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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现实,幻境

    “你确定?”唐生按了按照片。其实他心中没多少惊讶,自己第一次见到这具尸体时就有了种莫名的直觉,或许死者就是那个和胡雪聊过天,已经好几天不见踪影的酒吧老板,薛城。

    “不好意思。”陈冰露出一种想呕吐的神色,他别过头,捂着嘴巴咳嗽了几下,这才点点头,“我不会看错的,尽管,尽管这张脸有些腐烂了,但他就是薛城……他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在得到确切答案后,唐生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面前的书生男人沉闷地叹了口气,“电话打不通,人也找不到,原来已经……太可怕了。”

    “薛城死时脸上戴着一张面具。”唐生拿出了第二张照片。三眼面具正从照片里静静地凝视着两个人。

    “竟然有三只眼睛,好奇怪……和那些魔鬼面具差不多诡异。”陈冰盯着照片说道。

    唐生倒觉得将它归属于天使面具那一类或许更恰当些。因为它的五官并非狰狞可怕,反而雕刻柔美,线条流畅,但它又能透出一种神秘莫测的气息,尤其是额头上那只多出来的眼睛,实在不能多看。确切地说,三眼面具是天使与魔鬼的结合。

    “唐警官,它和薛城的死有什么关联吗?”

    “这个我们正在调查中。”

    “刚才你说过薛城和一起凶杀案有关,死者还认识他,之后又给我看了一个女人的照片,这……”

    “她就是那名受害者,在薛城死后几天,她也死了。”

    陈冰暗下了脸色,“怎么会这样。”

    “陈老板,请你把薛城的住址告诉我。”

    “哦,好的。”

    心里记下对方告知的地点后,唐生站了起来,“我该走了,有什么事会再联系你。”

    “好。”陈冰起身与他握了握手,目送着这个背脊挺拔的男人逐渐消失在了二楼的走廊尽头。

    十五分钟后,唐生驱车来到城南一处高档住宅区内。根据陈冰提供的详细地址,他很快找到了薛城所住的那幢楼。将车停好后,他上了三楼,发现薛城所住的302室门口站着一个男人,正在按门铃。对方大概六十多岁,头发半百,但面色红润,身板笔直,显得很有精神。

    唐生走了过去。

    “请问薛城是住这吗?”

    男人转过头,眼神有几分疑惑,“是的,你是哪位?”

    对方的口音听起来像广东人,唐生看了看他的神色,出示了警官证。

    “警察?”

    “对。您是……”

    “薛城的父亲,薛云国。”男人脸上的神情更加疑惑,“你找他有什么事情?”

    唐生眼神一沉。原来是薛城的父亲,怪不得有很浓的粤语口音,看来是从香港过来看望儿子的。

    他从身上掏出一张照片,“薛先生,既然您来了,那么请看一下这张照片上的死者,他是不是您的儿子薛城?不过。。希望您做好心理准备。”

    “什,什么!我儿子?”薛云国诧异地接过了照片。看到那张腐烂的脸时,他的瞳孔瞬间放大了,很快,原本红润的脸庞变得煞白一片,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

    “阿城!”

    一个已经死去,而且死状凄惨的年轻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对于父亲来说,这无异于是个晴天霹雳。他仍然不愿相信,侧身瘫靠着墙,紧紧盯住了唐生的脸,“这到底怎么回事!阿城怎么会变成这样!”

    “薛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请您跟我去市殡仪馆一趟,再次确认下死者身份。”

    薛云国痛苦地看着照片,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想往日儿子的音容笑貌,或许也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好一会儿,他才睁开湿润的眼睛,默然点点头。

    唐生没有多言,搀扶着对方那发颤的手慢慢下楼,而后开车驶出了这片住宅区。

    在路上,唐生问了几个问题,薛云国显然还沉浸在震惊与悲痛之中,回答地有气无力,不过情绪还算稳定。

    原来就在半个多小时前,这位头发半百的老人来到了本市,想来看看自己的儿子在这里生活得如何。他在香港经营一家公司,生意十分红火,只是薛城不愿子承父业,一心想来内地闯闯。儿子离家久了,做父亲的自然很挂念,前几天薛城打来电话,他询问了儿子的近况,打算过来看看他。知道地址后,薛云国立刻离开了香港。就在刚才,他正在等待儿子开门,不过等来的是一名刑警,看到的是一张可怕的尸体照片,而不久之后他也将见到这具尸体。

    那名死者,真是自己的儿子?

