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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火,敌意,婚约?

    被火侵蚀,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维罗妮卡的手掌冰冷,可是却仿佛点燃烈火的干柴。

    索伦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违背了意志,做出了某种出格的行为。

    “火浣符文”已经逐渐失去了效果,火光烧干了地上的油脂,仅有大瓮中沉淀的易燃魔药,绽放出隐约的火光。

    随后火光将柴屋点燃。

    少了“火浣符文”,周围的一切逐渐归于暗淡,仅能在黑暗中,听到索伦和维罗妮卡隐匿的呼吸声。

    由于身上披挂的外氅被解下,索伦隐约能够感到,角斗场之下的深渊,有一些寒冷。

    理智告诉他,不该去做任何有违道德的事情,他应该停下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的意志已经无比薄弱。

    勃良第鸡尾酒一阶段的效果,已经来到了尾声,其中提供非人力量的属性,已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具有刺激性的感受。

    索伦咬牙切齿,在维罗妮卡的肩膀上留下齿痕。

    他忽然想到,费蒙说过在那个东西里,增添了一剂猛药。

    在一种药效结束之后,另外的药效被凸显出来!

    那个家伙!

    就不应该听他的!

    索伦有些后悔,可是无论如何,都应该等到药效结束之后,再去找费蒙算账。

    索伦感到浑身火热,躯体犹如饱经烈火烧灼!

    虽然那药效甚至不如赞美太阳的“灼热仪式”。

    但是却能点燃他内心当中另外的火。

    某种原始的欲望。

    华贵的绢帛,在索伦的面前被撕扯成碎片。

    在剧烈的活动下,右臂上的伤痕,变得更加惨烈,那是过度使用祷言后,所应付的代价。

    通过付出某种代价,换取另外的能力。

    这本该是正常的交易。

    但是在勃良第鸡尾酒的作用下,索伦几乎不再能感受手臂上传来的痛苦。

    在药剂第二阶段的诱导下,他甚至觉得右臂开始变得有些麻木。

    仿佛延缓灰鳞病的绿剂,对人体产生麻醉的效果。

    在药物的刺激下,索伦几乎打乱了一切。

    他知道自己可能被药物支配了,某种侵占的想法,刺激着他的脑海!

    肺腑间传来压力,呼吸开始变得沉重。

    某种想要掐死、或者撕碎面前事物的想法再次浮现。

    就像那日面对蔷薇夫人时,想要做出的野兽行径一样!

    他想要挣脱,可是维罗妮卡却沉默地缠了上来。

    她没有说话。

    虽然没有动用“猎人仪式”,但是索伦却仿佛能够看到她的眼睛。

    维罗妮卡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索伦,其间暗藏某种古怪的情绪。

    像是主动的情绪。

    又像是在忍耐中濒临崩溃。

    黑暗之中,她的身体紧绷,索伦能够感受到她在微微颤抖。

    或许是幽闭恐惧症,让她再次陷入恐惧。

    可是她却有些躁动地感受着索伦的体温。

    神情之中也带着淡淡的疯狂和麻木。

    她轻声朝着索伦呵气,索伦品尝到某种淡淡的苦涩。

    那是某种未知的药。

    索伦从维罗妮卡的口中,捕捉到另外一种事物,劣质而强烈,但是从成分上辨认,却和勃良第鸡尾酒殊途同归,那东西同样剧烈,足以让人浑身滚烫,沉浸其中。

    早在“虫变仪式”完成之前,吉尔博努那个烂人,就给维罗妮卡灌了东西。

    那个私生活混乱的家伙,早就想好了,接下来所要做的一切。

    只不过正是由于索伦及时介入,才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

    山岭绵延,山峦上白雪皑皑,朱红色的丹顶雀在霜原上飞舞,青山簇拥云雾间,半遮半掩,瀑布从山峦间激荡落下,犹如流向山脚的清泉,幽深处丛林遍野,维罗妮卡的眼神,犹如一眼望穿的秋水,干渴的唇齿之间,犹如干枯的腐树,可是在润物细无声之中,雀鸟轻声啼鸣,雨露滋润枯死的大地。

    维罗妮卡发出悠长的叹息声。

    她整个人小猫般蜷缩在索伦的怀里,像是有些紧张。

    可是实际上,她是一个主动且大胆的人。

    从她之前在那间名为“薄伽丘的茶”的潮流店,主动咬索伦一口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了。

    所以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维罗妮卡死死地咬着索伦的嘴角,在原本布着齿痕的地方,再次留下印记。

    她要让他牢牢记住自己!

