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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顾流影兮叹故梦

    郭旭东跟着轮回线来到了泽域荷帝国与叶可列帝国交界的一片大湖,轮回线的丝线在湖水中交错,向四周延伸,而线的节点交织在湖底深处,好像是一块石头。郭旭东伸出手触碰交错在他眼前的丝线。瞬间,无数记忆仿若决堤的河水一般涌入他的脑海中。

    黑暗,无尽的黑暗,仿佛沉浸在深深的海底。郭旭东努力的想要保持清醒,但是他却无法挣脱这黑暗,好像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顿时郭旭东眼前一白,眼前出现了嘈杂的街道,身旁的男子正在挥动大刀砍猪肉。男人低头对她说:“王老爷家的肉送去了吗?”

    回头看,拍她的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男孩笑起来甜甜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和男孩一起跑起来。这一世她生于屠夫之家,在皇郡的集市里,看着血长大。父亲一直没有儿子,母亲早年染病去世,只有她一个女儿,虽然又娶了二太太,但是一直没有孩子。

    老屠夫本来并不想让她干这个,但是小女孩表现出一种优秀的用刀天赋,于是便将自己的一身技艺传给了她。十一岁时小女孩便可以拿着小刀拆解整头的牲口,有一个小男孩经常来找她玩,男孩体弱多病但是喜欢刀剑武术,觉得女孩很酷,女孩听男孩讲故事,觉得男孩什么都知道,也很酷。

    从她十岁起,她就经常被她的父亲告诫:“第一不能心软,我们饲养牲畜的目的是为了填饱肚子。第二,刀走骨间,游刃不可顿。第三,不用怕衣服会变脏,反正它本来就不干净。”要么就是:“小刀,看好爸爸的刀刃走向,这肉要是切坏了地方可就不值钱了。可惜了家中没有男丁,不然爹也不能让你做这个,你有灵根仙骨,日后说不一定还能成个什么,加油吧孩子。”

    毕竟郭幽悦是魔神转世,虽然记忆已经没有了,但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感觉还是有的。死亡是很多人不愿意面对的,因为一旦死去就表示这个他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个人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感情和意识,那就是一团漂浮的灵气。但是那时候轮回轮还和现在不一样这种品级的灵魂没办法处理的太干净,现在改良后就健全和人性了很多。

    那时候,一群孩子雨清去河边捉鱼、烤鱼;上煦里男孩从私塾回来会和女孩一起去山上放纸鸢;阳炽和其他几个孩子一起去丛林里探险;下煦去果园里偷果子;肃眀就到粮仓里玩蹦床。小孩子一般不会品评对方的家境,除非家长从小就影响孩子这方面的观念。

    启灵后,男孩资质比较差,以后可能会和他父亲一样在朝里做个官。女孩资质一般,不是特别好的材料但是修炼个一招半式还是够的,但是她拒绝了去宗门混日子的道路,她想嫁给男孩,和他一同前进后退。不求做个官太太,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两个人三餐温饱,子孙满堂,但是男孩家不这么想。

    那日阳光很好,风卷着柳条在空中荡漾,女孩站在男孩私塾的窗外,看见了一个端庄的官家小姐,男孩父亲和同僚在书房谈事,男孩和官家小姐在书房里看书聊天,两个人一个“君子修德,利民造福天下一先。”一个“女子修体,端庄有度人前一表。”两个人夸夸而谈。

    两个人说的女孩一点也听不明白,但是她看到了男孩从未有过的快乐表情。她看看自己手上一道道伤痕,看着自己隐隐带着油污带着血迹的衣服,她看看私塾里正在打盹的老师和衣着光鲜的官家小姐,官家小姐头上的簪子都够她家一年的收入了。她将用熊骨雕刻的小人放到了那个窗台上,咬咬牙,而后默默转身离开...

    几年之后,邹继刀成了皇郡里的顶级屠夫,年级轻轻刀法精湛堪比三十年老屠夫,手法利落干净而且人又长得十分漂亮。男孩虽然还会来找她,但是都被她回绝了,官家少爷应该配官家小姐才对,她一个屠夫算什么?除非她有很多的钱或者是拥有着很好的资质、特长。可是就算这些年过去了,也从来没有收到男孩结婚的消息。而她也没有攒到什么钱,也只是擅长屠宰而已。

    男孩在送走官家小姐后,看到了窗台上的小人,做的很糙,但是很可爱。男孩收好小人,想要去找女孩,可是被父亲拦了下来,作为官家子弟,很多时候政治联姻是在所难免的。不是不想儿子和屠夫的女儿关系太近,是希望现在他尽早开始接受官家小姐,省的到时候出现意外。

