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撞见
下午六点，天色还没有暗下去，赵清羽站在宿舍楼顶吹风，吹走闷热粘腻的空气，吹干了她刚运动沁出的一身汗。
赵清羽翻出口袋里乱绞成一团的有线耳机，插进耳机，开始播放英语四级听力内容。这里只有很少人来，宿管阿姨打开门，是为了方便学生晒衣服被子。
11栋宿舍楼顶是一个绝佳的观景台，既能看见篮球场，也能看见2号操场，每个傍晚的都能看到国防生会在2号操场训练。
学累了的话，赵清羽会习惯性地看向远处的操场，借着大片的草地，深绿的树木，放松放松眼睛。
那里每天都有一群人日复一日地进行各种体能训练。从赵清羽所在的位置是看，只能看见浅绿色海洋下乌泱泱的人头在有规律地攒动。
她心里知道，自己一直在期待着某人，但她却连戴上眼镜的勇气都没有，哪怕她知道即使5.0的视力也是看不清几百米外操场的人影的。
赵清羽的思绪还在四处发散，耳机传来电话的提示音，是妈妈陈丽华打来的。赵清羽很少主动给家里打电话，自从有了微信，就更少了。
赵清羽手指右滑，接通了电话，陈丽华照例关心她在大学的学习与生活，然后是天气转凉，全天下母亲都会关心的话题。
“南江比家里冷，带去的被子不够厚，你记得多买一床棉被。”同样的话，她不知道说过多少遍。
赵清羽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无奈地仰起头：“妈，南江白天还能有二十度，不冷的，再说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她一直都是自己默默长大的人。
赵清羽出生在一个落后县城一个犄角旮瘩的农村，家里虽不是低保户，但直到初二那年，她才有自己的房间。
有一段时间，他们要一家四口挤在一张床上睡觉，腿脚完全施展不开，早上醒来腿脚都是酸痛的。
赵清羽从八个月大就由奶奶抚养长大。
等她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父母有了一些积蓄，况且那时家乡的脐橙发展得很好，那时家家户户都在积极地种果树。
于是父母决定，妈妈留在家不外出打工了。
赵清羽很开心。
妈妈会给她扎漂亮的小辫子，买漂亮的衣服。
但不到半年，决定把她送到县城小姨家，在县城小学上学。
她原本内向不爱说话。
新环境让她更加不安。
有一件事，赵清羽一直记到现在。
农村小学是不学英语的，而县城三年级开始就有英语课。
当赵清羽坐在五年级的教室第一次翻开英语书时，满脸慌张无措。
老师布置的抄写作业，她完全看不懂，那些英文字母看起来就像符号，她费力地画着不知道的东西。
第一次英语测验，全班大部分同学都在九十分以上，她的同桌是一个长得高大的男生，他拿了满分，赵清羽只能拼命地藏起那张鲜红的三十二分的试卷，羞愧地不敢抬头。
一年后，赵清羽终于挤进班级前十。在多次拒绝数学老师在她开的补习班之后，考上了县里重点中学。
在小姨家五年。
高中三年寄宿。
她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孩，一直都是。
她曾经也向父母倾诉过，但她发现，父母只会说，这算什么，忍一忍。
好像她的事从来不算大事。
从那以后，赵清羽就一直自己独立长大，遇到任何事都不会说求助于别人的想法。
陈丽华的唠叨还在耳边：“离家远，妈妈也不能来看你，吃得好一点，多买些水果。”
“知道了知道。”
赵清羽三言两语敷衍地结束了对话。
赵清羽凝视着远处的夕阳，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非要来这所大学？
就因为那个人在这里？
她真的是疯了。
