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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杀千刀的小妖精

    秦杳住牛栏村村尾,三间窄小的泥瓦屋,竹篱围出个小院,里面种着一棵榆钱树。

    竹篱边上围坐着几个妇人聊着家长里短,有说有笑的。

    “杳娘回来啦!”村里的何媒婆甩了甩她那张绣着“囍”字的方帕,站起身对秦杳打趣道:

    “今儿我瞧着阮秀才家放了十来箱聘礼,院子都快堆不下了。他家月丫头还可还没及笄呢,同样是在云想衣做工,你都十九了,不为自己打算则个?”

    秦杳微笑着应了一句:“不急。”

    矮凳上宽脸黝黑的妇人吊着三角眼瞟向秦杳,嗤了一声,刻薄道:“不急?都等成老姑娘了,还不急?难不成也想像阮家丫头似的挑个城里人嫁?可别白日做梦了!人家可有个秀才爹,你有个什么!”

    这妇人正是长亭街口酱油铺的老板娘,王三娘。

    何媒婆的眉心蹙了蹙。

    秦杳淡淡地看了王三娘一眼,不置一词,对着众人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和邻里打过招呼了,兀自走进竹篱推开房门,进了屋,合上了门。

    王三娘对着秦杳家的屋门,啐了一口浊绿的浓痰,骂道:“没娘养的小妖精!目无尊长,没半点规矩!”

    何媒婆撇了撇嘴,问她:“怎么?你家不开酱油铺,改开冰人馆了?倒操心起人家的亲事来了!”

    王三娘五指张开一巴掌拍在凳子上,气愤道:“还不是我那娘家侄儿,上回在镇上瞧了她一眼,魂儿就被勾去了,死活要娶她!就她这样的人也配?”

    坐在她身边的粗胖妇人搭了一句:“就是你那个中了秀才的侄儿?”

    王三娘气不打一处来:“是啊!我这侄儿可是要做官老爷的人,这种女人抬回家里做妾,都嫌脏了门楣,还想娶做正妻?真是鬼迷了心窍了!”

    “这来路不明的,我瞧着也不像好人,谁敢娶她呀?”

    王三娘更气:“她若一直不嫁,我那侄儿何时才能回过魂来?”

    座中的一稍年轻的小妇人,啧了一声,若有所指道:“何止是你家侄儿,这镇上半数男人的魂儿都要折在她的腰上!”

    几个妇人连声附和。

    王三娘又啐了一口,怒骂道:“这杀千刀的小妖精!”

    何媒婆蹙着眉,眼神愈冷,已有了离意。

    突然,哗啦一声,一盆洗菜水泼了过来。

    溅湿了王三娘的裙角鞋袜。

    王三娘腾地站起身来,扭回头去,正要开口,就听始作俑者劈头盖脸地骂了过来:

    “她配不上你侄儿?我呸!你那侄儿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穷酸秀才!”

    “你王家就算祖坟冒青烟,杳娘也看不上你家侄儿!”

    “一家子酸蛤蟆,吃不上天鹅肉,倒说天鹅的不是!也不嫌恶心人!呸!”

    邻居小妇人宋香连骂了三句,冲着王三娘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砰的一声,将门给重重关上了。

    王三娘被这没由来的一通骂给整得有些发懵,待她回过神来,当即怒骂:“守活寡的贱丫头!与你有什么相干的!”

    说着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砸门。

    座中一干瘦妇人打圆场道:“算了吧,她给秦杳洗衣做饭每月能得二两银子,也无怪她替人家说话。”

    何媒婆也幽幽地添了一句:“听里正说,宋河可是在外头做了官,你要胡来,仔细他回来追究。”

    王三娘哼了一声:“那也得他回得来才行!见过了枝头雀,还能念着这泥根草?”

    说是这么说,王三娘的步子却没再往前迈了,而是冲着干瘦妇人撇了撇嘴,不忿道:“这些来路不明的银子,她也敢收,也不怕染上什么脏病!”

    何媒婆斜了她一眼,跨着一张脸就这么走了。

    剩下的人觉得没趣,也逐自散了。

    王三娘又对着秦杳家门前啐了好几口,才挎着粗胖妇人的手臂一道离开。

    ……

    春耕夏耘,村里的人都歇得早,夜里点灯,便是败家。

    月上梢头,村庄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只有秦杳家里很亮,堂屋和卧室都点着好几盏烛灯。

    她用过饭后,正坐在门口的小石阶上泡脚,书卷平展在膝上,身侧依然放了一盏烛灯。

    “汪汪——”

    “汪——”

    几声狗吠刺破了寂静,劲风扫过,树影摇曳。

    正安静看书的秦杳突然眉头一凛,抬起头来。

    下一刻,她的嘴就被人捂住。

    “别出声!”一个刻意压低的声线在她耳畔响起,低沉中又夹杂着少年人的青涩。

    她的后背贴上了一个人。

    扑鼻的血腥味,和紊乱的呼吸,都彰示着此人的情况不妙。

    秦杳没有出声,也没有挣扎,乖乖地保持着原状。

    那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当她被自己吓到了,声音缓了几分:“你别怕,我不会杀你。”

    此时,狗吠声愈加乱杂,一阵诡异的风啸声愈近。

    夜风中裹挟着血腥将至的味道。

    秦杳的眼神比往日更平和,像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浑身透着自在。

    少年朝远处阴影中望了一眼,眉头一皱,另一只手揽住秦杳的肩,强行将人拽进房里,然后松手,也不曾看她一眼,径直上前关门,贴耳听门外的动静。

    秦杳顺势坐到了窗沿慢慢地打量着这人。

    十六七岁,生得白嫩,像是个娇养出来的公子哥儿,穿着夜行衣,浑身刀伤,一副被人追杀的惶急模样,清秀的眉宇中又透着些许茫然。

    初出江湖,涉世未深。

    秦杳想着又朝屋门那方瞥了一眼,兀自发出几声低笑。

    这家伙还有点蠢!

    少年扭头,一脸古怪地看向秦杳。

    是个顶好看的女人,眉目如画,殆类天仙。

    她坐在床沿,如玉的脸颊布着几指红色的掐痕,漂亮的桃花眼里泛着潮意,白皙的裸足蹭破了皮,渗着几道细微的血丝,沾了些灰。

    看着自己折腾出的痕迹,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羞赧的歉意,清了清嗓子道:“你笑什么?”

    秦杳止住了笑声,道:“你在躲人追杀?”

    少年点了点头。

    秦杳赤着脚走过去,伸手敲了敲门栓,轻声道:“可你这样会死得更快。”

    少年一怔,突然反应过来,先前他一路奔逃至此,看到这处有光,便不自觉地朝这处来了,全然忘了这里是整个村子最亮最突兀的地方,就算追杀他的人觉得他不会躲在这种显眼的位置,但多少也会来看一眼。

    而他为了不让这姑娘暴露他的行踪,就将人一并带了进来,却留下了烛灯,书卷,木盆,这等让人一眼就能被人察觉端倪的痕迹。

    可现下出去收拾,万一直撞到那一行人跟前怎么办?

    少年露出苦恼的神色,站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看着秦杳问道:“那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