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损失惨重
“第十一方舟被击坠了！”
在艾森德尔的惊呼中，维斯瑞凡清晰地看见，在眼前的全息投影中，一座方舟原本的防护系统已经彻底失效，不明的污染腐化了它的护盾和装甲，形似光焰的金色薄雾从飞船装甲的破洞中喷涌而出，失控的高频晶能就像是从撕裂的血管之中涌出的血液。而伴随着驱动方舟运作的力量源泉的流逝，整座飞船正在迅速失去活力。
在不明的巨大损伤后，飞船的姿态失去了控制。在混乱的力场牵拉扭曲之中，整座飞船仿佛流星一般拉着长长的轨迹缓缓沉入了一旁的混沌之潮。在飞船原本的淡金色外壳上，黑红色二维花纹所占据的面积正在急剧扩张。
“AI，立刻报告，第十一方舟是否与旗舰进行过通信？第二舰桥到底发生了什么？”维斯瑞凡面前弹出了一个悬浮光屏，在光屏中清晰地表示着，所有通往第二舰桥及其附属设施的通道以及所有通行方式全部被关闭了，甚至就连在舰船结构图上，那一部分舱室也已经被删除得一干二净。
“第十一方舟的确尝试过与旗舰沟通，不过在沟通瞬间冗余机组就关闭了连接信道。在第十一方舟已经传来的信息中，检测出疑似极其强大的集认知危害、环境扭曲、跳跃式扩散等因素与一体的抹杀模因错误，目前第二舰桥已经以最高强度状态进行闭锁，可以确定第二舰桥功能已经全部丧失。此汇报后不再提供任何有关于第二舰桥有关情况的资料，也不建议在当前状况派遣任何人前往检查。”在维斯瑞凡的脑海中，舰载AI毫无感情的且混款的汇报着第二舰桥的情况。
“损失的方舟……哎。只能说，不幸中的万幸是第二舰桥是作为一个更加方便更加强大的信息中转站，它的功能第一舰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偿，即使第二舰桥全灭，舰队的整个通讯及指挥系统也不至于瘫痪；至于说具体的损失到底是不行还是万幸，我们加强了人工的作用，在第二舰桥出现巨大的状况之后灾难没有扩散，但是位于那里的船员们......”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维斯瑞凡只能以这个念头来安慰自己了。
“卡洛斯特！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进行还击？”维多维尔在通讯中大吼道，伴随着飞船的又一阵抖动，飞船的数学率核心所散发出的光芒已经开始逐渐变得散漫，这是约束防护壳内层那并不纯粹的材料即将再次被烧蚀破坏，再次开始出现晶化现象的征兆。
在旁边悬浮的光屏中，一个又一个数值正在飘红，在舰船结构图中，标记着晶质导轨延伸出去的末梢部分损坏的标记也在密密麻麻得一层又一层在图像中堆叠起来。
而在最后的对外视觉接口中，那层保护飞船的晶能护盾正在变得暗淡。很显然，那层飞船赖以生存的屏障一旦被击破，这座飞船必然会步十一号方舟的后尘。
“在制造的时候没有还没有武器方面的有关设计或者想法，强行启航的方舟有很多不完善之处，并且它们现在是无法被弥补的。我们也从未设想过遵从三维空间运作规律的导弹能够在其他种类的环境中使用……不过还有一种不算高明的办法可以试一试。”在维多维尔面前的投影中，卡洛斯特正在指挥闭锁动力舱的二级防护门，“在舰船出舱口附近安置斥性弹射轨道，然后将晶能存储水晶弹射出去，目前我们只能做到这样了！”
“这……这是哪个时代的思路——知道了，卡洛斯特，立刻安排部队在各个主出入口附近安置斥性导轨，你尽力维持住核心的稳定运行！”维多维尔一咬牙，“管不了那么多了！”
维多维尔刚说完，对外观察窗口中又闪过两道金色的光芒，其中第二次闪光的强度极高，金色的光芒甚至一度压制了那些怪异的黑红色花纹和混沌空间的扩张......似乎甚至在这片残破的宇宙中撕出了一个短暂的、通往虚空的缺口。
威力强大的晶能爆炸冲破了强度本就不高的世界屏障，在暗红色的混沌浓云中，一条仿佛眼睛般的狭长裂口被骤然撕开，以这道缺口为起点，在此附近的混沌烟云和天体残迹被成片成片的抹去，就像被凭空删除了一般。
随后，在一股未知的力量控制下，这道可怖的缺口开始缓缓闭合，无数暗淡的黑色线条从凭空中显现，连接在世界屏障裂口和裂口附近的空间中并引导着世界屏障的恢复。
虽然这道裂口很快就消失了，但是在刚才短暂的时间里，晶能爆炸所产生的光芒和虚空的分解能力消除了方舟舰队附近一定区域的混沌并暂时驱离了那些攻击能力强大的小型飞船，这使得此前一直在疲于应付的指挥层终于有能力总结一下当前的状态，而与这两次爆炸有关的，被自动设备记录下来的情况也终于有人有时间分析了。
“刚才……第七方舟和第九方舟又损失掉了。”在看了一眼舰首方向控制台上方浮动着的，显示着舰队中各个方舟实际情况的光屏幕，维斯瑞凡捂住额头长叹了一口气。
“所以......到底谁能告诉我，刚才那两座飞船发生了什么？”维多维尔有些烦躁，甚至似乎带着模因力量的声音扫过控制室，看着已经开始失去耐心的维多维尔，周围的操作员甚至感受到了一丝杀意而默默地退开了几步，仿佛在护盾还未破损之时，污染所带来的后果就已经在舰内爆发开来。
“是通讯，执政官，两座方舟之间出现了违规通讯！第九方舟在爆炸之前传出了一条没有指向的全频段广播，第七方舟向第九方舟出现资讯交互后随即坠毁，而第九方舟几乎是同步也被引爆。第九方舟发来的信息发生大规模扭曲畸变，目前已经支离破碎。”卡文瑞尔立刻应答并且在将此信息再次利用充盈着晶能的特别网络将这条信息过滤了一次并同步出来：
“执政官，我是第九方舟舰长希里斯·克莱【毁坏】，在刚才，第七方舟与我舰的民用通信被强制接通了，在接通的同时，舰载ＡＩ便发出了大量高危类模因突破防护以及舰员失【数据毁坏】的报告，我下令封锁了舰内所有通路，但此时已经【数据毁坏】”
“……我们无法阻止污染的扩散，为防止此类情况再度发生，我命令数学率核心过载熔毁，并在熔毁之前用已经输出的信息尽最大可能净化了方舟的【数据毁坏】系统，希望此消息能对星明文明的延续……”
“这怎么可能……我……我到底该说什么?!通信！为什么不被允许通信信道会存在强制接通的情况？蓑鲉舰体不是已经全部封锁了吗？”维斯瑞凡目光一冷，“面对如此紧急的情况，难道还能存在最高权限容许区域之外的通讯出现？”
“已经完成对前时间节点通讯遗留噪波的抓取......啊，内容出来了，执政官阁下，”一位操作员报告道，“受到不明环境污染的影响，这些通讯条目绝大部分已经支离破碎，只剩下一些已经被严重扭曲的关键词和一些情感波动，根据已经被抓取到的信息进行推测，这些通讯可能都是处于不同方舟之间的个体决定进行诀别而启动的......”
“那这些通讯映射为什么可以被启动？为什么可以被容许？”维斯瑞凡的质问使得所有还在注意这里的人们不约而同内心一冷：“这种环境之下，个人通讯设备即使已经经过改良，也不可能跨过这么大范围，要想跨越屏蔽效应极强的方舟进行通讯，就必须依靠主天线塔——仅仅是因为这些不明污染，那些人们就有权，或者这些设备就能绕过最高通讯协议？对此，联邦不能接受！”
“两位执政官，弹射导轨已经在各个主要舱口部署！”卡洛斯特发来的紧急通讯总算打断了主控大厅内的争吵，在显示着外围景象的主屏幕附近，一些辅助的小屏幕瞬间刷新展开，这些小屏幕中显示着方舟的数个对外出口实况。
“……先想办法解决最紧急的情况！”通过监视器，维斯瑞凡可以清晰的观测到外面那笼罩着可能是几十层扭曲光影的，几乎将整个世界都拉入其中的精神污染云团，在这个情况之下，孰轻孰重自然一眼可辨。
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
......