向来保守，躲避风险的人，在填志愿的时候，一点资料收集都没做，不知道南科大往年的录取分数线，就直接填上了第一志愿。
她正发着呆，忽然看到女生宿舍楼下，一对情侣在拥抱，两人个子都很高，身形很搭。
女生张开双手环抱住男生的脖颈，整个人贴着他，男生单手插兜，树荫笼罩着，赵清羽看不清两人的样貌。
周围路过的人偷偷用余光打量两人。
不用看，就知道是对俊男美女。
楼顶的风停了，傍晚的夕阳热烈明亮地让人晃眼，赵清羽待不住了，准备收拾东西回宿舍享受空调。
恰巧女生转身进宿舍，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树荫，赵清羽看清了女生的样子，是解剖课让她帮忙的张雪迎。
在刷卡拉开大门后，她大声的说了句：“刘子译，我很喜欢你，很喜欢。”
石破天惊的告白，让10栋，11栋宿舍的人热血沸腾，一个个过来打开窗户伸出头，八卦男女主角，以及接下来的事情走向。
在听到那个名字之后，赵清羽身体僵硬在原地，而后小心翼翼地走到栏杆边，拿出手机对准横跨在山地自行车上的某人。
是他。
剪了个寸头，五官立体，桃花眼似笑非笑，单眼皮又凸显几分薄凉与理智，刀削般的下颚线条流畅，整个人锐利又又几分像游戏人间的浪子。
听到张雪迎告白后，右嘴角上扬，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其余手指弯曲向下并拢，轻点太阳穴敬了个礼，一系列动作完成过后，骑着自行车帅气地离开，风鼓起他的外套，迎着夕阳的少年意气风发。
楼上看热闹的，一阵欢呼。
“太帅了吧。”
还是跟以往一样，赵清羽只能在他的身后默默地注视着他，也只有在这样的情形下，她才敢肆无忌惮不掩饰眼底的喜欢。
晚上十点四十，赵清羽心思烦乱地打开高数书却一点内容都学不进去，烦躁地拿起牙刷和水杯去水房洗漱，在洗好回来的路上碰巧遇到自律会的来抽查寝室。
张雪迎还没有回来。
这让赵清羽有些担心，加快脚步赶在自律会前头回到611，动作利落地关上门。
走到林莉莉身边，放低声调：“张雪迎回来没有？自律会查到隔壁了。”
“啊，好像没回来。”
曾晓芳勾着脑袋往张雪迎床上看，声音急切地说：“还没回来呢，我给她发消息。”
还没等到张雪迎的回复，宿舍的敲门声率先响起。
“怎么办，怎么办？”林莉莉急得在原地转圈。
不敢说在床上睡着了，因为赵清羽高三那年，同寝室的女生没回来，被宿管阿姨问，当时是往她被窝里赛玩偶弄成人形状，结果经验老道的阿姨直接拉开被子，然后有人帮忙掩饰，说在卫生间，阿姨又一个果断推开没人的卫生间，当时在场的七个人羞愧难当，脚趾抠出一座城堡。
寝室四人相处还算融洽，除了座位挨着鞋架的张雪迎成天嫌弃鞋臭之外，没什么矛盾。
于是打开门，在自律会清点人数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帮忙隐瞒。
“怎么少一个人呢？”
“她还在浴室洗澡，等会你查完六楼后，再回来，她应该就回来了。”
理由听上去很合理，没有破绽，对方做下标记，就查下一个寝室了。
林莉莉还是不安地问：“万一等会张雪迎还没回来可怎么办？”
群里一顿消息轰炸之后，终于等来张大小姐的消息：“大家帮我挡一挡，我马上到岗下村了。”
自律会分为校自律和院自律，大家怕的是校自律，一旦抓到是会被全校通报的，而院自律因为有本班同学在，多数是新生，也好说话。
但第一次查清，他们分不清是哪里的。
11栋宿舍每层楼有14个寝室，大概抽检4到6个寝室，眼看她们已经查到尾了，赵清羽踏出房门，找了隔壁的同班同学让她帮忙装一下张雪迎，对方也好说话，看在同窗情谊份上答应了。
赵清羽让她坐在张雪迎的座位上。
等自律会第二次来的时候，异口同声的说回来了。
