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空间消融-05

    周晴雨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浮空岛的街道上，看着四周路边种植的植物，光秃秃的树干只有最顶端才有几片锯齿状的树叶，她从没见过这种植物，可能是因为失忆，也可能是自己确实并没见过。她想从周边的街道上找到一些曾经记忆中的事物，如果自己前十几年真的一直生活在这个地方，那附近总会有些能触及她记忆深处潜意识中的人或者物，这是那个医院里瘦瘦的带着金属框边眼睛的医生告诉她的。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是她却并不着急，如果你忘了某些事情，你可能会很迫切的想要回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但是如果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回想起什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这就是此刻周晴雨的状态。但是她依然在尝试着寻找，因为自己梦中的那个场景，那里不只有那颗巨大的古树，树下还有一个人，但是她看不清树下那人的脸，甚至连性别也不知道，有的时候好像是个少年，但有时候他又会变成一个少女。那个人，一直在呼唤着她，她能感觉到那是在叫她，虽然她也听不清那人口中的声音。

    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虽然时间还早，但是随着太阳的升起，周围的温度也在逐渐升高，好在道路两边的不知名的光秃秃植物那少的可怜的叶片能带来一点阴凉，空气中微微吹拂的海风也稍稍降低了烈日的温度。虽然四周的街道让她感觉很陌生，但是周围那些木制建筑，

    还有远处隐约能看到的银白色塔楼让她有一些熟悉感。她站在一颗行道树投下的阴凉处，盯着远处蓝天下朦胧的银白色高塔看的出神，迎面走来两个少女，她们好像在讨论什么，其中一个正挥舞着手臂在说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旁边的一人只是用手轻掩着嘴唇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周晴雨的视线从远处的高塔收回，她就这么站着看着越走越近的两人，她感觉记忆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触动，忽然空中一辆源能车从他们头顶疾驰而过，这是一位飙车党，他没有按照既定的光路行使，而是冲入了人行道的上空，一阵引擎的轰鸣声响彻在整个街道。而这声音也刚好掩盖了那两个少女的交谈，她们擦身而过的瞬间，周晴雨只听到了其中一人那空灵的笑声，那彷佛穿越无尽时空的音符在这一刻沁入她的心中，如白鸟鸣啼般清脆，如玉磬轻揍般悠长。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被这声音带入了时间长河，那像是自己曾经回忆的画面，那一幕幕场景在她眼前迅速掠过，一如浮光掠影，但是回过神来，她发现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空荡的街道上还是只有她一人而已。

    穿过居住区后，这里木制结构的楼宇明显变得少了很多，周围都是白色高塔那种风格的银白色的建筑，而且随处可见全息影像。周晴雨看着建筑之间闪烁不断的全息影像，里面的内容从衣食住行到科技新闻源源不断，他们几乎利用了可以利用的一切空间来布置全息影像。

    街道上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那些穿着暴露的行人来来往往，一袭红色长裙的周晴雨显得格格不入。人们丝毫不关心一旁播放前线战事的全息影像，而在关于今晚中心竞技场的那场半决赛的预告前则挤满了人。聚集的人群让本就毫无目标的周晴雨产生了好奇，她挤了过去，此时的影像正在介绍今晚比赛的两位主角，两架巨大厚重的钢铁机甲。看到这，周晴雨便没了兴趣，正当她准备挤出人群时，中心竞技场的画面一闪而过。我去过那，这是她看到那画面后的第一想法。那个硕大的圆形中心竞技场，一个模糊的画面出现在她脑海中，画面中自己就站在竞技场中间。她又回到了全息影像前，想看看能不能再看到刚刚的画面，但是接下来的内容全是关于两架机甲的参数介绍，当然还有今晚赌局他们各自的赔率。

    周晴雨离开了拥挤的人群，那里弥漫的躁动的气息让她很反感，她拿出了爸爸给她的移动终端，她记得爸爸说过想去哪只要对着这个说，它就会告诉自己路线，她决定去中心竞技场看看，这是她目前唯一感觉熟悉的建筑。从口袋中拿出那个手指大小的合金长条，她用力一拉，长条状合金中间便构成了一个平面投影。

    “机甲”她对着手中的终端喊道，这是她刚刚在那听到的最多的两个字。

    但是终端上出来的全是各种各样刚刚画面里的铁疙瘩。

    “机甲机甲”她再次尝试但是结果还是和刚刚一样。

    她明白了，机甲就是画面中的铁疙瘩，自己要去的地方肯定不是叫机甲的地方，她开始努力回忆记忆中的那个模糊的场景，但是她只能感觉，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建筑。

