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启灵记 » 01、狩猎

01、狩猎

    荒漠,天是蓝,地却是黄。

    穷荒绝漠鸟不飞,这便是荒漠的写照。

    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有着一望无垠的沙丘石林,深邃的峡谷,剥蚀的台地,干枯的岩漠......千奇百怪,千姿百态。

    唯有那散落各处的一丛丛低矮灌木,给死寂的荒漠注入了生命的活力。

    多数灌木外形低矮枯瘦,而根系却异常发达,有的能深扎地下数百米,只为拽取那一分湿润。

    荒漠有花,有可以在烈日下静候一生,只为在某个夜晚悄悄绽放的花。

    荒漠也有果,枯瘦的枝条上终年没有一片绿叶,却能在最炙热的季节把甘甜的果实挂上枝头。

    虽然荒漠上存在着许多险恶、人迹罕至的地方,却依然有着许多大大小小的部落与营地,星罗棋布的散落在各处,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繁衍生息。

    荒漠中的生命一旦形成就很难消亡,因为艰苦的环境,往往更能孕育顽强的生命!

    暮色降临,炙热慢慢褪去,荒漠没有明显的四季,午时的酷热,夜晚反而很冷。

    一只只荒兽从阴暗的角落,从掩盖的沙土中陆续探出了身影。

    风声呼啸,让整个荒漠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唯有那陡峭的孤丘在风中浅唱低吟,仿佛在诉说着生命在荒漠中死亡,荒漠又因死亡变得荒凉。

    最深的夜色已过,夜空开始露出一丝灰白。

    这里是一处岩漠地带。

    植被稀少,裸露的岩石上覆盖着一层碎屑与砾石。

    两条一大一小的身影静静的卧在一处低矮的灌木丛下,神情专注的在等候着什么。

    身形瘦小的是一名小女孩,面色蜡黄沾满污垢。

    或许是因为寒冷又或许是饥饿的侵蚀,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如一只小猫般伏卧在坚硬的砾石上。

    女孩名叫林依依,已年满九岁,可瘦小的身子看上去也就五六岁而已。

    一旁侧卧的女人便是她的母亲,本应满头秀发的年纪,却已是满目灰白,枯瘦的脸庞,鹑衣乱发,岁月的沧桑、生活的艰辛,已经让她的眼睛变的浑浊。这天地间的一切早已让她失去了对生命的热爱,只有眼光瞟向身畔的女儿时,浑浊的双眼才会闪耀出一丝不甘、一丝牵挂与一丝悲悯。

    荒漠有部落,也有营地。

    以家族血脉为根,占据一方的称做部落,有单一姓氏组建成部落,也有不同姓氏联和组建而成。

    营地,则是由由流落的荒民汇聚而成,一般营地的势力都较为低弱,占据的地盘自然也更加贫瘠。

    母女二人便是来自周边一个营地。

    营地以狩猎采摘为生,一年前,林依依的父亲所在的狩猎小组被荒漠银狼包围,整个狩猎小组没有一人能够逃脱生天。

    失去了父亲的庇护,母女二人的生活便陷入了窘境。

    母亲没有歇斯底里的哭泣,也没有漫无目的的外出寻找,只是搂着林依依静静的在石头门槛上枯坐了一夜,没有哭泣!

    第二天一早,母亲便收拾了行囊,带着林依依出门寻找一切可以果腹的食物。

    母女二人平日依靠采摘与一些接济为生,但是这里实在太过贫瘠,可以采摘为食的实在太少,狩猎才是食物的主要来源。

    营地却没有一个狩猎小队愿意接纳这两个瘦弱的母女,但是林依依母女并没有怨恨他们,因为她们知道食物的可贵!

    营地猎队都是各家壮力自发组成,每个人背后都有几张嗷嗷待哺的嘴,怜悯在饥饿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所以,他们会在力有所逮时给予一些接济,却不愿背负起这沉重的负担。

    两人饥肠辘辘,家中能吃的在两天前便已全部吃光。

    凶猛的荒兽在她们面前是难以逾越的天堑,她们隐匿在这里的目标是沙蜴,一种体型不大但异常机警的沙虫,虽然体内多数是不能食用的绿浆,但是那层厚实的皮肉却依然能够食用。

    它们生活在岩石洞穴中,只有夜色降临之后才会出洞吸食水露,捕获的最佳时机便是清晨归巢之际,一旦钻入洞穴,坚硬的岩石会让她们束手无策。

    灰暗的天空,荒凉的岩漠,这一切都显得如此颓废。

    杂乱的石屑中,一只沙蜴从碎石窟窿中探出了脑袋,细小的脑袋左右摇摆,聆听着周边的动静,似乎并没有发现到什么危险,身子从石屑中钻了出来,细长的身体足有一尺,纤细的四足在废墟中显得格外轻盈,坚硬的鳞片闪耀着冷厉的金属光泽。

    前面那低矮的灌木下,有它回巢的一处洞口。

    母女俩也发现了这只正朝着她们方向慢慢度步而来的沙蜴,母亲紧了紧手中握着引绳,在靠近洞口的边缘,她设置了一处陷阱,只有等它慢慢步入到陷阱的范围,才有可能将它捕获。

    林依依也发现了它,眼神中有了一丝期盼,可空了二天的肠胃在紧张的刺激下,又开始咀嚼她的内腑,一股酸水从喉咙溢出,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噎。

    声音很小,在压抑之后显得有点沉闷,可就这一点声音依然惊动了正在不远处徘徊的沙蜴,它机警迅速的钻入石头缝隙失去踪影。

    母亲有点恼怒的转头看向她,可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眼神中满含惶急泪水的女儿,她又怎么能再忍心呵斥?

