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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江湖龙头

    江湖老客训斥了后辈足足半个时辰,将一众后辈训得低头垂脑,一点之前的好奇与热血都生不下来的时候,他终究只能闭上眼睛靠着墙假寐。

    不装睡不行啊,一个平波司的人正在暗中看着。

    也不知道是预备役还是小旗,至于小旗以上,他是想也不想的。

    也不看看自家什么身份,平波司的总旗大人最低也是个神藏境的高手,来专门盯着自己这个靠着丹药和各种歪歪斜斜路子才勉强踏进神藏境的散修?

    自家身边就这大猫小猫两三只的后辈小子们,根本谈不上什么聚众啊密谋什么的。

    平波司那几条底线,自家是一根都挨不着。但之前的话可是不能再说下去了,说下去可是要说到平波司了,嗯,先且缓一缓,当着平波司人的面说别人长短,可不是好相与,说不得就是取死之道。

    平波司的威望与手腕,他可是见过那么一星半点的。

    当初东山的那位号称“流云手”的大豪杰大地主,在江湖上总算是有名有姓的主儿了吧?

    号称仗义疏财,胸襟宽广,平日里舍粥布施也绝然不少。

    在东山的脚下攒下了好大家业,足足五倾的院地啊,门下的门客弟子足足几千人,那花团锦簇一般的烈火烹油,他当初挂在人家门下勉强当个门客混份吃食,连流云手本人的边都很难搭上。

    前头院子里整日来来往往的车马络绎不绝,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天材地宝明着暗着在诺大的宅子里来来去去。

    据说是一日里流云手本人在大宴宾客的时候很是受了些吹捧的好话,直把他说的晕晕乎乎,酒更是喝的头重脚轻。

    好在他本人在有外人的时候还勉强管的住手脚和嘴巴,等着被扶到书房的时候,对着自己最宠爱的那个当做接班人的儿子,就大着舌头吹嘘开来。

    什么东山自古多豪杰啊,山脚有龙脉之气,当是自家兴盛啊,什么积蓄力量万千豪杰帐下一呼百应啊,什么东山之权尽归手中啊,一箩筐的话直把自己儿子都讲的热血沸腾,等不及就要扶自家老子登基去了。

    酒醒后的流云手依稀之中还记得自己说了些狂的没边的话,特意找来那个儿子当面嘱咐不能有一词半句的流将出去。

    年轻人当着自家老子的面自然是老老实实点头答应,可是小子也有小子的圈子。

    他老子前呼后拥浩浩荡荡的场面,这个当儿子的人自然也不会缺了捧臭脚的。

    少年知好色之后,一旦食髓知味就变成了花丛中的常客。

    不知怎么的,在东山那边最大的花舫上给自家的各色弟兄摆开了场面,酒水和女子一个不少,左拥右抱前后呼应地好不快活。

    他老子喝多了只是在他这个儿子面前吹嘘,他可倒好,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吹开了。

    别说什么酒喝多了等等借口,这个龙气汇聚东山边角,合该当兴尊位确确实实是这小子嘴里吐出来又被传出去的。

    日间喝的朦朦胧胧的青年被几个姑娘合力伺候之下宛若一摊烂泥就歇在了花舫上。

    他老子在自家宅院里也是喝的不少,可是晚间宴会还没结束呢,流云手喝的快成流酒手了,这位江湖老客也陪着蹭着喝了不少,好不容易抢了个空子扶着流云手本人去后院喝口热茶醒醒酒,该吐酒运元力逼些酒气出来那也算人后,在面上总要留个千杯不醉万杯不倒的好名声。

    可是正当这老客架着迷迷糊糊的流云手刚从前后院的中门里跨过去,低着头的老客就看到了两双这辈子都不敢再忘的靴子。

    踏波靴,一模一样的样式,两人的脚也是差不多大小,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了老客低着头的眼前。

    老客当初也不认得什么踏波靴什么东西,只是纳闷地想着,在这个宅院里还有人敢挡着自家扶着的这位?

    但是江湖老客可没有自己尽力扶好要赶着抱的大腿这种修为和能力,自打出江湖之后就是场面上小心低调,私下里脸也舍了能蹭能混能抱大腿也绝不吝啬,有活计安排也能舍了伤损的心冲头在先,所以在流云手的门下,他还算是个各方都看的过去的角色。

    这时候,老客依旧很客气,手上扶着人不便抱拳为礼,只是点头半躬着身子客气地招呼:“贵客,主家有些醉酒,容在下扶他进去喝口热茶,略略躲过几轮酒,主家就该醒了,到时候再容主家亲自来招呼贵客。”

    话音落下,那两双白不白灰不灰的靴子竟是纹丝不动,就这么将院子的中门挡得严严实实。

    老客一愣之下这才勉力抬头望去,两张冰冷的脸庞如出一撤般出现在他的眼前。

    如出一辙不是形容这两人长得相似,反而是这二人高矮有差,胖瘦不同,但偏偏一个圆脸一个方面上的表情就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冷淡和漠然。

    导致后来这个老客根本不记得这两人长相如何,只记得那表情中宛若看待路边蝼蚁的公事公办和不屑一顾。

    还有就是那两双一模一样的靴子。

    平尖,好似狭窄的云朵一般,带着长筒的靴子稳稳地挡住东山江湖最顶尖的一位大佬,也宛如踏在了老客的脑门上。

    老客没来由地心念一缩,赶紧低下头去不再抬起。

    只听的左手那个人平淡无波的话语响起:“这是你的主家?流云手吧,听说还想当整个东山的主家?还是相当天下的主家?”