    “圆形的大房子”她再次对着终端喊道。

    这次搜索引擎给出了很多建筑，她终于在搜索出的众多结果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这时她才知道原来那个地方叫中心竞技场，而里面举办的是机甲联赛。在点击终端上的中心竞技场后，终端也通过全息影像投射出了路线。

    虽然中心竞技场位于浮空岛的正中间，但是从周晴雨所住的地方步行前往依然还是有着不短的路程，跟着移动终端投射的全息影像引导，花了大半天时间穿过密集的商业城区，好在源能车都是在空中行使，地面上只有行人，不然按照她的走法可能会发生车祸也说不定。

    傍晚时分，太阳已经逐渐消失在浮空岛的边际，头顶上空也可以看见不同颜色的光路交织成的一副独特的画面。密密麻麻的源能车从浮空岛的各个地方飞起，沿着不同光路，最后汇聚到周晴雨面前这栋巨大的圆形建筑——中心竞技场。作为本次联赛的半决赛，这次的两架机甲均采用了目前最新一代的动力系统，源能发动机VI，相较于前代，本次发动机的性能提升主要在瞬时输出功率上，这也让搭载了这个型号的机甲拥有了更强的机动性。这也间接导致了今晚关于这场比赛的赌局金额已经高达2亿源能币，这个数额几乎只有往届的决赛才有的规模，但这次只是半决赛的第一场，不过周晴雨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了。她此刻正站在竞技场门口，因为她不知道怎么进去。

    她看着面前川流的人群，他们应该是用终端触碰了门禁的某个位置，然后门就开了，观察了一会，她感觉应该知道了怎么操作了，于是就站在了队伍的最末端，虽然人很多，不过好在通过的速度很快，这些人早已是轻车熟路。她模仿着那些人的动作，果然门自己便打开了，虽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能进去了。

    竞技场里面的空间非常的大，至少比她所想的要大，圆形的看台周围已经坐满了人，这种普通区域并没有固定的座位，她便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她并没有看向场地中的两台跃跃欲试的机甲，而是始终在观察周围的看台，这是她记忆中熟悉的地方。比赛中途她也在不停的换位置，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能看到那个和自己记忆中吻合的场景，但是很遗憾，她并没有找到记忆中那个模糊的画面。直到比赛结束，她也没找到，主持人上台宣布了结果，但是她什么也没听进去，现在她的脑袋里充斥着那副画面中的喧闹声。

    在来到竞技场后，那副模糊的画面中传来了和此刻现场一样的喧闹声，但是又好像有些不一样，记忆中的场景里好像还有着别的声音。而且，在记忆中，那画面是暗绿色的，她突然意识到，记忆中的自己是站在下面的场地中，那个角度，是从下往上看的角度。她站起身，冲向最前排的看台，这里距离场地中心有着近三米高的护栏，但是她没有犹豫，直接翻了下去。三米的高度落下并没有给她造成太大的伤害，身体的本能让她极大的减弱了落地瞬间带来的冲击，她向着场地中间跑去，那里站着的正是这次比赛的胜利者的机甲，现场的安保人员已近发现了她，正踩着源能滑板冲向这个疯狂的观众，是的，在他们眼里，这是一个狂热的粉丝冲向自己的偶像的行为，但是周晴雨并不是奔着机甲而去，她只是冲到机甲脚下，站在场地的中心，抬着头看向9点钟方向的看台，终于她找到了，这就是她脑海中的那幅画面，在那一瞬间，她就笃定自己曾经站在过这里，那个晚上，那个地方。突然，她感到一股莫大的悲伤涌上心头。而此时那些安保人员也正好赶到场地中，不过他们并没能将这个“狂热”的粉丝带走，从场地露天的上方，一辆源能车落下，周军海通过定位找到了此时的周晴雨。

    车上，周晴雨仍然沉浸在那莫名的悲伤中，那个晚上，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时刻，她好像丢失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那悲伤甚至让她的心也剧痛无比，此时的她感觉像是有一双大手，穿过自己的胸膛，将那跳动着的心脏从自己的胸腔生生扯出，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以及心脏被抓走后的空虚让她抓狂，但她仍然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她就这么坐在源能车的后座，将弱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胸膛完全护住，好像这样能阻止那双将要夺走她心脏的大手。泪水已经浸湿了她红色的长裙，那里变成了一片暗红，如血一般的颜色，身体随着不规律的呼吸抽搐着，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去呼吸，抱紧自己，但是那痛感并未有丝毫减弱。她感觉自己被绑上了石块丢入深海，无助，窒息，绝望，黑暗逐渐将她包围，那无尽的海底深渊正将她吞噬。

    周军海看着后座上痛苦的女儿，那一声声啜泣就像是刻在他心上的利刃，他不知道是什么伤害了女儿，是刚刚那些安保人员，还是现场的喧闹环境。他此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不断的出声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