    不过本质上还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和屠夫的女儿走的太近的,毕竟没有什么出路和前途。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官,只怪当日休沐不该带儿子一起去买菜。经过了好几年的摸索才爬上了今天的位置,他还想再往上爬一爬。

    后来缝帝国之兵利,皇帝听边塞归来的将士说起民间杂谈,于是听到了邹继刀的这件事后,于是让她在自己生辰时进宫来表演杀猪,这要是干的好了可是大大的赏赐,可是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一日皇帝坐在高堂之上,殿里两旁有妃嫔、亲王。堂中舞姬翩跹舞蹈,乐师吹拉弹唱。等到宫人宣喝,侍卫抬上来一个大桌子。桌子上是用黄布盖着的一个活物,邹继刀身穿着十分性感裸露的“表演装”,带着面纱,来到了御前。走起路来身上的玉佩和金银饰品叮当作响,手中拿着皇帝御赐的刀。在上殿之前,嬷嬷们给她洗澡、换衣服、教礼仪。这把要是成了,那赏赐可不是市井小民的买卖来的微弱。

    来到大殿中,按照宫中嬷嬷的教导行礼问安,那一刻她自己就像是万古长夜的星火一般。皇帝先是一愣,这样美丽的女子也是少见,虽然听说过很好看,但是没有想到真的会有如此美丽的屠夫。邹继刀抬头看着皇帝,这个男人端正的脸带着帝王的气质和阴险的意味,如陈年老酒,越是品味越是令人沉醉,又如青苹果一般令人感觉青春洋溢。皇帝摆手示意开始,侍卫拉起黄布,邹继刀看见桌子上的东西顿时心中一紧,这桌子上的不是牲口,是一个人,一个洗的干干净净的,用绳子捆绑着的浑身赤裸的中年男人。

    皇帝笑着说道:“动手吧。”

    邹继刀有些迟疑但是依旧缓缓抬起颤抖着的手说:“遵命。”说着走到桌子前,身上的玉佩饰品这次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她看着这个被捆绑的男人,那男人的眼神和牲口是不一样的,虽然被堵住了嘴,但是好像在说着不屈话语,怒目圆睁。邹继刀闭上眼睛用手感受着男人的经络骨骼,利索的将白布铺到男子身下,放好水盆和其他的承接器物。皇帝身旁的侍卫释放法术在大殿上空形成气流向殿外吹去。

    “噗呲”一刀下去,邹继刀手法利落。邹继刀忘我的在分割着,不一会儿就将这男子分解完毕,而男子除了第一刀有些挣扎外,其他几刀都没有任何反应,而且到最后这人还活着。皇帝拍手叫好说道:“撒那国皇帝也不过如此。”邹继刀施礼回应。皇帝高声说道:“各位,来日称霸,指日可待!”

    皇帝大喜说道:“很好,朕就奖你成为朕的嫔妃吧,嗯~让我想想,妃位,赐号:屠。”

    邹继刀听闻后先是一愣,一旁宫人见她不动,提醒道:“小主好福气,还不谢恩?”邹继刀看着眼前皇位上的那个人是那么的帅气、干净。然后又害羞的低下了头,她以为自己的幸福日子就要来到了......

    邹继刀颤抖着身体缓缓施礼说道:“妾谢恩。”皇帝拍手说道:“好,很好,来人收拾过去,带屠妃下去休息。接着奏乐,接着舞。”说罢侍卫上前收拾场地,邹继刀跟着其他人缓缓步走出。说实话,皇帝也不想这个时候接触邹继刀,毕竟刚做完那个脏活,这个节目完全就是用来震慑亲王和外敌的。

    要是跳个舞或者唱个歌就招到身边好好戏玩了,这刚动过刀的人终究是晦气和特殊,后来她并没有在皇宫里像其他妃嫔那样活着。邹继刀来到偏殿后,脸烧的通红,好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不对,她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她压抑在心里的情感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简单的洗漱、更衣后,嬷嬷带着她去后宫,走了一会儿来到了一处“闲置”的宫殿,邹继刀看着宫门上的牌匾金粉写着的三个大字:去忧宫。迈步进宫,宫内花草茂盛,建筑金碧辉煌,前后左右一共五处小楼,不一会儿来了一队人,十三名宫女,十九名宫人。嬷嬷带着他们来到了邹继刀面前说道:“回娘娘,这是宫里的的宫人,以后负责伺候您的。”

    说着一个宫女站出来行礼说道:“娘娘贵安,我是领事宫女,叶紫。”

    一旁一个宫人出来行礼说道:“娘娘贵安,我是领事公公,福喜。”