在最外层，方舟本身的防冲撞保护层之外，装甲层的对外三层式隔离大门已经被打开。而在方舟内部，与临时出口有关的所有舱室都被完全封锁并隔离，重型隔断门作为一道道现在方舟唯有的、可能可靠的防护屏障进而维持着整艘船的存在。依靠固定力场和额外的晶能护盾的保护，危险还并未从此倒灌。
在每一个隔离封闭闸的最外侧通道处，出口位置的地板上，都多出了一座长度接近十米，具有六根导轨，内部所成的固定槽为正六边形的晶能水晶弹射器，在这数座“轨道炮”附近，有数个正在忙碌的士兵。
他们一部分在做着最后的调试，有一些则在互相帮助着将硕大的水晶柱体小心的填入发射位置。与联邦曾经拥有的真空零点能系列武器，甚至是老旧的动能武器都不同，别说球面全向攻击和伪瞬间抵达，眼前这种临时组装的“轨道炮”甚至射界都极为有限。由于无法安置在飞船的装甲外壳上，接近十米长的导轨有相当一部分只能拘束在通道走廊内。
而且，由于时间紧急，这种“轨道炮”也没有任何自动装弹系统，唯有的自动部分，便是从I号主水晶存储舱调来的一些备用水晶运输传送带，至于炮台本身还必须依赖人工辅助来完成各项具体操作。即使顶着几乎已经沸腾的负面情绪，维多维尔一眼也能看出，这样的武器甚至还不比上......炮塔炮这种可能是百亿年前的古老造物。除去性能，比这东西设计理念还要差的，恐怕就只有在太古逸闻中才会出现的，旧式风帆海船上面的前膛火炮了。
另外，这些士兵必须小心谨慎，现在的晶能水晶必须尽量避免磕碰——激活后的水晶并没有经过太详细的稳定性测试，在水晶被从存储库严丝合缝的固定设施中取出并激活之后，这些曾经被用于炸断星桥的装药失去了原本的保护，只要稍有不慎，整块水晶可能就会提前化为一枚巨大的炸弹。
然而现在，这是残存的星明文明唯有的，对外界攻击可以做出还击的“武器”了，紧急登船时被匆忙填塞的大量旧晶能利用时代制造的工业货品在这十几年来已经快被忘记，不过至少现在，经过初期分拣之后大量被堆砌在这里的闲置旧货有了意想不到的“使用价值”。
说是时代错乱与价值不符也没错……
“谁？！”
……
在被九号方舟大爆炸所撕出的虚空裂口闭合之后，那些先进而诡异的飞翼状战舰再次携带着混沌空间中的黑红色浓云扑了上来，此前时候虚空向宇宙侵蚀的现象似乎对这些小型的飞船有明显的威胁。
在被虚空删除，晶能补充，舰队周围的秩序强度暂时上升的时候，在旗舰中的人们也注意到了那些小型飞翼的异常：在之前世界碎块的历史事件“回放”中所得到的画面来看，除去那两座巨大的不明阴影之外，能够被相对清晰得看到的空间飞行器表面的质感都有一种偏向于釉质的滑腻感，就像金属表面涂了一层油质的涂料一样。
虽然那些飞船的主体色调也偏向黑色与红色，但是它们表面的红色光纹基本上都有固定的排列组合形式，而眼前的这些小型飞翼，其表面的质感则更像是被强酸浸泡过的金属一样坑坑洼洼，在它们飞行的过程中似乎还对空间有相当程度的影响，更让维多维尔和维斯瑞凡怀疑这些飞船状态已经不再正常的表现——
就是从这些小型飞翼上捕捉到的图像看出，它们外表覆盖的红色光纹已经发生了相当程度的变异，不仅杂乱无章，不断变化，而且看一眼似乎就可以将人的神志摧毁殆尽，而此前的图像中，那些光纹并没有这样的效果。有相当大的可能，这些小型飞船也已经被那种莫名其妙的污染侵蚀掉了。
“注意，那些小型飞船疑似拥有坐标定义驱动的能力，不要直接攻击它们，攻击残存的第七和第十一方舟的残骸！”在指挥战斗时，维多维尔总算是拼尽全力找回了一丝理智与清醒。在他下达命令之后，飞船开始缓缓倾斜，为晶能轨道炮提供最佳射界。
“瞄准后自由开火！”伴随着维多维尔的命令，数块水晶便从导轨中飞出，以每秒数十公里的速度飞向正在被黑红色云层侵蚀的七号方舟和十一号方舟残骸，在水晶被弹射出去之后，慌乱中透露出的某些“新”的现象仍被注意到——虽然从表现形式上，晶能护盾与真空零点能护盾比较类似，但是真空零点能护盾是具有“双向阻隔”作用的。
也就是说它可以抵御外来的攻击，但是也会同时把舰体本身的攻击阻挡住。而晶能护盾似乎并不存在这个问题，在水晶接触那层光膜的瞬间，光膜本身只是激起了一阵轻微的涟漪。然而就在此时，在其飞船其他部位“上空”，这层光膜上闪动着的黑红色二维花纹并没有突入到飞船的装甲层。
“……等会，这弹射速度这么慢！？”看着慢悠悠的向宇宙深处前行的晶能水晶，维多维尔顿时暴跳如雷：“这初速，等水晶飞过去，恐怕我们早就化为焦尸了吧？！”
“……阁下，这没办法啊，这些晶能水晶弹射出去是像炮弹那样打出去的，当前的晶能武器系统压根还是零，即使水晶很坚固，晶能存取方法也早就从原始现象中提取出相应的规律，但是水晶本身并不是什么稳定的存在……你就不能冷静点？！耍什么孩子气？！”
翟卡希尔一边努力压制自己内心的燥火，躲避着越来越抓狂的执政官的视线，压低声音快速的解释道，同时，在余光瞟过画面面板的同时，他也注意到了那些被护盾阻隔在外的黑红色花纹。
“难道这也是直达信息层面的护盾所具有的特殊性质？”
在翟卡希尔思考的同时，那些动作灵敏的小型飞翼似乎也察觉到了晶能水晶在这里所蕴含的的“力量”，在水晶本体破开法则混乱区缓缓前进的过程中，它们几乎是直接从它们原本攻击舰队所在的各个位置同时闪现到了水晶前进的道路上并对那些水晶展开拦截，从视觉中，维多维尔和维斯瑞凡，甚至翟卡希尔都没有捕捉到什么明显的踪迹，但是在那些小小的飞翼面前，数颗水晶都在巨大的金色闪光中破碎分解掉了。
不过即使它们的攻击迅猛无比，维多维尔还是看出了异常：他有理由相信，眼前的这些飞翼所属的文明技术水平肯定是远远超越星明文明的，但是这些飞翼从出现的时候起，它们的攻击就十分凌乱，甚至还出现了第一目标还没有解决却转火的情况。
并且现在，它们可以说是在拦截几乎是处于直线飞行的晶能水晶，然而它们的拦截成功率却相当低下。即使有许多水晶突破它们的封锁线，而这些飞行器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似乎它们的逻辑程序已经出现了相当巨大的漏洞，它们在此时的活动，可能已经相当于生物体死后，还未死亡的末梢神经所做出的简单非条件反射，或者说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垂死挣扎了。
“执政官，根据舰体感应器阵列报告显示，以第二舰桥为可能中心的污染仍在沿船舱结构缓缓扩散，隔离门所能起到的作用有限。”
“可恶……命令数学率核心将足量未经编译的信息直接输入到第二舰桥连通的晶质导轨，然后把导轨炸掉！”维多维尔隐约感觉自己的理智已经开始离线，在某些方面，自己已经开始被不明存在腐化。
直到数学率核心亮度骤增，金色的光芒照耀在他身上时，他这才好像把心中那股无名的狂躁勉强下压了一下，“这那里是什么污染，这简直就是死潮，流到哪死亡就会覆盖到哪，无论什么东西都逃不过，我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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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数学率核心将足够的未赋值编译信息直接注入第二舰桥所属区域！随后——炸毁导轨！”
在维多维尔的命令下，数学率核心附近连接的四根晶质导轨内部顿时便涌过了一股看起来似有实质的光流，汹涌的晶能洪流在数学率核心的指挥之下流过舰体，就像血液通过血管一样。