    维罗妮卡头上,那被严谨地梳理成公主头的发型,早就在之前【特质】的爆发中,化整为零,发髻被她胡乱抓散,显得有些凌乱。

    当索伦注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注视索伦。

    索伦盯着满面酡红的维罗妮卡,忽然死死地按住了她的掌心。

    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

    山洪溃堤前,巨浪戛然而止,像是死在长夜之前的蜉蝣。

    在摇曳的火浣光辉下,只能看到对视的两个人。

    索伦悠长地吐息。

    深渊之下的两个人,直面了深渊。

    如果再进一步,那便是万劫不复!

    “咳咳——”

    冷漠的干咳声忽然响起,索伦和维罗妮卡从迷惑中骤然惊醒!

    两人相拥着起身,索伦不忘拾起一旁的黑色外衫,盖在维罗妮卡的身上。

    随后他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神官火铳”。

    今日的祷言已经消耗殆尽,能够依仗的只有手中的火铳。

    他从内衬的马甲中抽出霰弹,但是却并未装填,他不知道对方是否会给自己装填霰弹的机会。

    男人或许早就来了,可索伦甚至并未发觉他的脚步。

    索伦不敢轻举妄动。

    “嗯……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略有阴柔的声音,从阴影中传递而出,穿着黑色军装的年轻军官,从黑暗的山石中迈出脚步,虽然他的嘴里说着抱歉,但是实际上却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

    头顶上有寻回的夜灯滑过,索伦借着一闪即逝的光,看清了他的面容。

    正是在观众席上,被“治安所”的警督,所拱卫的那名黑衣军官。

    那头金色的头发,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曾经见过。

    不过黑衣军官的目光,并未流连于索伦身上,他扭转脖颈,注视正在焚烧的废屋。

    “能不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黑衣军官低垂眼神,他的手心按在腰间,右手食指放置在腰间抢袋里的黄铜左轮上。

    显然也在警惕。

    毕竟这深邃坑道远离尘世,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索伦从他身上,忽然察觉到某种,若隐若现的敌意。

    “一场邪祀,主持者是吉尔·博努,一个小贵族,我来迟了,有几个人成为了祭品,不过我依旧中断了仪式,他受到了反噬,我趁此机会,一把火烧了他。”

    索伦有条不紊地将刚才的所见所闻道出,在药效消失后,哪怕无需“冰冷仪式”的调整,他也能够恢复理智。

    通过火光与头顶那些偶然滑过的天灯,他隐约看到黑衣军官胸前的徽章。

    那是“共治会”的标识,只有活跃在一线的“指挥官”,才能被赋予那样的事物。

    共治会、议院、圣厅,新翡的上层,由三只庞然大物所管理。

    至于“骑警署”、“治安所”这样的域内组织,以及“开拓者”、“荡野者”这样的域外军团,则都隶属在这三大组织的管辖之下。

    而索伦所在的“圣祷室”,则直接受“圣厅”管理,不接受其他组织的宣调。

    看着黑衣军官胸前满挂的勋章,索伦神情稍有放松,露出标志性的微笑,但是依内心依旧紧绷,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此刻前来,敌友莫辨。

    最近一段时间,齐格弗里德是“开拓者”中,活动最频繁的人。

    索伦从记忆当中,翻找到那个莽汉的信息。

    那个肌肉怪物,倒是为了保护新翡的稳定,做出了不少卓越的贡献。

    而面前的和这个男人,居然能够轻易支配“黑哨”的行为,由此来看,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份,恐怕不低。