对方也完全不会起疑心。
“哇，小赵同学，你很厉害嘛？明明长着一张三好学生的学霸乖乖脸，没想到啊。”
连过来帮忙的同学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哇，这办法好，学到一招。”
在以后的五年大学生活中，这招被频频使用，从不失手。
赵清羽摆摆手，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看着张雪迎的淡黄色棉被，没有人比她更憋屈了，暗恋对象的女朋友是她的室友，她还要忍痛兜事儿。
晚上不回宿舍的小情侣，难舍难分，总让人联想到少儿不宜的事上。
赵清羽的心脏被丝线缠住，难受地透不过气。
明明只是单恋，却不亚于失恋般的痛苦。
赵清羽翻出口袋里乱绞成一团的有线耳机，插进耳机，开始播放英语四级听力内容。这里只有很少人来，宿管阿姨打开门，是为了方便学生晒衣服被子。
11栋宿舍楼顶是一个绝佳的观景台，既能看见篮球场，也能看见2号操场，每个傍晚的都能看到国防生会在2号操场训练。
学累了的话，赵清羽会习惯性地看向远处的操场，借着大片的草地，深绿的树木，放松放松眼睛。
那里每天都有一群人日复一日地进行各种体能训练。从赵清羽所在的位置是看，只能看见浅绿色海洋下乌泱泱的人头在有规律地攒动。
她心里知道，自己一直在期待着某人，但她却连戴上眼镜的勇气都没有，哪怕她知道即使5.0的视力也是看不清几百米外操场的人影的。
赵清羽的思绪还在四处发散，耳机传来电话的提示音，是妈妈陈丽华打来的。赵清羽很少主动给家里打电话，自从有了微信，就更少了。
赵清羽手指右滑，接通了电话，陈丽华照例关心她在大学的学习与生活，然后是天气转凉，全天下母亲都会关心的话题。
“南江比家里冷，带去的被子不够厚，你记得多买一床棉被。”同样的话，她不知道说过多少遍。
赵清羽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无奈地仰起头：“妈，南江白天还能有二十度，不冷的，再说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她一直都是自己默默长大的人。
赵清羽出生在一个落后县城一个犄角旮瘩的农村，家里虽不是低保户，但直到初二那年，她才有自己的房间。
有一段时间，他们要一家四口挤在一张床上睡觉，腿脚完全施展不开，早上醒来腿脚都是酸痛的。
赵清羽从八个月大就由奶奶抚养长大。
等她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父母有了一些积蓄，况且那时家乡的脐橙发展得很好，那时家家户户都在积极地种果树。
于是父母决定，妈妈留在家不外出打工了。
赵清羽很开心。
妈妈会给她扎漂亮的小辫子，买漂亮的衣服。
但不到半年，决定把她送到县城小姨家，在县城小学上学。
她原本内向不爱说话。
新环境让她更加不安。
有一件事，赵清羽一直记到现在。
农村小学是不学英语的，而县城三年级开始就有英语课。
当赵清羽坐在五年级的教室第一次翻开英语书时，满脸慌张无措。
老师布置的抄写作业，她完全看不懂，那些英文字母看起来就像符号，她费力地画着不知道的东西。
第一次英语测验，全班大部分同学都在九十分以上，她的同桌是一个长得高大的男生，他拿了满分，赵清羽只能拼命地藏起那张鲜红的三十二分的试卷，羞愧地不敢抬头。
一年后，赵清羽终于挤进班级前十。在多次拒绝数学老师在她开的补习班之后，考上了县里重点中学。
在小姨家五年。
高中三年寄宿。
她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孩，一直都是。
她曾经也向父母倾诉过，但她发现，父母只会说，这算什么，忍一忍。