在对全舰进行过一次“净化过滤”之后，这些没有产生多少秩序向冷却的信息涨落便涌入了污染区，并且冲碎了已经被污染侵蚀的晶质导轨，在已经变得黑暗的舱室中与蔓延在各处舱壁表面的黑红色污染接触，并在某些不明因素的猛烈催动下轰然炸开。
一阵剧烈的震动从脚下传来，维多维尔甚至感觉到他所站立的厚重防护板仿佛薄膜一般晃动着，巨大的隆隆声敲击在每一个人的感知神经上，潮水般的AI舰船损管汇报在控制大厅的空中涌现，不断刷新的光屏甚至超过了现在所能达到的生化改造生物的最高生理处理速度，。
表紧急情况的警戒标志在被具体展开的环形舰船结构图上不断闪动着，同时传出的还有无比凄厉的警报声。数学率核心的中央光源甚至数次黯淡下去，在数分钟后，上次超载中幸存的冗余模组终于开始全力投入工作并逐渐稳定住了船体姿态。
“……飞船状态检验完成，第二舰桥周边舱室感应全灭，暂时未发现飞船预设感应节点继续失联的情况。”在维多维尔他们身上的惯性稳定光芒褪去之后，舰载AI的汇报才姗姗来迟。
“这威力是不是太大了一点？”维多维尔在恍惚之中拼命稳定好自己的姿态，“当时的设计图我都看过，参数什么的我也进行过大致的了解……局部启动毁灭系统的话，破坏力应该是会被精确控制在预定销毁区域以内的。”
“那种污染所带来的影响之一就是可以扩大破坏行为所能产生的效果！”翟卡希尔的声音仿佛从天边飘来，“目前……舰体内部应该是没问题了！”
呲呲——咔！伴随着一阵尖锐的碎裂声，维斯瑞凡抬头一看，在舰首方向漂浮的舰队状态光屏中又有一块轰然碎裂，化作散碎的点点流光落下，在稍微确认之后，维斯瑞凡的心头又是一紧：就在刚才，十二号方舟突然自毁了。
“长官！我们发现有不明物体出现！”一条紧急汇报被传送至舰桥，随之而来的还有视频资料，在维多维尔激活这条消息之后，在四周控制台上空瞬间展开的光屏环带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十二号方舟产生大爆炸之后，负责操作晶能水晶轨道炮的士兵首次注意到了那些末端隐藏在空间中的黑色长线，而在舰船另一边的其他几组士兵则发现了一个更加庞大的目标：
在世界末日之后，一切似乎都绞在了一起，一切都破碎失衡了。看似浩瀚的星空可能还不如身边的残骸，未来的事件或许已经在过去发生……混乱的星空似乎完全失去了透视与比例尺，许多遥远的残骸似乎远在天边，但是却大到难以置信——在那些已经被拉长扯碎的天体残骸、跳动着暴躁的、难以形容的弧光的破碎空间和浓云般的黑红色雾团所组成的混沌之潮后方，一个庞然大物的身影正在缓缓消失。
即使它已经有超过一半处于隐形状态，但是“这一侧”的士兵全都清楚的看见了它剩余的部分，甚至有数个士兵在看见它的一瞬间便失去了理智，这些人随即被放逐到了晶能护盾之外的无法世界中。
混乱中无法确定精确距离，但是直观换算……那个庞然大物体积可能能顶的上数个DH－33大三角星座中央的星球要塞，其整体就像将数颗岩石行星烧熔后胡乱的堆积挤压在一起之后形成的黑色岩石玻璃体一样，其表面整体呈现出一种陶瓷釉质一样的滑腻质感。
在它黑色的扭曲表面上，诡异可怖的红色花纹仿佛浮在水面上的油光一般正在游走着。黑暗中，刺眼的红光不时从遍布外壳的巨大沟谷中亮起，伴随着某些看一眼就足以令人发狂的、肆意而不可名状的射流。在这些游动的黑红色花纹中，有一部分仍然相对固定：那是一个闪烁着红光的巨大“Σ”标志，而在这个最为明亮显眼的主体旁边，还有部分处于固定状态但是本身已经不再稳定的暗淡纹路。
这一部分应该与中央的主要标志是一体的，类比于此前的小型飞翼上只有一个单独的“Σ”而没有任何辅助纹路，维多维尔猜测这可能是级别之差的一种体现，在舰船两边的视频资料合并对比之后，那些连接着空间的黑线正是从这个正在逐渐隐形的庞然大物表面延伸出来的。
“晶能水晶即将与两座方舟残骸撞击，导轨后撤，舱门闭锁，所有飞船成员做好抗冲击——！”
嘶——那一瞬间，光芒仿佛拥有了声音。
一把无形的利刃仿佛裁开布料一般撕碎了遍布着混沌浓汤的黑暗太空，两团巨大的晶能光芒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来自位阶的力量冲破了杂乱破碎的物理法则，纯粹而猛烈的信息涨落压制了眼前的一切景象，在舰桥中，所有直播着外部空间情况的显示光屏中全部是一片刺眼的炽烈金光，仿佛此时飞船正处于恒星的聚变核心一般。
维多维尔只感觉脚下一晃，随即身体便被抛出十几米远，在晶能爆炸发生之后，自己乘坐的飞船便剧烈晃动起来，或许是晶能爆炸本身是具有某种“冲击波”效果的。虽然还不确定飞船本身是否发生了变异，这里的本底环境对类似的现象会有多大的干涉水平。但是根据这段时间中舰队“相对运行”所甩开的距离，以及飞船本身的惯性稳定强度变化来判断，这次晶能爆炸的“威力”似乎比曾经的整个晶能旋涡释放出的、足以将庞大的宇宙空间的演化趋势直接向前推动两千多年的信息冲击还要巨大。翻卷着黑红色浓雾的空间环境很诡异，它在具有猛烈污染与侵蚀性的同时，几乎也确定拥有将破坏与爆炸的威力无限放大的可能。
或许是晶能爆炸影响到了一号方舟附近原有空间与法则的分布；也有可能是已经不再稳定的空间在冲击之下因为那种诡异的污染而被彻底撕裂……到底是什么原因或许并不重要，在自己摔倒的一瞬间，卡文瑞尔意识到，自己曾经向往的驾驶太空游艇不开任何稳定设备游荡曲率断崖并不算什么高级想法，可能那些在恒星色球层表面开快艇的人，只有他们才能诠释“晃动”一词真正的概念是什么意思……
晶能的称呼虽然已经被联邦确定如此，但是与电能、热能、动能等物理能量不同。从目前已经得到的检验结果来看，晶能的虚空位阶高于万物，比起已经基本固化为特定秩序态的寻常物理概念，晶能本质上是近乎纯粹的高频信息涨落，在这样的存在面前，寻常的物理法则和空间秩序就像纸一样脆弱。
金色的光芒扫过旗舰监视器目力所及的一切，对这块已经摇摇欲坠的世界碎片施加了更大的压力，而在不远处，那座仿佛黑暗行星一般的巨大物体表面游走的红光骤然增强，无数黑色的丝线从混沌的空间中显现出来，一部分接向方舟舰队所处的破碎空间，一部分则向更远处蔓延并最终没入无尽的黑暗和翻滚的浓云中。
巨大的爆炸似乎有效的吸引了这个形状奇特的古怪玻璃体的注意力，很快，这个巨大的黑色物体泛着滑腻光芒的表面便延伸出了更多的黑暗细线，细线没入方舟舰队所处的空间，促使那些闪动着粼粼波光，妖艳而又致命的空间裂口缓缓闭合。
“刚才两座方舟殉爆所产生的冲击摧毁了数架飞翼！”在舰船状态稍微稳定之后，维多维尔便接收到了来自AI和舱口火控员的汇报，在稍后传来的视频资料中，虽然由于不明的干扰，这些视频无论是清晰程度还是流畅程度都极为糟糕，不过在这些仿佛录制后所存储的区域全是坏点的糟糕视频中，维多维尔仍然可以辨认出，在刚才的金色光流中，那些飞翼表面的黑红色花纹像烟雾一样飘离了机体，而随后机体本身在晶能光芒的烧蚀下也犹如投入熔浆的冰块一般蒸发了。
在旗舰一号舰桥的控制大厅中，数学率核心中央的信息约束区光芒以不稳定的幅度在一次次跃升过程中增强增强，更多的光芒撒向了舰桥中奔忙的舰员们，在柔和的金光照耀下，维多维尔感觉自己狂躁的内心得到了些许平复，此时，飞船AI再次发来了消息：飞船所有主要舱口附近开始出现自律系统感应节点失联情况，已经强令所有人员撤离并闭锁舱门。