    少尉,或者中尉,甚至更高都有可能。

    但是他看上去太年轻了。

    虽然从年纪上来看,比索伦当下的身体更加年长,但是也绝对不超过三十岁。

    然而不知为何,齐格弗里德此时并未在这位军官身边。

    “我怎么能够肯定你所说的话是真的,我刚才……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看见,但是我想了解,具体的事宜。”黑衣军官迟疑片刻,开口说道。

    “我是个神官,你可以相信我。”索伦将“神官火铳”向面前的军官展示,随后将火铳挂在腰间,趁着这一闪即逝的功夫,不动声色地将霰弹装填其中。

    “我对于我说出的一切话语负责,你可以向圣厅提请谎言检测。”

    “好,我会以个人名义向圣厅提出检测。”

    黑衣军官像是接受了索伦的言论,随后望向索伦背后的女士。

    “下一个问题,这位……女士,眼前这个神官,是否违背了你的思想,对你做出不轨的事情。”

    黑衣军官抬眼看着瑟瑟发抖的维罗妮卡,开口问询道。

    “放轻松,只是例行检查,我没有任何曲解你们的意思。”

    “他没有违背我的意志,我们是真心相爱!”

    由于畏惧黑暗的原因,维罗妮卡有些站不稳,但她还是克制着战栗起身,朝着黑衣军官开口说道。

    她的面孔红扑扑的,像是有些发烧,显然刚才的事,让她的情绪些不大稳定。

    “好的,谢谢你们二位接受我的问询,请稍等片刻。”

    黑衣军官忽然抬起手,用手掌触碰身旁的山石,随后闭上双眼,犹如沉思。

    索伦仿佛听闻身旁的崖壁之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随后他看到黑衣军官收回手掌,开口说道:

    “好的,女士,你可以离开了。”

    索伦揽住身旁的维罗妮卡,准备就此离开,却被黑衣军官用手臂拦下。

    “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这位神官,能够与我一同留下,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索伦驻足审视着面前的黑衣军官,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你这个人很有趣,居然能掌控四种不同的祷文。”

    “据我所知,见习神官,只能使用一种。”

    “你是怎么做到的,你还会什么?”

    “能不能告诉我?”

    黑衣军官一连串的问题,让索伦的呼吸顿时停滞,甚至下意识从腰间抽出火铳。

    可是黑衣男人的速度,明显比他更快,黑衣军官率先挺近于索伦身前,原本触碰石壁的手掌落下,攥住索伦持枪的手腕。

    随后军官举起手中的黄铜转轮枪,将转轮的枪口与索伦的视线平行。

    这是新翡之中某种不成文的规则,表示没有敌意,

    但是也同样是某种威胁。

    能够做到这一步,说明比对方更快,也表示自己有能力打爆对方的头。

    毕竟枪械容易走火,将枪口指向对面,是一种并不礼貌的行为。

    受到男人的压迫,索伦只好压低了枪口。

    怎么和那个肌肉怪人一样,都那么快。

    索伦不禁腹诽。

    在速度与力量上,他的确难以和这些长期磨砺的怪胎抗衡。

    这也是他稍显弱势的地方。

    他是个神官。

    他更擅长通过祷言与火铳,进行中远距离的战斗。

    “首先,我并没有任何威胁你的意思,同时我也没有窥伺他人隐私的习惯,这一切,都只是石头们告诉我的。”

    他听到黑衣军官开口叙述道。

    石头?索伦想到黑衣军官刚才的行为。

    听起来是某种可以与岩石交谈的……【特质】。

    索伦听到眼前的军官向自己徐徐说道:

    “虽然我很不喜欢你,但是事实上,我父亲的遗孀,确实是对你很感兴趣。”

    “您父亲……的遗孀?”

    索伦忽然看到,在男人的内衬中,别着一只金色的蔷薇胸针。

    金蔷薇!

