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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你有病?是的

    纯白的制服稍显宽大,他的身躯略微有些消瘦,将他修长的十指包裹住的,是一双弹性十足的超薄手套,手中的解剖刀被源能包裹,延伸出了一截锋锐的金色外衣。

    在死后身体如同磐石一般坚硬的躯体被轻松的切开,像热刀划过黄油,切口平齐,粗糙的纤维状肌体似乎缺少水分,但依旧弹性十足,在利刃的切割下,纤维束的破口散开了一朵朵小花,渗出了乳白色的浑浊液体,带着一种金属锈蚀的味道。

    这是南三区医疗系的实验室,在战场上捕获的活体或者完整的尸体会有一部分运送到这里,为医疗系的导师或者学生进行各项的研究,他们来自阿德莱德与其余六角世界边境战场,想要了解敌人,最快速的方法就是和他打一场,然后将它拆成零碎,内外双管齐下,解析他们的秘密。

    边境一直都有着摩擦,相隔三五年,或者更短的时间,或大或小的战争便会掀起,成为埋骨所,亦或者是试炼场,样本总是不缺的,但为了保持新鲜度,尽早的解剖是必要的,毕竟来自不易,跨越了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环境会让尸体快速的变质。

    路安戈与烈正在解剖室外静静等待着,医生们很忙,今早送来的样本需要尽快处理,作为有求于医生的“病人”,他们总不能打断人家必要的例行工作。

    好在事情已经到了尾声,被放置在解剖台上的样本被数十人联手拆分成了无数的零部件,在打上标记后送入仓库中保存,本次解剖任务的主刀人摘下手套,换上身干净的新衣,推开了大门。

    “你们有病么?”

    忙碌了一天的医生平静的对两人开口,这只是普通的询问。

    “......”

    在门口观看了半小时的两人大眼瞪小眼,同时飞快的摇了摇头,但随即,路安戈反应了过来,沉默的点点头。

    “烈,你没病就滚蛋,我看着你就烦,那个谁,有病就跟我走。”

    身穿白袍的医生先行一步,并没有管身后的两人,自顾自的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渍,这是对你叔叔的态度么,没大没小的。”

    “嗯?”医生平静的回头,用那双看过无数尸体与濒死哀嚎的双眼打量着烈,像是在瞅着一块活动的样本,“我想一针安定能代表我的歉意,正巧我的课题涉及了人体解剖,死牢的囚犯有点紧缺,要不叔叔你牺牲一下,我给你留口气。”

    “对不起!打扰了!我这就滚,晚宴前记得出来。”

    么得一丝风度,几乎是抱头鼠窜一般,烈撒腿就撤出了医疗系的大楼,这个比他大了四十岁的侄儿,可是个说道做到的主,虽然相处了这么多年,知道这只是个玩笑,但万一是认真的呢...

    “这么大了还是皮,对了,你的名字。”

    似乎是刚刚的插科打诨将医生从严肃的工作状态中拉扯出,他的脸上多了些无奈,对路安戈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您好橙医生,我叫路安戈。”

    “嗯,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跟我来吧。”

    带着路安戈一路直行,出了解剖室所在的实验楼,橙医生的办公室在大楼后方的三层研究所内,房间暖色调的布置让人心情放松了许多,换下了白袍,穿上便装的橙也不再有那么令人不自在的压迫感。

    “你是新生对吧,身体状况看着还不错,脑子有问题?”

    橙医生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那双眼睛就像是功率强大的X光机,只是短暂的打量,便几乎将路安戈看了个通透。

    只是着说话的方式...难不成烈他们一家子都是这种心直口快且容易招人嫌的体质?自家学院的老大源,虽然行事散漫但嘲讽力十足,如果不是拳头够大,估计一天到晚都得被套麻袋。

    但在被一眼瞧个通透,浑身鸡皮疙瘩都炸起的路安戈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刚才投来的视线让他有种躺在解剖台上的错觉,甚至对于这次有些“鲁莽”的前来,他产生了一丝丝的后悔。

    “在地球的时候,我去咨询了很多的医生,他们的给我的诊断基本都是dullness和apathy,但我自己知道,这份诊断和我自己的情况并不一致。”

    “情感缺失症,确实有些差别。”

    伸手在空中划出一份表单,他用自己的权限调阅了路安戈的资料,在入学前,奥尔德尼都会搜集一份关于新生的资料,进行简单的性格与行为分析,再搭配本人自身的天赋,为他们选择最合适的学习方向,当然,这是对普通学生来说,有足够天资的学生可以自行选择。

    能够调用这份资料的人不多,橙算是其中之一,毕竟他现在是路安戈的医生。

    “能详细和我说说么,虽然我们有一份你们的个人资料,但记载的并不详细,奥尔德尼是学校,不是隐私窥探机构。”

    橙将那张表单推过去,让路安戈看看上面记述的内容,也免得人误会,办公室的窗帘被自动拉上,房门反锁,地板上的炼金阵列闪过隐晦的微光,他封闭了房间。

    “这不算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我来到阿德莱德之后,觉得我之前的症状减轻了不少,但...”