维多维尔眉头一皱，不过在他来得及对此消息做出回应之前，舰船的对外观测系统便又传回了一段视频资料：在舰队不远处，那座体积巨大的太空建筑表面变得更加不稳定，沟谷中，射流似乎凝聚出了实体。跳跃的血红色弧光劈开了黑色的大地，在那些黑红色闪电的劈打之下，那层具有陶瓷光泽的黑色外壳开始沿着电芒划过的地方翻卷起来，那做建筑的表面此时仿佛被烧熔的石英玻璃。
变动仍然没有停止，黑红色电芒在那巨大的结构体表面犁出了一道道狰狞可怖的巨大沟壑，沟壑的底部出现了无数空腔，在这些空腔中不时闪过不明的闪光和还未完全熄灭的黑红色“闪电”。在沟壑成型之后，这些异象便渐渐挥发，消散并整体缓缓暗淡下去，不过很快，维多维尔便发现了真正的异常之处，在那道沟壑中的闪光逐渐熄灭的同时，这个世界的光影效果便仿佛流水流向洼地一般开始向那个标记着Σ的不明结构体倾斜，以其为中心，这个忽然出现、不明不白的宇宙的残骸开始迅速坍缩崩溃。
“艾森德尔，卡文瑞尔，立刻加——”维多维尔话还没说完，黑色星体的表面就发生了剧烈的大爆炸，血红色的光芒撕扯着黑曜石玻璃质感的结构体，并将它们大块大块的抛入太空中。
一朵如果放在普通星球上则足以令其失去数十年光明的暗红色“蘑菇云”从爆裂的破口位置缓缓升起，不过，此时舰上的人们却并没有关心这壮观但是违反常理的事情，在爆炸发生后，一层由正六边形组成的花纹迅速划过整个结构体表面，在这层花纹消失之后，黑色结构体的便立刻失去其原本的姿态并开始缓缓倾覆，从它表面延伸出去的黑暗长线数量也开始骤减。
在爆炸发生之后，维多维尔顿时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从自己心头散去，而外面虽然混乱异常但是仍然可以说清晰可辩的各种物体透明度开始不断升高起来。
“轰！轰！！”两道已经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所引起的，炸雷般的巨大声响从上方的穹顶位置传来，在刚才黑暗行星发生巨大爆炸之后，那些小型的飞翼状战舰顿时开始了对方舟幸存舰船近乎疯狂的自杀式打击，在无形的强大冲击中，旗舰那脆弱的晶能护盾终于支持不住，熄灭了。
“舰体装甲情况异常！”舰载AI迅速做出了回应，数学率核心榨取出自己全部的余力，使得已经开始被侵蚀的装甲层亮起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勉力抵御着黑红色二维花纹的扩散。
“该死，我们必须再次攻击那个大黑影一次才行！”维多维尔的眼神再次暴躁起来，“命令飞船加速！所有设备进入过载状态！哪怕撞，也要把它撞掉！”
“你疯了？”维斯瑞凡的一声怒喝在正在失去对自己情绪控制的维多维尔脑海中炸响，“旗舰是独一无二的领航舰只！也是最有希望生存的舰只！哪怕整支船队都葬送在这里，也必须是旗舰最后一个死！”
滋滋——伴随着最后一阵诡异的白噪声雪花，飞船的影像传输阵列彻底瞎掉了。
“十三方舟发来消息！”翟卡希尔忽然抬头说道，“第十三方舟的舰长发来消息，飞船出现不可逆情况，他会——”
仿佛卡带一般，翟卡希尔忽然僵在了原地，原本还算清明的眼神开始变得涣散起来，黑红色二维花纹开始从他的后颈部向周围的组织缓缓扩散，在这不祥的血色光芒中，翟卡希尔的眼神瞬间便充满了杀意，一股股黑色的烟雾和模糊怪异的扭曲曲面开始从他的身边浮现出来，与此同时，维多维尔脑海中也出现了一阵钻心般的刺痛，似乎有一只虫正在吞噬他的大脑一般。
“该死……死潮扩散进来了……”在意识模糊之前，维多维尔拼尽全力激活了数学率核心的舰桥环境过滤光束，“卡文瑞尔……AI，指挥权移交卡文瑞尔！随时准备进行抹杀灌注！”
“滋滋…正在移交指挥权…滋滋……环境净化启动……”舰载AI此时似乎变得有些接触不良，不过在短暂的延迟之后，它还是执行了维多维尔的命令，金色的光雾开始弥漫在控制大厅中，与所有的消毒密闭室类似。
在稍微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后，卡文瑞尔立刻命令AI用信息定锚锁住了暴躁的翟卡希尔并对其施以最高浓度的净化光芒，而在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卡文瑞尔的再一次检查发现，在网络中，正在不断出现越来越严重的信息丢失现象，仿佛一只无形的幽灵正游荡在晶化轨道中，吞吃着这座飞船以及它的一切。
“该死，污染已经渗入网络中了！”卡文瑞尔咬了咬牙，随后将数学率核心所能提供的信息流全部催动起来，让它们在网络中流动，通时检查其他方舟的节点是否异常，对于已经采取类似行动或者并未出现问题的方舟节点不予影响，除十三号之外若有方舟出现重大变异而未作出任何对应回应则强行劫持系统，并强制执行类似程序。
“轰！咔啦——”又是一阵爆炸声传来，与之对应的还有类似于脆性材料过载破碎的清脆回响，卡文瑞尔已经来不及管这到底是真正的声音还是信息聚合体被摧毁而产生的“事相”余波了，所有的防护舱门都被闭锁起来，舰载AI已经不再显示危险区域，转而显示仍然安全的区域，除存储库和核心舱部分还算良好之外，飞船几乎已经被褪去一层皮了。
震动，随后是短暂的宁静，紧接着是剧烈的爆发。
“第十三号方舟！”尽管心中有所准备，但是不知道是现在已经渗透的污染还在腐蚀自己的心智，还是同胞甚至有而可能是朋友的陨落仍然那样直击内心，卡文瑞尔感觉到惊讶与恐惧，不过飞船系统传来的读数很快便使得他稍微放松了一下，在飞船感应中，附近的空间正在不断变得稀薄，秩序方式所能测量的范围迅速蒸发缩小。
“卡文瑞尔？”在一旁，扛过了污染冲击的艾森德尔也清醒过来，看见正在迅速蒸发的世界碎片，“快点启动秩序场啊，我们的飞船现在的舰况……天，糟糕透了！”
“不，还得等等。”卡文瑞尔摇摇头，“在这片充斥着怪异污染的世界碎块里面，我们的飞船表面极有可能会有这种污染的残余，让虚空净化一下它们，我们再启动秩序场。”
“你疯了？”艾森德尔差异的瞪大了眼睛，“以目前的糟糕舰况抵御虚空冲击？你不要命了？”
“我已经将能调用的晶能都充入舰体装甲了，按照之前的表现，应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抗一下。”
“你——”
“权限系统已经半数离线，剩余系统受到污染——这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
“全舰队，听我命令！”卡文瑞尔总算重启了舰队的控制系统，在暂时确定各舰的通讯已经不会传播污染之后，他暂时接管了所有幸存舰船的操作系统，“所有飞船操控系统暂时服从旗舰控制！”
世界碎块蒸发殆尽，飞船周围的一切秩序都消失了。
在进入虚空之后，飞船所遭遇的信息侵蚀十分猛烈，不过在感觉开始出现轻微恍惚之前，卡文瑞尔还是发现，数学率核心的输出正在产生剧烈的波动，看着眼睛圆睁紧盯波动曲线的卡文瑞尔，艾森德尔和醒过来的伊卡利姆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在一阵剧烈的波动之后，输出回归稳定。
“秩序场开启！”伴随着心中无声的呐喊，卡文瑞尔激活了那层能够在虚空中撑起一片生天的暗淡金色屏障。
“舰队状态已经暂时稳定。”在一阵可怕的沉默之后，舰载AI的汇报终于肯定了卡文瑞尔的指挥行动。
“哈……”看着眼前开始逐渐恢复的飞船各个系统，卡文瑞尔松了一口气，意识便猝然中断。
