用余光打量着她家主子——大老远的巴巴地跟来,结果人家翻脸无情,连正眼都不给一个,真惨!

    云涧眸色又冷了几分,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不知在思索什么。

    ……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佛禅寺又来了许多人。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合中身材,腰间悬剑,看不出什么江湖人的洒脱之气,倒有几分为官者的矜贵。

    进院打了个照面,中年男人的目光依次在秦杳和云涧的脸上顿了顿,立刻又转向楚易珩一行人身上,心急火燎地大步走过去。

    “七……公子怎么伤成这样?”

    “你是怎么照顾公子的!若是公子出了什么好歹,你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声音忧急,连责备声里也带着一分惶恐。

    “林叔,是我自己要来的,不怪妙妙,况且她不是给你留了一封信么。”楚易珩解围道。

    “我看过了,这么显而易见的陷阱,你们还……哎。”那被喊作林叔的中年男人不敢对楚易珩说重话,只能无可奈何地连声叹气。

    说起来,他家这个殿下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提时的蠢事儿就不必多说,分明什么也不懂,非得嚷嚷着来北齐看什么江湖,找什么玄天岭瑶台!真是莫名其妙。

    “都是我的错,但,他们用我母亲的遗物做饵,知道是陷阱,我也不能不来。”方灵珊如是道。

    林叔无言:一群少年人,空有一腔热血,直来直去,半点不知迂回,蠢得令人发指,不过在七殿下眼皮子底下,他能说什么呢?

    哎,只能说说这方姑娘孝心可嘉呗!

    ……

    众人在佛禅寺歇了一夜。

    次日离开时,楚易珩思量再三,拖着伤体走到秦杳的马车前,问她:“我,有些话想问您,可以同您同乘么?”

    他们的那辆马车倒是宽敞,装得下许多人,但不好说话,也显得唐突,他只好腆着脸将自己送上门去。

    方灵珊蹙了蹙眉,双眼直愣愣地钉在了两人身上,片刻,撇开眼,甩了下袖子,上了马车,她发誓再也不要搭理楚珩这小子了!

    钟妙妙也有些犯傻,她还没见过楚易珩这么不矜持的时候,即便是对着方灵珊,他也留有几分君子风度,不曾逾矩。

    林叔更是在心头开始盘算方灵珊与秦杳哪个更适合做皇子妃了。

    佛禅寺的石阶上,云涧放慢了脚步,淡淡地瞥了过去。

    听他用“您”字来称呼,秦杳也约莫猜出了他想问什么,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秀眉微挑,轻声道:“来吧。”

    楚易珩紧张地抿了抿嘴皮,抬腿上马车时,牵动伤口,身子一斜差点摔一个踉跄,秦杳顺手扶了一把。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钟妙妙与林叔面面相觑,怔忪了好一会儿才登上了马车。

    云涧身形一滞,冷呵了一声。

    司星瞪着秦杳的马车,后槽牙咬得死紧——

    她还当这村妇突然矜持了,原来是寻了新欢,单对她家主子矜持罢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区区一村妇,不值得主子费心。”司星用劝解的语气愤然道。

    云涧没否认自己对秦杳上过心,舒展了眉宇,发出几声轻笑,淡淡道:“我见过的人还是少了些。”

    见的人少了,才会被别人的一番戏弄,搅乱心曲。

    就这心性,日后还怎么与凤云宫那位斗?是当趁此机会好好历练一番了。

    ……

    “秦姑娘去过南霖么?”

    “去过。”

    “那您见过我么?”

    “见过。”

    “那你……你就……”

    “是。”

    简短的对话,惊得楚易珩瞳孔微震,他是怀疑了,但没想到居然被这么轻易的证实了。

    更没想到秦杳居然真的就是那个人,这可真是一个接近于荒谬的答案。

    楚易珩目光灼灼地将秦杳上下打量了一番,张了好几次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是女子,倒不足为奇。

    只是一个太子座上宾,变成乡野村妇,这个跨度着实有些大,他还需要好好消化。

    秦杳也没管他,兀自掀了帘子,望着车窗外,道:“云丰城会死几个南霖国的人,你猜猜会是谁?”

    “嗯?”楚易珩尚有几分茫然,虽说他刚经历了杀身之祸,不过那都是冲着方灵珊身后的元刀门来的啊。

    南霖与北齐不是盟国么?为什么要死几个南霖人?

    秦杳继续道:“你还是早日回南霖吧,别死在外头,否则你皇兄这位置,不好坐。”

    陆相手书,北齐皇子夺嫡的关口,若被有心人利用,在北齐掀起动荡绝非难事。

    当北齐内乱,而南霖七殿下又死在北齐,南霖也能乘势出兵。

    尧山之乱,是怕元沧教挡路;而元刀门方家,借机杀害楚易珩的引子,后面定有南霖人做内鬼,否则不用刻意做局来撇清关系。

    而舍得拿南霖皇子做饵,又能以北齐世家乃至皇族为枪,差遣江湖人士做剑,甚至还有南疆巫术,以及许多他们还没见过的后手……可见这步棋局还很大,南霖,北齐都只是两颗至关重要的棋子。

    这一步,是想让两国生乱,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谁能吃得下这个利?

    大秦?

    对了,大秦皇室姓谢呢。

    谢长安啊谢长安,到底还活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