    十几分钟后,他得到了答案。

    是的。

    站在冰柜旁边,薛云国的身体似乎已经僵硬,就如眼前这个人。他静静地躺在里面,周身散发出一股股阴寒的凉气,尽管身体部分腐烂,但依然能够辨别出来。那张脸惨不忍睹,可实在太熟悉不过。

    他的确是自己的儿子。

    薛云国再也坚持不住,全身一颤,整个人软瘫下去。幸亏站在旁边的唐生反应及时,立刻扶住了他。薛云国没有晕过去,缓缓站稳之后,他再一次痛苦地看了看尸体,很快又别过头。

    唐生关上了冰柜。

    “到底是谁,谁会杀了他啊!”薛云国握着拳头,盈满泪水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愤怒。

    “这个我们会查清楚。”唐生说道,“薛先生,前几天薛城给您打电话时,有没有提到其他什么事情,还有,他的情绪怎么样?”

    “很正常啊,我们就聊了几句,之后他告诉我在这里的住址,其他也没说什么。”

    “你知道他在本市和别人合资开了一家天涯酒吧吗?”

    “知道,阿城提起过,不过具体地点我不清楚。”薛云国十分懊悔地叹了一声,“早知如此,当时我就该好好劝他别来内地,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他母亲很早去世,现在他也走了,让我一个老头子怎么活!”

    “薛先生,请节哀顺变。”唐生有些同情起这个男人了。老婆没了,儿子没了,自己又一把年纪,以后的生活的确会很痛苦。

    每个人的命运不可测,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薛云国这时又沉重地哀叹了一声,两行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原本保养得不错的面容瞬间老去许多,那挺拔的身板似乎也佝偻下来。丧子之痛对于这把年纪的人来说,打击确实很大。不过在警察面前,他还是强压住了内心的悲痛,用手抹去了眼泪,“唐警官,我想回去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好。”唐生将他送到了底楼。正要离开,身边响起一个低沉又有力的声音。

    “请你们一定要抓到凶手!”

    他转过脸,看到的是薛云国那张悲伤的面容。它在短短几十分钟内就苍老下去,现在则一脸期待。

    他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放心,一定会的。”

    薛云国这才转身朝殡仪馆大门口走去。

    此时,天空中响起了一阵可怕的雷声。

    又将下雨。

    薛云国走后,唐生开车来到了郊区那片碧湖旁。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今天则是万里无云,这片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有五、六只大白鹅正在悠闲自在地戏水。在它们身后是一大片绿油油的田野,乡间小道上正开着几簇不知名的野花,红黄相间,在蔚蓝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精致小巧。

    旁侧林子里还不时传来知了叫声,大自然在炎炎夏日里依然展现出了最原始的美丽。如果那位年轻画家能把它画出来,肯定是一幅上乘作品吧。唐生这么想着,他走近了不远处的黑瓦平房。或许年轻画家已习惯在白天作画时不关门,这回也一样,正堂的木质大门正向他敞开着。

    里面仍然是一个色彩绚丽的世界,周扬坐在画架旁,背对着他挥动着手中的画笔。这次他见到的作品又和上次不同了,是一幅抽象画。整张画上布满了淡紫色的云朵,云中有几个人,每个人脸上都很奇怪。有的只有嘴巴,有的只有鼻子,有的只有两只眼睛。他们或坐或躺,手脚末端都呈黏稠状,看不出四肢的具体轮廓。每个人头上都有一棵奇怪的树,绿色的枝干上长满了黑色的叶子,树软绵绵地倒向一侧。画面左上角有一只用简单线条勾勒出的黑猫,它只有一只绿色的眼睛,正蹲在那神秘地瞪着云中之人。画面正中间是一张又大又夸张的人脸,五官极度扭曲着,右边有一双栩栩如生的手,手里正抓着一块红色物体,但看不出整体形状。在物体右下方画着一条黑红色的小河流,河里还有一只绿眼睛,看着像是那只猫的另一只眼睛。

    “不错。”唐生饶有兴趣地欣赏起了这幅画。

    周扬这才注意到身后有人,他转过头,有点惊讶,“唐警官,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还有你的画。这幅好像是超现实主义吧。”

    “是的。”周扬放下了画笔,“看来你对画很有研究。”

    “谈不上很有研究,只是出于个人爱好,以前看过这一类型的画展。”

    “那你喜欢萨尔瓦多·达利的作品吗?”

    “还好,我毕竟是个门外汉,看不大懂这些超现实主义画家所要表达的真正含义。”

    “是吗?我很喜欢达利的作品还有他那句名言,我同疯子的唯一区别,在于我不是疯子。达利的画将幻想结合在了奇特的环境中,达到了梦幻与现实的完美统一,特别是那幅《记忆的永恒》,我个人很喜欢。达利将自己梦境中的每一个意念尽可能精密地画下来,通过离奇的形象和细节创造了一种引起幻觉的真实感。”他又看了看自己未完成的画作,“其实,现实和幻像只隔着一条模糊的界限,有时候人们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幻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