在艾森德尔的惊呼中，维斯瑞凡清晰地看见，在眼前的全息投影中，一座方舟原本的防护系统已经彻底失效，不明的污染腐化了它的护盾和装甲，形似光焰的金色薄雾从飞船装甲的破洞中喷涌而出，失控的高频晶能就像是从撕裂的血管之中涌出的血液。而伴随着驱动方舟运作的力量源泉的流逝，整座飞船正在迅速失去活力。
在不明的巨大损伤后，飞船的姿态失去了控制。在混乱的力场牵拉扭曲之中，整座飞船仿佛流星一般拉着长长的轨迹缓缓沉入了一旁的混沌之潮。在飞船原本的淡金色外壳上，黑红色二维花纹所占据的面积正在急剧扩张。
“AI，立刻报告，第十一方舟是否与旗舰进行过通信？第二舰桥到底发生了什么？”维斯瑞凡面前弹出了一个悬浮光屏，在光屏中清晰地表示着，所有通往第二舰桥及其附属设施的通道以及所有通行方式全部被关闭了，甚至就连在舰船结构图上，那一部分舱室也已经被删除得一干二净。
“第十一方舟的确尝试过与旗舰沟通，不过在沟通瞬间冗余机组就关闭了连接信道。在第十一方舟已经传来的信息中，检测出疑似极其强大的集认知危害、环境扭曲、跳跃式扩散等因素与一体的抹杀模因错误，目前第二舰桥已经以最高强度状态进行闭锁，可以确定第二舰桥功能已经全部丧失。此汇报后不再提供任何有关于第二舰桥有关情况的资料，也不建议在当前状况派遣任何人前往检查。”在维斯瑞凡的脑海中，舰载AI毫无感情的且混款的汇报着第二舰桥的情况。
“损失的方舟……哎。只能说，不幸中的万幸是第二舰桥是作为一个更加方便更加强大的信息中转站，它的功能第一舰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偿，即使第二舰桥全灭，舰队的整个通讯及指挥系统也不至于瘫痪；至于说具体的损失到底是不行还是万幸，我们加强了人工的作用，在第二舰桥出现巨大的状况之后灾难没有扩散，但是位于那里的船员们......”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维斯瑞凡只能以这个念头来安慰自己了。
“卡洛斯特！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进行还击？”维多维尔在通讯中大吼道，伴随着飞船的又一阵抖动，飞船的数学率核心所散发出的光芒已经开始逐渐变得散漫，这是约束防护壳内层那并不纯粹的材料即将再次被烧蚀破坏，再次开始出现晶化现象的征兆。
在旁边悬浮的光屏中，一个又一个数值正在飘红，在舰船结构图中，标记着晶质导轨延伸出去的末梢部分损坏的标记也在密密麻麻得一层又一层在图像中堆叠起来。
而在最后的对外视觉接口中，那层保护飞船的晶能护盾正在变得暗淡。很显然，那层飞船赖以生存的屏障一旦被击破，这座飞船必然会步十一号方舟的后尘。
“在制造的时候没有还没有武器方面的有关设计或者想法，强行启航的方舟有很多不完善之处，并且它们现在是无法被弥补的。我们也从未设想过遵从三维空间运作规律的导弹能够在其他种类的环境中使用……不过还有一种不算高明的办法可以试一试。”在维多维尔面前的投影中，卡洛斯特正在指挥闭锁动力舱的二级防护门，“在舰船出舱口附近安置斥性弹射轨道，然后将晶能存储水晶弹射出去，目前我们只能做到这样了！”
“这……这是哪个时代的思路——知道了，卡洛斯特，立刻安排部队在各个主出入口附近安置斥性导轨，你尽力维持住核心的稳定运行！”维多维尔一咬牙，“管不了那么多了！”
维多维尔刚说完，对外观察窗口中又闪过两道金色的光芒，其中第二次闪光的强度极高，金色的光芒甚至一度压制了那些怪异的黑红色花纹和混沌空间的扩张......似乎甚至在这片残破的宇宙中撕出了一个短暂的、通往虚空的缺口。
威力强大的晶能爆炸冲破了强度本就不高的世界屏障，在暗红色的混沌浓云中，一条仿佛眼睛般的狭长裂口被骤然撕开，以这道缺口为起点，在此附近的混沌烟云和天体残迹被成片成片的抹去，就像被凭空删除了一般。
随后，在一股未知的力量控制下，这道可怖的缺口开始缓缓闭合，无数暗淡的黑色线条从凭空中显现，连接在世界屏障裂口和裂口附近的空间中并引导着世界屏障的恢复。
虽然这道裂口很快就消失了，但是在刚才短暂的时间里，晶能爆炸所产生的光芒和虚空的分解能力消除了方舟舰队附近一定区域的混沌并暂时驱离了那些攻击能力强大的小型飞船，这使得此前一直在疲于应付的指挥层终于有能力总结一下当前的状态，而与这两次爆炸有关的，被自动设备记录下来的情况也终于有人有时间分析了。
“刚才……第七方舟和第九方舟又损失掉了。”在看了一眼舰首方向控制台上方浮动着的，显示着舰队中各个方舟实际情况的光屏幕，维斯瑞凡捂住额头长叹了一口气。
“所以......到底谁能告诉我，刚才那两座飞船发生了什么？”维多维尔有些烦躁，甚至似乎带着模因力量的声音扫过控制室，看着已经开始失去耐心的维多维尔，周围的操作员甚至感受到了一丝杀意而默默地退开了几步，仿佛在护盾还未破损之时，污染所带来的后果就已经在舰内爆发开来。
“是通讯，执政官，两座方舟之间出现了违规通讯！第九方舟在爆炸之前传出了一条没有指向的全频段广播，第七方舟向第九方舟出现资讯交互后随即坠毁，而第九方舟几乎是同步也被引爆。第九方舟发来的信息发生大规模扭曲畸变，目前已经支离破碎。”卡文瑞尔立刻应答并且在将此信息再次利用充盈着晶能的特别网络将这条信息过滤了一次并同步出来：
“执政官，我是第九方舟舰长希里斯·克莱【毁坏】，在刚才，第七方舟与我舰的民用通信被强制接通了，在接通的同时，舰载ＡＩ便发出了大量高危类模因突破防护以及舰员失【数据毁坏】的报告，我下令封锁了舰内所有通路，但此时已经【数据毁坏】”
“……我们无法阻止污染的扩散，为防止此类情况再度发生，我命令数学率核心过载熔毁，并在熔毁之前用已经输出的信息尽最大可能净化了方舟的【数据毁坏】系统，希望此消息能对星明文明的延续……”
“这怎么可能……我……我到底该说什么?!通信！为什么不被允许通信信道会存在强制接通的情况？蓑鲉舰体不是已经全部封锁了吗？”维斯瑞凡目光一冷，“面对如此紧急的情况，难道还能存在最高权限容许区域之外的通讯出现？”
“已经完成对前时间节点通讯遗留噪波的抓取......啊，内容出来了，执政官阁下，”一位操作员报告道，“受到不明环境污染的影响，这些通讯条目绝大部分已经支离破碎，只剩下一些已经被严重扭曲的关键词和一些情感波动，根据已经被抓取到的信息进行推测，这些通讯可能都是处于不同方舟之间的个体决定进行诀别而启动的......”
“那这些通讯映射为什么可以被启动？为什么可以被容许？”维斯瑞凡的质问使得所有还在注意这里的人们不约而同内心一冷：“这种环境之下，个人通讯设备即使已经经过改良，也不可能跨过这么大范围，要想跨越屏蔽效应极强的方舟进行通讯，就必须依靠主天线塔——仅仅是因为这些不明污染，那些人们就有权，或者这些设备就能绕过最高通讯协议？对此，联邦不能接受！”
“两位执政官，弹射导轨已经在各个主要舱口部署！”卡洛斯特发来的紧急通讯总算打断了主控大厅内的争吵，在显示着外围景象的主屏幕附近，一些辅助的小屏幕瞬间刷新展开，这些小屏幕中显示着方舟的数个对外出口实况。
“……先想办法解决最紧急的情况！”通过监视器，维斯瑞凡可以清晰的观测到外面那笼罩着可能是几十层扭曲光影的，几乎将整个世界都拉入其中的精神污染云团，在这个情况之下，孰轻孰重自然一眼可辨。
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
......