    这句话,直接把老客说的心惊肉跳,恨不得立时将扶着的人丢在一边撇清关系。

    这话一出,简直就是将立场摆在了台面上,这是官面上的人,还得是官面上能钳制江湖的人。

    人家做的也很高明,侵门踏户吧,还是没在明面上,可就这么两个人悄无声息站在前后院之间的中门上,甚至更在后院那一边门子里,平日这边绝对不会缺的下人干脆是一个不见。

    却恰恰好堵住了他们要寻的正主儿。

    老客立马就感觉到,扶靠着的流云手身子僵住了。

    一句话,把东山江湖的龙头从醉酒的状态里说得醒了过来!

    老客随即就感触到了流云手身躯的隐隐发抖。

    流云手到底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轻轻撒开老客扶着他的手,头一顿,抱拳要行礼。

    若是在以往,面对整个东山江湖龙头这般诚意的礼节,上门之人总是诚惶诚恐或是与有荣焉地客气还礼,花花轿子抬人这才是江湖明面上的主旋律嘛。

    但偏偏,对面两人连一丝动作也看不到。

    只是这么站着,整整齐齐地一手垂在身侧略靠后,那边正是储物囊的所在,另一只手则是扣住了腰畔一模一样的制式长剑。

    甚至连一丝回话的响动都没有。

    只听得流云手本人的嘴里艰难地吐出声音沙哑的几个字:“怎敢劳动平波司两位大人前来寒舍,如有吩咐,招呼小人过去即可。”

    江湖老客新立几乎要翻出滔天巨浪来。

    之前这位流云手可是号称东山江湖龙头,一声令下千万修士为他所用的遮奢的主儿。

    此时竟是跟孙子一样,嘴里的言语意思就是招之则来?

    下一句不说也知道那是挥之则去!

    他一个当门客的,若不是到了紧要关头断然不会说出这般话来。

    江湖中人,出来讲得就是场面,杀人不过头点地,但是在外的面子可是比天都要大。

    此时自己还在一边,流云手怎么就一副孙子面孔摆得这般干脆自然?

    比起不要脸来,江湖老客终究是比不过这位东山江湖的龙头啊。

    还未来得及将心里的那万千惊讶思绪安抚下去,那边的两位之前开口的又起了声响。

    “不来你这里还不知道,你这位流云手几乎要把整个东山的天都遮住。听说东山要龙兴?还什么龙气汇聚?汇聚在你身上还是你这宅子里?”

    说话那人一边说着话,扣着腰畔长剑的手大拇指在鲨鱼皮的剑鞘上摩挲着。

    但话语里的意思,可就不客气得很了。

    江湖老客几乎要听到那流云手自己嘴巴里上牙齿与下牙齿打架的声音。

    这平波司他也曾略有听闻,听说只是赵国用来平衡江湖与朝堂关系的一个低调得很的衙门。

    但怎么第一回让他见到就是这种大场面?

    虽然只有四个人,但是能把东山江湖龙头的流云手都吓的说话都不利索的场面,肯定是不小。

    流云手有些支支吾吾,对面那两张铁一样的面孔也不催他,就这么站着,等他回答。

    流云手一番挣扎,突然间连肩膀架子都耸拉了下来,浑身的精气神都要散架一般,颓然回答道:“话还是某家这边出来的,不过是被鲜花似锦抬得失了分寸,罪过之处某家认下了。”

    这些话他只在自家儿子面前说起过,被传出去显然是那混账的作为。

    现在把平波司的杀星都招上门了,流云手也丝毫不想问起这个祸害的下落,先把自己保存好,儿子嘛,能保自然是好的,可是在平波司的手下要保人,他流云手自问是没那么大脸面的。

    干脆不提,把头先缩回去再说。

    “你倒是光棍,话从你这边起来就行,我们二人过来就是给流云手提个醒,酒可以乱喝,话不能乱说,多生个几个儿子吧,重头好好调教,若是不行,先把自己的话头想清楚了,在这之前,把宅子的大小门都关紧,省的进进出出把什么话都敢抬你嘴里说出来!”

    流云手听到这一番话,竟是面露欣喜之色,立马站得端正,拱手一作揖,几乎要弯到地上,嘴里只有一个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