    那个小骑警,是不是和自己说过,自己有个哥哥来着。

    自己还穿着他一套衣服。

    难怪索伦从这个家伙身上,感受到了某种莫名的敌意。

    感情是觉得自己撬了她妹妹!

    索伦忽然想起蔷薇夫人向自己所提议的,让人头痛的约定。

    “原谅我还未自我介绍,我是罗萨,罗兰·罗萨,金蔷薇的徽章,您应该很熟悉了。”

    黑衣军官朝着索伦展现内衬中的胸针,收敛身形,摘下檐帽,露出金色的半长短发,

    “我是金蔷薇家的长子。”

    可是随后的话,却让索伦有些莫名其妙。

    “虽然我并不在乎金蔷薇家们的私生活,但是有一点我依旧想要搞清楚,你到底,是有什么能力,让那个女人不经过我的同意,为我的妹妹,订下婚约的。”

    “你放屁!根本就没什么婚约!”

    一旁的维罗妮卡忽然失态痛骂,她敛着身上的外袍,遮蔽身前的肌肤,泪眼朦胧地冲了过来,刚想说什么,忽然低下头,用手指勾着索伦的衣角,

    “根本就没什么婚约,对不对,索伦。”

    看着身旁泪眼婆娑的维罗妮卡,索伦捕捉到她眼里,蕴含的某种祈求神情,他开口说道:

    “罗萨先生,我们之间,可能存在一些误会。”

    维罗妮卡的神情略有放松。

    “首先,蔷薇夫人的确向我提出了一些约定,要求我作为其女儿,罗莎·罗萨的保镖,保护她一段时间……”

    维罗妮卡的心再次紧绷起来,她的手指从衣袍的下方探出,攥住索伦的掌心。

    “至于婚约的事,可能是由于……您父亲的遗孀,可能是由于处于衰退期,她当时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从而做出的武断决定。”

    维罗妮卡用指甲抠着索伦的掌心。

    “况且这件事,我并没有答应,明日一早我会前往圣厅,对这件事提出异议,您可以与我一同前往,办理协定取消的协议。”

    索伦冷静地注视着面前的罗兰·罗萨,看到他的眉头稍有舒展。

    如果不是身边的维罗妮卡,索伦才不会和他解释这些弯弯绕绕。

    他这些话是对罗兰·罗萨说的,同样也是说给维罗妮卡的听的。

    “嗯,这听起来好像很合理。”

    罗兰·罗萨脸上露出憋笑的神情,他耸了耸肩,朝着索伦开口说道:

    “但是您恐怕没有理解我说的意思。”

    “我重复一遍。”

    “我想表达的意思是,我并不在意你们的婚约,我只是来看一看,你的实力而已,至少目前来看,你看起来,还可以……你甚至能够单枪匹马,阻止一场邪祀的发生,那么至少说明,你拥有保护她们的能力。”

    罗兰·罗萨盯着逐渐熄灭的火。

    “我反而希望你能够履行这份合约,哪怕你没有这个意思。”

    “嗯?”

    “嗯?”

    维罗妮卡听着罗兰的话,猛地抬头,在她一旁的索伦,也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能解释一下么?”索伦开口询问道。

    “无论你娶不娶我妹妹,我都希望你,至少能够表面履行这份合同,让罗莎,甚至是金,一起离开那里。”

    罗兰·罗萨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现在的金蔷薇,已经不是从前的金蔷薇了,我现在人在“共治会”,没有那么多时间回去,那个女人的事,我管不了,我也不想管。”

    “至于你们以后能不能结婚,和我其实没多大关系,又不是我嫁给你,婚姻这码子事,蟠螭不是有句俗语么,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一个做哥哥的,我又能做什么呢?”

    索伦忽然感到,面前这个男人,神情有些怅然。

    ……

    “阿嚏!”商业区,名为“以S之名”的蒸汽钟表店,穿着女仆服的少女,被铺面而来的灰尘,呛得打了个喷嚏,随后从柜子的夹层中,翻到一张沾满果酱的契约……

    “怎么会……”玛雅看着眼前的事物,眼中露出古怪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