在最外层，方舟本身的防冲撞保护层之外，装甲层的对外三层式隔离大门已经被打开。而在方舟内部，与临时出口有关的所有舱室都被完全封锁并隔离，重型隔断门作为一道道现在方舟唯有的、可能可靠的防护屏障进而维持着整艘船的存在。依靠固定力场和额外的晶能护盾的保护，危险还并未从此倒灌。
在每一个隔离封闭闸的最外侧通道处，出口位置的地板上，都多出了一座长度接近十米，具有六根导轨，内部所成的固定槽为正六边形的晶能水晶弹射器，在这数座“轨道炮”附近，有数个正在忙碌的士兵。
他们一部分在做着最后的调试，有一些则在互相帮助着将硕大的水晶柱体小心的填入发射位置。与联邦曾经拥有的真空零点能系列武器，甚至是老旧的动能武器都不同，别说球面全向攻击和伪瞬间抵达，眼前这种临时组装的“轨道炮”甚至射界都极为有限。由于无法安置在飞船的装甲外壳上，接近十米长的导轨有相当一部分只能拘束在通道走廊内。
而且，由于时间紧急，这种“轨道炮”也没有任何自动装弹系统，唯有的自动部分，便是从I号主水晶存储舱调来的一些备用水晶运输传送带，至于炮台本身还必须依赖人工辅助来完成各项具体操作。即使顶着几乎已经沸腾的负面情绪，维多维尔一眼也能看出，这样的武器甚至还不比上......炮塔炮这种可能是百亿年前的古老造物。除去性能，比这东西设计理念还要差的，恐怕就只有在太古逸闻中才会出现的，旧式风帆海船上面的前膛火炮了。
另外，这些士兵必须小心谨慎，现在的晶能水晶必须尽量避免磕碰——激活后的水晶并没有经过太详细的稳定性测试，在水晶被从存储库严丝合缝的固定设施中取出并激活之后，这些曾经被用于炸断星桥的装药失去了原本的保护，只要稍有不慎，整块水晶可能就会提前化为一枚巨大的炸弹。
然而现在，这是残存的星明文明唯有的，对外界攻击可以做出还击的“武器”了，紧急登船时被匆忙填塞的大量旧晶能利用时代制造的工业货品在这十几年来已经快被忘记，不过至少现在，经过初期分拣之后大量被堆砌在这里的闲置旧货有了意想不到的“使用价值”。
说是时代错乱与价值不符也没错……
“谁？！”
……
在被九号方舟大爆炸所撕出的虚空裂口闭合之后，那些先进而诡异的飞翼状战舰再次携带着混沌空间中的黑红色浓云扑了上来，此前时候虚空向宇宙侵蚀的现象似乎对这些小型的飞船有明显的威胁。
在被虚空删除，晶能补充，舰队周围的秩序强度暂时上升的时候，在旗舰中的人们也注意到了那些小型飞翼的异常：在之前世界碎块的历史事件“回放”中所得到的画面来看，除去那两座巨大的不明阴影之外，能够被相对清晰得看到的空间飞行器表面的质感都有一种偏向于釉质的滑腻感，就像金属表面涂了一层油质的涂料一样。
虽然那些飞船的主体色调也偏向黑色与红色，但是它们表面的红色光纹基本上都有固定的排列组合形式，而眼前的这些小型飞翼，其表面的质感则更像是被强酸浸泡过的金属一样坑坑洼洼，在它们飞行的过程中似乎还对空间有相当程度的影响，更让维多维尔和维斯瑞凡怀疑这些飞船状态已经不再正常的表现——
就是从这些小型飞翼上捕捉到的图像看出，它们外表覆盖的红色光纹已经发生了相当程度的变异，不仅杂乱无章，不断变化，而且看一眼似乎就可以将人的神志摧毁殆尽，而此前的图像中，那些光纹并没有这样的效果。有相当大的可能，这些小型飞船也已经被那种莫名其妙的污染侵蚀掉了。
“注意，那些小型飞船疑似拥有坐标定义驱动的能力，不要直接攻击它们，攻击残存的第七和第十一方舟的残骸！”在指挥战斗时，维多维尔总算是拼尽全力找回了一丝理智与清醒。在他下达命令之后，飞船开始缓缓倾斜，为晶能轨道炮提供最佳射界。
“瞄准后自由开火！”伴随着维多维尔的命令，数块水晶便从导轨中飞出，以每秒数十公里的速度飞向正在被黑红色云层侵蚀的七号方舟和十一号方舟残骸，在水晶被弹射出去之后，慌乱中透露出的某些“新”的现象仍被注意到——虽然从表现形式上，晶能护盾与真空零点能护盾比较类似，但是真空零点能护盾是具有“双向阻隔”作用的。
也就是说它可以抵御外来的攻击，但是也会同时把舰体本身的攻击阻挡住。而晶能护盾似乎并不存在这个问题，在水晶接触那层光膜的瞬间，光膜本身只是激起了一阵轻微的涟漪。然而就在此时，在其飞船其他部位“上空”，这层光膜上闪动着的黑红色二维花纹并没有突入到飞船的装甲层。
“……等会，这弹射速度这么慢！？”看着慢悠悠的向宇宙深处前行的晶能水晶，维多维尔顿时暴跳如雷：“这初速，等水晶飞过去，恐怕我们早就化为焦尸了吧？！”
“……阁下，这没办法啊，这些晶能水晶弹射出去是像炮弹那样打出去的，当前的晶能武器系统压根还是零，即使水晶很坚固，晶能存取方法也早就从原始现象中提取出相应的规律，但是水晶本身并不是什么稳定的存在……你就不能冷静点？！耍什么孩子气？！”
翟卡希尔一边努力压制自己内心的燥火，躲避着越来越抓狂的执政官的视线，压低声音快速的解释道，同时，在余光瞟过画面面板的同时，他也注意到了那些被护盾阻隔在外的黑红色花纹。
“难道这也是直达信息层面的护盾所具有的特殊性质？”
在翟卡希尔思考的同时，那些动作灵敏的小型飞翼似乎也察觉到了晶能水晶在这里所蕴含的的“力量”，在水晶本体破开法则混乱区缓缓前进的过程中，它们几乎是直接从它们原本攻击舰队所在的各个位置同时闪现到了水晶前进的道路上并对那些水晶展开拦截，从视觉中，维多维尔和维斯瑞凡，甚至翟卡希尔都没有捕捉到什么明显的踪迹，但是在那些小小的飞翼面前，数颗水晶都在巨大的金色闪光中破碎分解掉了。
不过即使它们的攻击迅猛无比，维多维尔还是看出了异常：他有理由相信，眼前的这些飞翼所属的文明技术水平肯定是远远超越星明文明的，但是这些飞翼从出现的时候起，它们的攻击就十分凌乱，甚至还出现了第一目标还没有解决却转火的情况。
并且现在，它们可以说是在拦截几乎是处于直线飞行的晶能水晶，然而它们的拦截成功率却相当低下。即使有许多水晶突破它们的封锁线，而这些飞行器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似乎它们的逻辑程序已经出现了相当巨大的漏洞，它们在此时的活动，可能已经相当于生物体死后，还未死亡的末梢神经所做出的简单非条件反射，或者说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垂死挣扎了。
“执政官，根据舰体感应器阵列报告显示，以第二舰桥为可能中心的污染仍在沿船舱结构缓缓扩散，隔离门所能起到的作用有限。”
“可恶……命令数学率核心将足量未经编译的信息直接输入到第二舰桥连通的晶质导轨，然后把导轨炸掉！”维多维尔隐约感觉自己的理智已经开始离线，在某些方面，自己已经开始被不明存在腐化。
直到数学率核心亮度骤增，金色的光芒照耀在他身上时，他这才好像把心中那股无名的狂躁勉强下压了一下，“这那里是什么污染，这简直就是死潮，流到哪死亡就会覆盖到哪，无论什么东西都逃不过，我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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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数学率核心将足够的未赋值编译信息直接注入第二舰桥所属区域！随后——炸毁导轨！”
在维多维尔的命令下，数学率核心附近连接的四根晶质导轨内部顿时便涌过了一股看起来似有实质的光流，汹涌的晶能洪流在数学率核心的指挥之下流过舰体，就像血液通过血管一样。
