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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遇魔,化魔

    司徒元修住在荣贞里已经是第三天了,依旧没看到倭寇船只进犯,元真师傅今天一早在陈里长家用过斋饭便告辞回寺。

    元真走后,司徒元修也起身向里长全家拱手告辞,里长的儿子旺儿悄悄走到司徒元修身边,问道:“元修哥也要走吗?”

    “对啊,大哥哥家里还有事。”

    “倭寇打过来怎么办?我那天真的看到那~么大一条船”旺儿伸出双手比划

    “一定是路过船只吧,真是倭寇早就上岸了。”

    旺儿低头不语。

    司徒元修道:“旺儿乖,好好把我这两天教你的步法复习一下,以后看见倭寇,就赶紧逃跑”

    “旺儿不逃,有倭寇来旺儿就揍他们!”

    司徒元修笑着摸了摸旺儿的头,在腰间解下一枚护身符,那是他在杭州路过昭庆寺求的,递给旺儿道:“记住,性命最重要,你还太小,打不过坏人,以后如果见了坏人,就立马转身逃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知道吗”。

    旺儿开心地接过护符,说道:“那我就快点长大,我长大了就可以杀坏人了”

    司徒元修摇了摇头,叹道:“杀生是第一业障,能躲过时,就不要取人性命”

    旺儿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司徒元修笑着晃了晃旺儿脑袋,转身走了。

    出了荣贞里,司徒元修没有走大路回莆田,而是调转马头向东北而去,荣贞里东北有山有海,海边风光壮丽,与清秀的江南风光别有一番美景,他决定去附近逛一逛再走。

    司徒元修在沙滩骑马慢行,左方是山,右方是海,游走在天地间两种最壮美事物的交汇之处,司徒元修心旷神怡,心想,既来之则安之,韩莹莹这时应该已经自己回家了,既然她不愿嫁人,回家就让父亲暂缓这门亲事便是,到时候带韩莹莹一起出来游山玩水,逍遥自在。

    午时,南京镇远镖局,西厢房绣楼。

    自从那日早上撞见沈剑秋与上身赤裸的女子在一起,韩莹莹便一路哭着跑回镖局,这二日更是郁郁寡欢,水米不进。

    丫鬟正端着一盘饭菜,敲门道:“小姐,你好歹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

    “三爷见我把饭菜原样带回去,非要怪我不可,好姐姐就当心疼我们了”

    “那你端去倒了,就说我吃了”

    丫鬟刚要开口,突然发现三爷不知何时上了二楼,正皱着眉站在一边。

    “莹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沈剑秋欺负你,三叔替你揍他一顿!”三爷早就有意将韩莹莹许配给恩人之子。只道沈剑秋年轻冲动,对韩莹莹做了什么非分之举惹她生气,如果真这样,就把沈剑秋找回来让他们成亲便是。换做旁人,就可不是“揍他一顿”那么简单了。

    “三叔!谁让你揍他!你不要添乱好不好!”

    三爷见侄女还在维护沈剑秋,便笑道:“好好好!你不让我揍,就不揍,赶紧吃点东西吧,我有事先出门了。”三爷交代丫鬟几句,便转身离去。

    等三爷下了楼,闺房门吱呀打开,韩莹莹眼睛红肿,让丫鬟进了门。

    丫鬟送来的是一碗桂花元宵,还有一碟桂花糕,韩莹莹抓起一个便往嘴里送,丫鬟垂手站在一边伺候。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韩莹莹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跟丫鬟说道:“以后千万不要嫁人。”

    丫鬟打趣笑道:“小姐你自己生气就好,我可不要去当尼姑”

    韩莹莹把第二个桂花糕艰难咽下,赶紧喝了一口元宵汤。

    “男人都是好色之徒,你真心对他,他却得陇望蜀,见一个要一个”

    “小姐,哪家不是三妻四妾,我们女人只图安安稳稳过日子,相夫教子,再说家里姐妹多了不也多了一个说话的?”

    “我可不要,既然要过一辈子,就不能看除我之外的其他女人”

    丫鬟笑道:“小姐生气,就是因为沈公子看了其他女人了?”

    “呸,他看别人与我何干,我是教你”

    “那昨夜站在窗口,看着沈公子玉佩落泪的是谁?”

    韩莹莹脸上一红,打开梳妆匣,拿起玉佩塞给丫鬟,道:“谁稀罕这东西,你拿走吧”

    丫鬟一笑,转身便作势要走。

    韩莹莹急道:“你!”