    路安戈扫了扫那份新生档案,并没有记录关于他此前的个人隐私,只是对于他在外表现的行为与外露的性格进行了简单的分析。

    “故事有点长。”

    “我们时间足够。”

    “十五年前,在地球上的阿德莱德市...”

    路安戈开始了平静的叙述,橙医生执笔,详尽的记录着,渐渐的,他的眉头锁了起来。

    纸笔中记录的,并非一个短暂的故事,而是在那场事故后,长达五年的混乱与黑暗。

    “逃跑?我供你吃供你穿,你个死了爹妈的小崽子不知道感恩么,跑跑跑,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才把你干的蠢事处理干净的?”

    “没教养的小杂种,给我老实点呆着。“

    “嘭~”

    地下室的铁门被拍上,西装笔挺的男人眉眼间带着还未消散的戾气反身走出了阴冷的黑暗,在一个地下室仓库改造的隔间内,一个瘦小的男孩被推倒在地上。

    “嘿,路安戈,我们还是小瞧了他们呢。”

    “是啊,路安戈,大人的世界没那么简单呢。”

    “花着我们爸妈的钱,最后拿来对付我们,真是可笑呢。”

    “是够可笑的呢,还有什么办法么,路安戈。”

    “我想过不了多久,我们会被意外的事故带走了呢。”

    “是啊,很麻烦,不过这次虽然没有成功,但能死得晚一些了呢。”

    “你在庆幸?”

    “难不成要哭两声?”

    男孩艰难的撑着自己的身体,缓缓的爬到了一张毯子上,虽然有些潮,但总比冰冷坚硬的地面要舒服得多,房间内空荡荡的,除了一张破毯子,一只生了锈的水龙头,一个便盆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当然,也只有男孩一人。

    他正自顾自的与“自己”说着话,可变动的表情却看着像是两个人在对话一般。

    “再过两天,他们应该会出去旅游,去阿德莱德,你说巧不巧。”

    “也许吧,等他们回来了呢?”

    “在这之前,我们会死,我看到了,他们已经安排好了。”

    “车祸?”

    “毕竟这个最简单。”

    男孩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身下潮湿的破毯子被细弱的手指生生的掰下了一小块,随即化为了粉尘。

    “我只是你的投影,对么,路安戈。”

    “但你就是我啊,路安戈。”

    狭窄阴冷的房间内,男孩轻手轻脚的起身,他走到了紧闭的铁门前,一动不动的呆立着,突然,他向前迈了一步。

    不,应该是一个男孩的虚影需要迈步出现。

    他比路安戈要稍矮一些,从路安戈的身体中一步迈了出来,那坚固的铁门如同虚设,在他穿过那扇门扉后,淡淡的锈迹遍布其上。

    走过了黑暗的通道,穿过了封锁地下室的木门,一楼的餐厅中,一家四口人正在餐桌上吃着丰盛的晚宴,他们并不能看见这个虚影。

    男孩无声无息的走到了他们的身边,只是短短的十来秒时间,他的身影已经暗淡了许多,可他已经伸出了手,飞快的掠过了四人的头颅,穿透了那满载着恶意邪念的大脑。

    时光的齿轮被无形的手掌波动,思维与身体产生了一层难以突破的隔阂,他们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晰且敏锐,所处的世界似乎一下子变慢了起来,慢到了自己的动作都跟不上自己的想法。

    他们看见了一个突兀出现在眼前的男孩,穿着一身简单的长袖长裤,那男孩走到了厨房,弯腰将手穿透了橱柜,捏着一把锈蚀成粉末的金属与水泥残渣,轻飘飘的洒了下来。

    还未等灰尘散落,一股带着特殊臭味的高压气流向外汹涌的喷射,吹散了残渣粉尘,传到了他们的鼻子里。

    “我亲爱的大伯,伯母,还有两位可爱的堂姐,六年来的照顾,还真是让我记忆犹新呢。”

    男孩撕开了外衣,露出了被衣物遮盖的,数不清的伤口,甚至还有些幼稚的,用利器划出的涂鸦,都是些拙劣的画作。

    他替路安戈承下了所有的伤痕,毕竟,这都过去了,而他,则是路安戈过去的投影。

    餐桌上的四人挣扎着起身,但他们的动作却滑稽得可笑,超速运转的意识往往发出了数十个指令,而身体才刚刚接收到第一条,随后又被无数条不同样的指令覆盖,他们抽搐着,却不能移动分毫。

    “下地狱吧,陪着我一起,我会看着你们魂飞魄散的。”

    老化的电路连接上了过载的电器,一丝细微的电火花闪动,爆炸的轰鸣撕碎了日幕后的安宁。

    路安戈依旧站在铁门前,面无表情的等待着,直到轰鸣声响起,那丝隐隐约约的联系中断,他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橙医生停下了笔锋,将书写好的诊断结果推给了路安戈。

    “我的问诊费很贵的哦,账单别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