在对全舰进行过一次“净化过滤”之后，这些没有产生多少秩序向冷却的信息涨落便涌入了污染区，并且冲碎了已经被污染侵蚀的晶质导轨，在已经变得黑暗的舱室中与蔓延在各处舱壁表面的黑红色污染接触，并在某些不明因素的猛烈催动下轰然炸开。
一阵剧烈的震动从脚下传来，维多维尔甚至感觉到他所站立的厚重防护板仿佛薄膜一般晃动着，巨大的隆隆声敲击在每一个人的感知神经上，潮水般的AI舰船损管汇报在控制大厅的空中涌现，不断刷新的光屏甚至超过了现在所能达到的生化改造生物的最高生理处理速度，。
表紧急情况的警戒标志在被具体展开的环形舰船结构图上不断闪动着，同时传出的还有无比凄厉的警报声。数学率核心的中央光源甚至数次黯淡下去，在数分钟后，上次超载中幸存的冗余模组终于开始全力投入工作并逐渐稳定住了船体姿态。
“……飞船状态检验完成，第二舰桥周边舱室感应全灭，暂时未发现飞船预设感应节点继续失联的情况。”在维多维尔他们身上的惯性稳定光芒褪去之后，舰载AI的汇报才姗姗来迟。
“这威力是不是太大了一点？”维多维尔在恍惚之中拼命稳定好自己的姿态，“当时的设计图我都看过，参数什么的我也进行过大致的了解……局部启动毁灭系统的话，破坏力应该是会被精确控制在预定销毁区域以内的。”
“那种污染所带来的影响之一就是可以扩大破坏行为所能产生的效果！”翟卡希尔的声音仿佛从天边飘来，“目前……舰体内部应该是没问题了！”
呲呲——咔！伴随着一阵尖锐的碎裂声，维斯瑞凡抬头一看，在舰首方向漂浮的舰队状态光屏中又有一块轰然碎裂，化作散碎的点点流光落下，在稍微确认之后，维斯瑞凡的心头又是一紧：就在刚才，十二号方舟突然自毁了。
“长官！我们发现有不明物体出现！”一条紧急汇报被传送至舰桥，随之而来的还有视频资料，在维多维尔激活这条消息之后，在四周控制台上空瞬间展开的光屏环带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十二号方舟产生大爆炸之后，负责操作晶能水晶轨道炮的士兵首次注意到了那些末端隐藏在空间中的黑色长线，而在舰船另一边的其他几组士兵则发现了一个更加庞大的目标：
在世界末日之后，一切似乎都绞在了一起，一切都破碎失衡了。看似浩瀚的星空可能还不如身边的残骸，未来的事件或许已经在过去发生……混乱的星空似乎完全失去了透视与比例尺，许多遥远的残骸似乎远在天边，但是却大到难以置信——在那些已经被拉长扯碎的天体残骸、跳动着暴躁的、难以形容的弧光的破碎空间和浓云般的黑红色雾团所组成的混沌之潮后方，一个庞然大物的身影正在缓缓消失。
即使它已经有超过一半处于隐形状态，但是“这一侧”的士兵全都清楚的看见了它剩余的部分，甚至有数个士兵在看见它的一瞬间便失去了理智，这些人随即被放逐到了晶能护盾之外的无法世界中。
混乱中无法确定精确距离，但是直观换算……那个庞然大物体积可能能顶的上数个DH－33大三角星座中央的星球要塞，其整体就像将数颗岩石行星烧熔后胡乱的堆积挤压在一起之后形成的黑色岩石玻璃体一样，其表面整体呈现出一种陶瓷釉质一样的滑腻质感。
在它黑色的扭曲表面上，诡异可怖的红色花纹仿佛浮在水面上的油光一般正在游走着。黑暗中，刺眼的红光不时从遍布外壳的巨大沟谷中亮起，伴随着某些看一眼就足以令人发狂的、肆意而不可名状的射流。在这些游动的黑红色花纹中，有一部分仍然相对固定：那是一个闪烁着红光的巨大“Σ”标志，而在这个最为明亮显眼的主体旁边，还有部分处于固定状态但是本身已经不再稳定的暗淡纹路。
这一部分应该与中央的主要标志是一体的，类比于此前的小型飞翼上只有一个单独的“Σ”而没有任何辅助纹路，维多维尔猜测这可能是级别之差的一种体现，在舰船两边的视频资料合并对比之后，那些连接着空间的黑线正是从这个正在逐渐隐形的庞然大物表面延伸出来的。
“晶能水晶即将与两座方舟残骸撞击，导轨后撤，舱门闭锁，所有飞船成员做好抗冲击——！”
嘶——那一瞬间，光芒仿佛拥有了声音。
一把无形的利刃仿佛裁开布料一般撕碎了遍布着混沌浓汤的黑暗太空，两团巨大的晶能光芒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来自位阶的力量冲破了杂乱破碎的物理法则，纯粹而猛烈的信息涨落压制了眼前的一切景象，在舰桥中，所有直播着外部空间情况的显示光屏中全部是一片刺眼的炽烈金光，仿佛此时飞船正处于恒星的聚变核心一般。
维多维尔只感觉脚下一晃，随即身体便被抛出十几米远，在晶能爆炸发生之后，自己乘坐的飞船便剧烈晃动起来，或许是晶能爆炸本身是具有某种“冲击波”效果的。虽然还不确定飞船本身是否发生了变异，这里的本底环境对类似的现象会有多大的干涉水平。但是根据这段时间中舰队“相对运行”所甩开的距离，以及飞船本身的惯性稳定强度变化来判断，这次晶能爆炸的“威力”似乎比曾经的整个晶能旋涡释放出的、足以将庞大的宇宙空间的演化趋势直接向前推动两千多年的信息冲击还要巨大。翻卷着黑红色浓雾的空间环境很诡异，它在具有猛烈污染与侵蚀性的同时，几乎也确定拥有将破坏与爆炸的威力无限放大的可能。
或许是晶能爆炸影响到了一号方舟附近原有空间与法则的分布；也有可能是已经不再稳定的空间在冲击之下因为那种诡异的污染而被彻底撕裂……到底是什么原因或许并不重要，在自己摔倒的一瞬间，卡文瑞尔意识到，自己曾经向往的驾驶太空游艇不开任何稳定设备游荡曲率断崖并不算什么高级想法，可能那些在恒星色球层表面开快艇的人，只有他们才能诠释“晃动”一词真正的概念是什么意思……
晶能的称呼虽然已经被联邦确定如此，但是与电能、热能、动能等物理能量不同。从目前已经得到的检验结果来看，晶能的虚空位阶高于万物，比起已经基本固化为特定秩序态的寻常物理概念，晶能本质上是近乎纯粹的高频信息涨落，在这样的存在面前，寻常的物理法则和空间秩序就像纸一样脆弱。
金色的光芒扫过旗舰监视器目力所及的一切，对这块已经摇摇欲坠的世界碎片施加了更大的压力，而在不远处，那座仿佛黑暗行星一般的巨大物体表面游走的红光骤然增强，无数黑色的丝线从混沌的空间中显现出来，一部分接向方舟舰队所处的破碎空间，一部分则向更远处蔓延并最终没入无尽的黑暗和翻滚的浓云中。
巨大的爆炸似乎有效的吸引了这个形状奇特的古怪玻璃体的注意力，很快，这个巨大的黑色物体泛着滑腻光芒的表面便延伸出了更多的黑暗细线，细线没入方舟舰队所处的空间，促使那些闪动着粼粼波光，妖艳而又致命的空间裂口缓缓闭合。
“刚才两座方舟殉爆所产生的冲击摧毁了数架飞翼！”在舰船状态稍微稳定之后，维多维尔便接收到了来自AI和舱口火控员的汇报，在稍后传来的视频资料中，虽然由于不明的干扰，这些视频无论是清晰程度还是流畅程度都极为糟糕，不过在这些仿佛录制后所存储的区域全是坏点的糟糕视频中，维多维尔仍然可以辨认出，在刚才的金色光流中，那些飞翼表面的黑红色花纹像烟雾一样飘离了机体，而随后机体本身在晶能光芒的烧蚀下也犹如投入熔浆的冰块一般蒸发了。
在旗舰一号舰桥的控制大厅中，数学率核心中央的信息约束区光芒以不稳定的幅度在一次次跃升过程中增强增强，更多的光芒撒向了舰桥中奔忙的舰员们，在柔和的金光照耀下，维多维尔感觉自己狂躁的内心得到了些许平复，此时，飞船AI再次发来了消息：飞船所有主要舱口附近开始出现自律系统感应节点失联情况，已经强令所有人员撤离并闭锁舱门。
维多维尔眉头一皱，不过在他来得及对此消息做出回应之前，舰船的对外观测系统便又传回了一段视频资料：在舰队不远处，那座体积巨大的太空建筑表面变得更加不稳定，沟谷中，射流似乎凝聚出了实体。跳跃的血红色弧光劈开了黑色的大地，在那些黑红色闪电的劈打之下，那层具有陶瓷光泽的黑色外壳开始沿着电芒划过的地方翻卷起来，那做建筑的表面此时仿佛被烧熔的石英玻璃。