    丫鬟笑着把玉佩还给韩莹莹,说道:“小姐心思,我们几个丫鬟哪个看不出来?只想小姐看得开些,如果真有意,就早日说清楚,早日成亲,三老爷也高兴”

    韩莹莹坐在桌边,手托着下巴,呆呆望着窗外。

    “两天了,那蠢货也不来找我,无意的是他”

    “小姐,我听说,那日沈公子急匆匆的,骑马跟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往北门走了,好像是有什么大事”

    韩莹莹心里一紧,心道:“莫非那傻蛋的仇人找上门来了?”

    “两天都没回南京吗?”

    “没有,三爷也在让人找他”

    韩莹莹站起身来,在房内走来走去,心中又开始盘算:“那傻子武功那么差,真遇到强敌不是去送死了?实在不行晚上再偷偷溜出去找他”

    丫鬟在一旁说道:“男人就是太冲动,两个人都是也不跟人商量就消失不见”

    韩莹莹好奇道:“还有谁不见了?”

    “小姐还不知道?司徒家公子,你离家出走第二天便去找你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韩莹莹愣在原地。

    而此时,这位司徒家公子正悠闲地坐在海边礁石上,呆呆地看着海上的云卷云舒,已经两个时辰了。

    又看了一会儿,司徒元修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时间不早,必须要回去了,美景一直都在这里,下回带上韩莹莹一起再来一趟。

    想到此处,司徒元修抖擞精神,骑上马,在沙滩上朝荣贞里方向奔去,要去官道,荣贞里是必经之路。

    不一会,司徒元修就来到荣贞里路口,向里内张望,奇怪的是没看到一个人影。

    司徒元修隐隐觉得不妙,他在里内住了两天,路口处的晒鱼场一直是人来人往,为何这时一个人都没有,定睛一看,只见晒鱼的箩筐散落一地。

    司徒元修心中暗道:“不好!”调转马头,向里中奔去。

    一间房,两间房,司徒元修在马上不断左右查看,路边屋内均是空无一人!

    司徒元修心中越来越急,不断催促坐骑,马儿在里内大道狂奔起来。

    走到路尽头,是这两日借住的里长的家,司徒元修翻身下马,口中呼喊:“旺儿?旺儿!”

    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司徒元修站在路上不断大喊,喊里长,喊里长妇人,喊这两日日认识的乡民。

    里中安静的仿佛所有声音都消失了,突然,司徒元修发现路上有一排血迹,仿佛有受伤的人被拖拽而过。

    司徒元修心中如被霹雳击中,心脏开始狂跳起来,他猜到了即将看到的东西。

    司徒元修顺着血迹慢慢跟上去,万籁俱寂,只剩下自己心跳的声音。

    血迹钻入里长屋旁小道,司徒元修记的后面是一片空地。

    他扶着墙,慢慢走过去,渐渐地,一只光脚出现在墙角后面地上,司徒元修鼓起勇气,一步又一步向前走,先是脚,然后是一条白花花的腿,再然后是整个身子。

    转过墙角,司徒元修看清了整具尸体,是里长夫人,旺儿的母亲,她全身赤裸,眼睛睁的大大的,肚子上被刀从胸口刨开,直至阴处,子宫被划开,肚子里的未成形的婴儿还连着脐带,像一团烂肉,被丢在一旁。

    司徒元修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不敢抬头,他怕看到更多,但最终还是颤抖着抬起双眼。

    他看到了旺儿,确切的说,是旺儿的尸体,三个时辰前还在跟自己说话的娃娃,被一刀从中间劈开,内脏留了一地。

    眼再抬高,司徒元修看清了整个院子——

    司徒元修再也承受不住,腹内翻涌,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啊!!!!!”一声嘶吼响彻天地,吼声中带着恐惧,带着愤怒,他的胃抽搐不止,终于忍不住一下吐了出来,然后接着狂吼,然后再吐,再吼。

    这一日,司徒元修的心,崩坏了。

    傍晚,荣贞里往温州府的路边,树下。

    七个倭寇正围坐在火堆边,用三尺刀插着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肉在烤,不远处,还有一个倭寇在放哨。一个倭寇不情愿的掏出钱来,另一个大笑着接过,似乎打赌赢了。

    这时,放哨的倭寇发出有人靠近的警告。倭寇们警觉地站起身来,只见一个人影,慢慢地向他们走来,天色已晚,看不清来人模样。

    渐渐地,那人影靠近了,火光照亮了来者的脸。

    是司徒元修,只见他一身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眼睛也如灌满鲜血一般,双手沾满泥土,两个指甲已经脱落,正往下滴血,他刚刚徒手将旺儿一家埋葬。

    放哨的倭寇抽出三尺刀,用日本话向司徒元修警戒喊话,不知为何,司徒元修听到后,沾满血迹的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状如疯狂。

    放哨的倭寇用蹩脚的中国话喊道:“唐国人!留下钱财,饶你命去!”