    邹继刀笑着说:“起来吧,还请各位多照顾。”

    嬷嬷立即笑着说道:“娘娘,哪里的话呀,这是下人们应该的。我先下去了,皇上说您明天不用去拜见皇后,娘娘您早休息,我们先退下了。”

    邹继刀点点头说:“谢谢嬷嬷了,以后有什么好处我会记得您的。”嬷嬷也不说话,点头退出了房间。邹继刀继续说道:“你们也伺候过好几个娘娘了吧,有些事嬷嬷都教给你们了,不用我再说了,你们下去休息吧。”

    “是。”说着这些宫人就退下去了。

    邹继刀脱掉衣服钻入被子中,立即就有侍女出来将帷帐放下,吹灭了蜡烛。

    第二天早晨,侍女送上早饭,邹继刀起床,侍女开始给她洗漱、穿衣、打扮。一起整理好后,来到堂里吃饭,正吃着饭,皇帝的赏赐就下来了,首饰、金银、布匹,五十多个公公抬着各种赏赐来了。谢了恩,继续吃饭,吃过了饭,她坐在殿前的石阶上,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甚至都没有回一次家。看着院子中的花草,她又想到自己可能要被关在这里一辈子了,而皇帝娶了自己又有什么用呢?因为漂亮?皇帝还缺漂亮的女人吗?该不会是要一个屠夫吧?屠夫?哈哈哈?越想越不得其解,连封号都是...

    过了午后,她招来全部的宫人,将赏赐分给他们,还拜托他们把一些金银送到那两个嬷嬷手里,正说着只听得外面有人说道:“朕给你的东西都分出去了,你用什么?”

    所有人立即跪拜说:“参见皇上。”

    皇帝伸手去扶邹继刀说:“起来吧。”

    邹继刀伸出满是伤痕的手说:“我自己一个人在宫里,有一件衣服穿,一口水喝,一口饭吃就够了。”

    皇帝看着她的手,心里有些嫌恶但是脸上还是和蔼说:“别瞎说,现在你可是妃子,是这宫里的大人物。”

    说着又对身后的侍卫说道:“给屠妃拿些祛疤的药,这技艺了得的代价竟是毁了我爱妃的一双纤纤玉手。”这话说的让邹继刀心中痒痒的,羞愧和感动淹没了这个少女的心。那一夜,温水里的她既开心又害怕,更多的是娇羞。宫女们给她擦干后放到床上,晚上七点钟躺好,九点钟皇帝来到宫里,宽衣解带,一夜欢愉云雨。嬷嬷在外面准备着,结束后进来换床单。两个人相拥而眠一夜无话。

    第二天下朝后皇帝还和一旁的侍卫开玩笑说这样的女子可不能多去,几次下来身子都受不了了,侍卫铁青个脸也不敢抱怨,只能听他一边说一边批折子,一旁的公公听得更是头痛。结果当天晚上还是去了...

    就这样大约一个月后,皇帝带着屠妃来到了大狱,这狱里关着的就是她一家老小,皇帝对她说:“我希望你成为我的利刃。”

    邹继刀笑了,她释怀的大笑说:“如君所愿。”皇帝派人教她修炼,教她刀法,教她身法,在外她是宫里面极负盛宠的屠妃,在内她是皇帝的贴身杀手。慢慢的她也看清了皇帝的心。

    忤逆的臣子、敌国的将领、多嘴的人民都是她的目标,她的手和瞳孔也再不会颤抖。邹继刀身法迅疾,用刀更是入神,一刀致命,必要的时候连验尸官都找不到无法找到杀人的痕迹,就这样一个鬼魅在都城和全国各地游走,很快她就成了皇帝暗部的主要人物。去忧宫就在皇宫的边上,从后墙一翻就出了宫。这个地方就是提前安排好的,整个去忧宫全是暗部的人。

    皇后自然知道这件事,因为皇后就是暗部的首领,有了邹继刀的辅助她就可以在后宫里运筹帷幄了。有了这两个联合,很多的事就可以有很多借口和掩盖痕迹的手段。但是慢慢的皇后也开始嫉妒起邹继刀的能力,但是她知道,皇帝根本不爱邹继刀,这让她心里舒服了很多。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位父亲,一位皇城里的官员,这个男人因为在大殿上为罪臣求情,反对皇帝刑罚而招来祸患。实际上是这个人暗地里拉帮结派,这次出事的他们阵营的人,他一开口,殿里边一半的人都跟着开口,这让皇帝意识到了危险,于是派邹继刀给他来个灭门。