变动仍然没有停止，黑红色电芒在那巨大的结构体表面犁出了一道道狰狞可怖的巨大沟壑，沟壑的底部出现了无数空腔，在这些空腔中不时闪过不明的闪光和还未完全熄灭的黑红色“闪电”。在沟壑成型之后，这些异象便渐渐挥发，消散并整体缓缓暗淡下去，不过很快，维多维尔便发现了真正的异常之处，在那道沟壑中的闪光逐渐熄灭的同时，这个世界的光影效果便仿佛流水流向洼地一般开始向那个标记着Σ的不明结构体倾斜，以其为中心，这个忽然出现、不明不白的宇宙的残骸开始迅速坍缩崩溃。
“艾森德尔，卡文瑞尔，立刻加——”维多维尔话还没说完，黑色星体的表面就发生了剧烈的大爆炸，血红色的光芒撕扯着黑曜石玻璃质感的结构体，并将它们大块大块的抛入太空中。
一朵如果放在普通星球上则足以令其失去数十年光明的暗红色“蘑菇云”从爆裂的破口位置缓缓升起，不过，此时舰上的人们却并没有关心这壮观但是违反常理的事情，在爆炸发生后，一层由正六边形组成的花纹迅速划过整个结构体表面，在这层花纹消失之后，黑色结构体的便立刻失去其原本的姿态并开始缓缓倾覆，从它表面延伸出去的黑暗长线数量也开始骤减。
在爆炸发生之后，维多维尔顿时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从自己心头散去，而外面虽然混乱异常但是仍然可以说清晰可辩的各种物体透明度开始不断升高起来。
“轰！轰！！”两道已经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所引起的，炸雷般的巨大声响从上方的穹顶位置传来，在刚才黑暗行星发生巨大爆炸之后，那些小型的飞翼状战舰顿时开始了对方舟幸存舰船近乎疯狂的自杀式打击，在无形的强大冲击中，旗舰那脆弱的晶能护盾终于支持不住，熄灭了。
“舰体装甲情况异常！”舰载AI迅速做出了回应，数学率核心榨取出自己全部的余力，使得已经开始被侵蚀的装甲层亮起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勉力抵御着黑红色二维花纹的扩散。
“该死，我们必须再次攻击那个大黑影一次才行！”维多维尔的眼神再次暴躁起来，“命令飞船加速！所有设备进入过载状态！哪怕撞，也要把它撞掉！”
“你疯了？”维斯瑞凡的一声怒喝在正在失去对自己情绪控制的维多维尔脑海中炸响，“旗舰是独一无二的领航舰只！也是最有希望生存的舰只！哪怕整支船队都葬送在这里，也必须是旗舰最后一个死！”
滋滋——伴随着最后一阵诡异的白噪声雪花，飞船的影像传输阵列彻底瞎掉了。
“十三方舟发来消息！”翟卡希尔忽然抬头说道，“第十三方舟的舰长发来消息，飞船出现不可逆情况，他会——”
仿佛卡带一般，翟卡希尔忽然僵在了原地，原本还算清明的眼神开始变得涣散起来，黑红色二维花纹开始从他的后颈部向周围的组织缓缓扩散，在这不祥的血色光芒中，翟卡希尔的眼神瞬间便充满了杀意，一股股黑色的烟雾和模糊怪异的扭曲曲面开始从他的身边浮现出来，与此同时，维多维尔脑海中也出现了一阵钻心般的刺痛，似乎有一只虫正在吞噬他的大脑一般。
“该死……死潮扩散进来了……”在意识模糊之前，维多维尔拼尽全力激活了数学率核心的舰桥环境过滤光束，“卡文瑞尔……AI，指挥权移交卡文瑞尔！随时准备进行抹杀灌注！”
“滋滋…正在移交指挥权…滋滋……环境净化启动……”舰载AI此时似乎变得有些接触不良，不过在短暂的延迟之后，它还是执行了维多维尔的命令，金色的光雾开始弥漫在控制大厅中，与所有的消毒密闭室类似。
在稍微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后，卡文瑞尔立刻命令AI用信息定锚锁住了暴躁的翟卡希尔并对其施以最高浓度的净化光芒，而在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卡文瑞尔的再一次检查发现，在网络中，正在不断出现越来越严重的信息丢失现象，仿佛一只无形的幽灵正游荡在晶化轨道中，吞吃着这座飞船以及它的一切。
“该死，污染已经渗入网络中了！”卡文瑞尔咬了咬牙，随后将数学率核心所能提供的信息流全部催动起来，让它们在网络中流动，通时检查其他方舟的节点是否异常，对于已经采取类似行动或者并未出现问题的方舟节点不予影响，除十三号之外若有方舟出现重大变异而未作出任何对应回应则强行劫持系统，并强制执行类似程序。
“轰！咔啦——”又是一阵爆炸声传来，与之对应的还有类似于脆性材料过载破碎的清脆回响，卡文瑞尔已经来不及管这到底是真正的声音还是信息聚合体被摧毁而产生的“事相”余波了，所有的防护舱门都被闭锁起来，舰载AI已经不再显示危险区域，转而显示仍然安全的区域，除存储库和核心舱部分还算良好之外，飞船几乎已经被褪去一层皮了。
震动，随后是短暂的宁静，紧接着是剧烈的爆发。
“第十三号方舟！”尽管心中有所准备，但是不知道是现在已经渗透的污染还在腐蚀自己的心智，还是同胞甚至有而可能是朋友的陨落仍然那样直击内心，卡文瑞尔感觉到惊讶与恐惧，不过飞船系统传来的读数很快便使得他稍微放松了一下，在飞船感应中，附近的空间正在不断变得稀薄，秩序方式所能测量的范围迅速蒸发缩小。
“卡文瑞尔？”在一旁，扛过了污染冲击的艾森德尔也清醒过来，看见正在迅速蒸发的世界碎片，“快点启动秩序场啊，我们的飞船现在的舰况……天，糟糕透了！”
“不，还得等等。”卡文瑞尔摇摇头，“在这片充斥着怪异污染的世界碎块里面，我们的飞船表面极有可能会有这种污染的残余，让虚空净化一下它们，我们再启动秩序场。”
“你疯了？”艾森德尔差异的瞪大了眼睛，“以目前的糟糕舰况抵御虚空冲击？你不要命了？”
“我已经将能调用的晶能都充入舰体装甲了，按照之前的表现，应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抗一下。”
“你——”
“权限系统已经半数离线，剩余系统受到污染——这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
“全舰队，听我命令！”卡文瑞尔总算重启了舰队的控制系统，在暂时确定各舰的通讯已经不会传播污染之后，他暂时接管了所有幸存舰船的操作系统，“所有飞船操控系统暂时服从旗舰控制！”
世界碎块蒸发殆尽，飞船周围的一切秩序都消失了。
在进入虚空之后，飞船所遭遇的信息侵蚀十分猛烈，不过在感觉开始出现轻微恍惚之前，卡文瑞尔还是发现，数学率核心的输出正在产生剧烈的波动，看着眼睛圆睁紧盯波动曲线的卡文瑞尔，艾森德尔和醒过来的伊卡利姆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在一阵剧烈的波动之后，输出回归稳定。
“秩序场开启！”伴随着心中无声的呐喊，卡文瑞尔激活了那层能够在虚空中撑起一片生天的暗淡金色屏障。
“舰队状态已经暂时稳定。”在一阵可怕的沉默之后，舰载AI的汇报终于肯定了卡文瑞尔的指挥行动。
“哈……”看着眼前开始逐渐恢复的飞船各个系统，卡文瑞尔松了一口气，意识便猝然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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