    她轻轻的一声叹息,没有再责怪女儿,只是让林依依在一处避风的角落静静等候,嘱咐她不要发出动静,而后自己又重新选了一处事先寻好的位置伏下身子,祈祷着在炙热升起前能再有收获。

    林依依的泪水中在母亲的叹息声中,无声的溢出,那声叹息中包含的心酸与惋惜,像鞭子直接抽打在心尖一般,让人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痛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忍住那股要噎出的酸味,痛恨自己为何一直都会感到饥饿!

    林依依没有哭出声音,只是静静的趴在一块岩石旁,看着远处卧在荒草中的母亲,泪水无意识的流落,指甲因用力的原因已深深嵌入枯瘦的掌心,却恍然未觉!

    时间在慢慢流逝,炙热将要升起。

    饥饿依然在侵蚀着林依依剩余的气力,她默默的注视着远处的母亲,屏声敛气!

    突然,身旁的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腥臭的味道,林依依嗅了嗅,神情有点疑惑,刚一转头,却发现一匹灰狼不知在什么时候,竟已悄无声息来到她的身旁。

    猩红溜圆的眼珠正死死的盯着她,狰狞口中滴落着垂涎,腥臭的气息已迎面扑来。

    林依依惊惶的转身,刚要开口惊叫,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一般,用手死死的捂住了刚刚张开的小嘴,瘦小身子因惊吓与胆怯而簇簇发抖。

    她死死的咬住牙关,另一只手无意识的在身旁摸索,想摸起一块石头,来对抗眼前比自己身形还要大上许多的灰狼,可颤抖的手却始终摸索不起一块石头。

    灰狼依然无声的注视着她,猩红的双眼闪耀着凶光,尖锐的嘴部无声的张开,露出锋利的獠牙,整个身子慢慢躬起,看着眼前瘦小的猎物转身想逃离自己的控制,粗壮的后退一蹬,已如离弦之箭般扑了上去。

    林依依转身想要逃离,却并没有向母亲的方向奔跑。

    在苦难中长大的孩子往往都比较早熟,虽然渴望母亲的庇护,可心中却清楚的知道,瘦弱的母亲同样不是这强壮荒狼的敌手,所以她选择了相反的方向逃离。

    可仅仅转身的瞬间,背部便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而来,轻易的将她扑倒在地,裸露的肌肤似乎已感觉到灰狼垂涎的滴落!可她依然紧紧的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恐惧的呐喊!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一声叹息?

    林依依挣扎着想爬起。

    荒狼发出一声嘶吼,尖锐锋利的獠牙已咬上纤细的大腿,轻易的撕下一块血肉,鲜血淋漓。

    这从身体生生撕裂下血肉的痛苦,就算成年壮汉都难以忍受,何况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孩?

    她终于忍不住脱口发出一声惨叫。

    早已被饥饿磨灭了气力的女孩,在发出一声惨叫后便陷入了昏迷。

    “依依!”不远处的母亲不知是被荒狼的嘶吼声惊动,还是因林依依发出的惨叫声,发现了已经被灰狼扑到在地的林依依。

    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整个人如疯魔了一般向着女儿狂奔而来。

    一边嘶吼奔跑,一边不停的拾起地上的石块,朝着那硕壮的灰狼抛扔过去,想惊退这匹正在咀嚼自己女儿血肉的灰狼。

    石块在灰狼身旁落下,它警觉的抬头查看,狂奔而来的女人已近在眼前。

    那疯魔一般一往无前的气势,让它惊惧的后退了一步。

    似乎为自己的胆怯感到了羞恼,灰狼后腿一蹬,舍弃了爪下的猎物,朝着奔跑而来同样瘦弱的猎物,凶狠的疾扑上去。

    母亲刚刚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灰狼便已扑到眼前!

    瘦弱的女人又如何是这凶猛荒兽的对手?

    女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被灰狼粗壮的前足扑倒在地。

    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她艰难的抬头看了一眼胸口的痛楚,干瘪胸膛已被尖锐的獠牙刺穿,泊泊外流的鲜血耗尽了她最后一丝气力。

    女人双手无力、胡乱的拍打着正埋头自己腹部撕裂着的脑袋,眼睛却死死盯着一旁没有任何气息的女儿。

    天!你不公!

    为何苦难总是如影相随!

    为何得不到却还偏偏总是要失去!

    为何如此年幼的生命,在承受众多苦难之后,依然夭折?

    天!你不公平!真的不公平!残酷的不公平!

    一缕晨曦从天际露出端倪,妇人早已枯竭的双眼再次流下绝望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