    邹继刀换好衣服看着地址和人名来到了官员的家,翻进府宅,这家人正在吃晚饭。今天下朝之前皇帝还询问他家里人的健康情况呢,说要像他一样健健康康的为国家效力。邹继刀快速找到他们,只剩下他和夫人在吃饭,其他人好像走了。

    邹继刀如烟雾一般来到房顶身体一闪来到男人面前,这个父亲极力的保护自己的妻子,但是他一个文弱的文官怎么可能是屠夫的对手。手中长刀刺去,却被不知名的力量挡了一下,此时男子的护身符就碎了。夫人尖叫,他儿子还没走远立即返了回来。

    男子对邹继刀说道:“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皇帝为什么杀我。你父亲是菲拉大街和纳兰大街交叉口的邹一刀吧,我还买过肉呢。老邹总是特地的给我切块好肉,我儿子不知道你还认不认识,我当初确实不想让你嫁给他,这小子就和我赌气到现在也不娶。现在是他配不上你了,我高贵的屠贵妃。我没有别的请求,就念在我与你父亲的老交情,放了我夫人和儿子吧。”说着拿起装饰用的佩剑自刎而死。邹继刀看着男子还在挣扎的身体补了一刀,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她和那个赶回来的儿子四目相对,男子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懵说道:“是你吗?小刀?”

    她捂住脸,苦笑一声说:“小哥啊,是我负了你,赶紧走吧,剩下的我来解决。”说着右手向外一甩,一根钢针射出,一个人影从树上掉落下来。

    然后走到房间里割下一个下人的头颅对男子的儿子和夫人说道:“我这一生已是如此,你们快逃吧,我这一去也是无法回头了。来年山青风起时,望君做鸢送东风。”说罢就利落的飞出院落来到被射落的人前,割下头颅,然后离开了。回想起男子腰间挂着的玉质的浅黄色小人,她笑了,泪水也落在了地上,那泪水将干涸的大地烧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当晚,邹继刀提着三个人头回到了皇宫,在皇宫御花园假山下的密室里,她把人头扔到了面前燃烧着火焰的大鼎中,皇帝就站在她身后,她问道:“他是什么罪?”

    皇帝伸着懒腰说:“不该问的别问。快回去洗洗吧,一股子的死猪味,恶心死了。”说罢就向外走去,邹继刀苦笑道,身体快速闪动身体,一刀刺入皇帝的后背,皇帝身体散发出气浪将她击飞,皇帝身似闪电一脚踩在邹继刀的头上说:“贱人,你在干什么?”

    说着突然心悸,整个人好像失神一般向后倒,邹继刀爬起来,踉跄着向前走说:“欲寄倾心于郎君,奈何苍天多造孽?我是很爱你,爱到可以抛弃一切,可是我发现,这份爱对你来说只是我的刀柄,你对我的爱也只是利用吧,抱歉,请让我自私一次吧。这一次算我欠你的。”皇帝缓缓坐起说:“你已经是贵妃了,你还要怎样?”邹继刀笑说:“怎样?我的人生,我把我以为拥有的一切都给了你,可是为了我的任性,就让你我葬身于此吧。”

    说着邹继刀拿出一颗药丸吃了下去,苦笑一声,瞬间毒发身亡。刀只是掩护,毒针已经射入皇帝的腹部。皇帝立即运功排毒,奈何毒药里居然有心魔种子,心魔瞬间吞噬了他的生命力和灵力然后脱体而出,皇帝瞬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倒在地上慢慢的干枯,他用最后的力气说道:“为什么?为什么要...”邹继刀的灵魂被无形的力量吸了出来向远处飞去,心魔躬身向邹继刀行礼,而她只是微微一笑。鬼差伸出手来将这两个灵魂摄走,这些灵魂在人间的等级太低,回收的手法就很粗暴。

    皇帝死了,邹继刀也死了...

    此时轮回线在此就断了,郭旭东瞬间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平静的大湖,不由得叹息,这湖水之下便是那皇宫的遗址吧。郭旭东转身刚要走,只听得灵气嗡鸣,一道寒光闪动而来,郭旭东抬手夹住这道闪光,打眼一看是一块条形石板。灵气共鸣震荡,石壳快速剥落,一把六寸(十九厘米多一点)屠宰刀显露出来。这刀看似古朴简陋,但是一体刀身,流线设计,亿年不朽,如今石壳破碎,刀华仍旧凌寒,带着森森杀气。

    郭旭东轻抚刀身,这冰冷的质感里好似有一丝温热,握住刀柄时,手不受控制的颤抖,他长舒了一口气,心头爱恨交织,泪水滑落,郭旭东抹过泪水笑道:“这就是泪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