    司徒元修脸上的疯狂笑容越来越明显,只听他大笑道:“饶命?你们有饶谁的命吗?”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到听不清,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来自修罗地狱。

    放哨的倭寇赶紧后退,与其余倭寇站到一起,为首的倭寇掏出团扇,只听他一声喝令,六名倭寇齐刷刷举起三尺刀,口中怪叫,向司徒元修扑来。

    司徒元修面孔扭曲,吼道:“来!”抽出钢骨扇,向前冲去。

    倭寇举刀接近,司徒元修提起钢骨扇要挡,没想到为首的倭寇只是虚晃,其余倭寇皆变换姿势,刀口朝上,从下往上挑。

    司徒元修赶紧躲闪,但对方人多,依旧被一刀划中右腿。一旁指挥的倭寇哈哈大笑,看来这是他们惯用套路,不知多少人栽在这招。

    “卑鄙!”

    司徒元修受伤,决定全力以赴,抖开钢骨扇,只见每根扇骨尖都被打打磨开刃,一把扇子如同一把扇形刀。

    倭寇从来没见过这种武器,踌躇时,一个倭寇忍耐不住,怪叫一声,高举三尺刀劈来。司徒元修使出家传身法,一个踏步出现在倭寇身前,钢扇一送,扇面直直捅向倭寇喉咙,噗嗤一声,扇骨插入倭寇脖颈,司徒元修手一抖,倭寇已被割喉。伤口极深,倭寇脖子血如泉涌,喷溅司徒元修一脸,当即毙命。

    司徒元修笑着看向其余人,倭寇的血液厚厚地盖住司徒元修整张脸,如恶鬼一般。

    拿团扇的倭寇大喊一声,倭寇们缓过神来,提刀向司徒元修砍来,欲乱刀将他砍死。

    司徒元修精通身法步法,虽大腿受伤,但对付大开大合的倭寇依旧足够,闪转腾挪间,又有三个倭寇咽喉被割,只如一瞬。

    同伴惨死,剩下的两个持刀倭寇不禁停下攻势,犹豫不决,指挥的倭寇大吼一声,一个倭寇怪叫着冲上前来,司徒元修侧身一闪,一刀砍空,钢扇一扫,又是一个被割喉。

    这时,司徒元修后腰一痛,原来两个倭寇配合,司徒元修对付了一个,另一个却趁机偷袭。偷袭的倭寇将刀抽出,司徒元修缓缓转过身来,刚要抬手,腹中又是一痛,又中一刀,贯穿司徒元修身体!

    倭寇故意将三尺刀缓慢抽出,司徒元修痛的眼前一黑,差点倒下。正当倭寇抬起刀准备了结了他,司徒元修合上钢骨扇,趁倭寇前门大开,使出全力一击,只听噗的一声,钢骨扇直直插入倭寇心口,一击毙命。

    只剩那个在一旁指挥的倭寇了,倭寇见司徒元修已身受重伤,便捡起一把三尺刀,慢慢向司徒元修走来。

    此时,司徒元修几乎筋疲力尽,失血过多的他已经双眼模糊,只听到倭寇发出恶心的笑声,提着刀向他而来,司徒元修心想,难道今日就要命丧此地了吗?荣贞里数十人死前看到的也是这个场景吗?想到此处,荣贞里尸骸遍地的样子又出现在司徒元修脑内,那些血肉,那些死不瞑目的双眼。

    司徒元修想长啸一声,但嘶哑的喉咙已经发不出什么大声音了,如被刺破的皮球,只发出嘶嘶的声音。

    电光火石间,司徒元修使出最后的力气,扑上去与倭寇扭打起来,司徒元修脑中不断闪现村民死状,神志已经崩溃,扭打毫无章法,如同野兽一般。司徒元修抓住倭寇手腕,张嘴便咬下一大块肉,倭寇吃痛丢下刀,却立马被司徒元修扑倒在地,此时司徒元修已与野兽无异,按住倭寇双臂,俯身张嘴咬向倭寇咽喉,如同咬脆骨一般,咔嚓一声,司徒修再抬起头,身下倭寇脖颈已出现一个洞,血液喷溅而出,转眼身下倭寇便没了反抗。

    司徒元修将倭寇颈肉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身下尸体,面无表情,伸出拳头,一拳一拳打向倭寇面门,一拳又一拳,司徒元修两眼呆滞,仿佛看不到眼前事物,只是在想这两日朝夕相处的里长一家,沾满血的脸被泪水冲出两道白色泪痕,依旧是一拳又一拳。

    直到身下倭寇的脑袋已被锤成烂泥,司徒元修最后一丝力气抽离身体,仰面倒了下去。司徒元修躺在地上,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慢慢消逝。他看着天上繁星,回忆着韩莹莹的笑脸,渐渐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