好像她的事从来不算大事。
从那以后，赵清羽就一直自己独立长大，遇到任何事都不会说求助于别人的想法。
陈丽华的唠叨还在耳边：“离家远，妈妈也不能来看你，吃得好一点，多买些水果。”
“知道了知道。”
赵清羽三言两语敷衍地结束了对话。
赵清羽凝视着远处的夕阳，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非要来这所大学？
就因为那个人在这里？
她真的是疯了。
向来保守，躲避风险的人，在填志愿的时候，一点资料收集都没做，不知道南科大往年的录取分数线，就直接填上了第一志愿。
她正发着呆，忽然看到女生宿舍楼下，一对情侣在拥抱，两人个子都很高，身形很搭。
女生张开双手环抱住男生的脖颈，整个人贴着他，男生单手插兜，树荫笼罩着，赵清羽看不清两人的样貌。
周围路过的人偷偷用余光打量两人。
不用看，就知道是对俊男美女。
楼顶的风停了，傍晚的夕阳热烈明亮地让人晃眼，赵清羽待不住了，准备收拾东西回宿舍享受空调。
恰巧女生转身进宿舍，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树荫，赵清羽看清了女生的样子，是解剖课让她帮忙的张雪迎。
在刷卡拉开大门后，她大声的说了句：“刘子译，我很喜欢你，很喜欢。”
石破天惊的告白，让10栋，11栋宿舍的人热血沸腾，一个个过来打开窗户伸出头，八卦男女主角，以及接下来的事情走向。
在听到那个名字之后，赵清羽身体僵硬在原地，而后小心翼翼地走到栏杆边，拿出手机对准横跨在山地自行车上的某人。
是他。
剪了个寸头，五官立体，桃花眼似笑非笑，单眼皮又凸显几分薄凉与理智，刀削般的下颚线条流畅，整个人锐利又又几分像游戏人间的浪子。
听到张雪迎告白后，右嘴角上扬，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其余手指弯曲向下并拢，轻点太阳穴敬了个礼，一系列动作完成过后，骑着自行车帅气地离开，风鼓起他的外套，迎着夕阳的少年意气风发。
楼上看热闹的，一阵欢呼。
“太帅了吧。”
还是跟以往一样，赵清羽只能在他的身后默默地注视着他，也只有在这样的情形下，她才敢肆无忌惮不掩饰眼底的喜欢。
晚上十点四十，赵清羽心思烦乱地打开高数书却一点内容都学不进去，烦躁地拿起牙刷和水杯去水房洗漱，在洗好回来的路上碰巧遇到自律会的来抽查寝室。
张雪迎还没有回来。
这让赵清羽有些担心，加快脚步赶在自律会前头回到611，动作利落地关上门。
走到林莉莉身边，放低声调：“张雪迎回来没有？自律会查到隔壁了。”
“啊，好像没回来。”
曾晓芳勾着脑袋往张雪迎床上看，声音急切地说：“还没回来呢，我给她发消息。”
还没等到张雪迎的回复，宿舍的敲门声率先响起。
“怎么办，怎么办？”林莉莉急得在原地转圈。
不敢说在床上睡着了，因为赵清羽高三那年，同寝室的女生没回来，被宿管阿姨问，当时是往她被窝里赛玩偶弄成人形状，结果经验老道的阿姨直接拉开被子，然后有人帮忙掩饰，说在卫生间，阿姨又一个果断推开没人的卫生间，当时在场的七个人羞愧难当，脚趾抠出一座城堡。
寝室四人相处还算融洽，除了座位挨着鞋架的张雪迎成天嫌弃鞋臭之外，没什么矛盾。
于是打开门，在自律会清点人数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帮忙隐瞒。
“怎么少一个人呢？”
“她还在浴室洗澡，等会你查完六楼后，再回来，她应该就回来了。”
理由听上去很合理，没有破绽，对方做下标记，就查下一个寝室了。
林莉莉还是不安地问：“万一等会张雪迎还没回来可怎么办？”
群里一顿消息轰炸之后，终于等来张大小姐的消息：“大家帮我挡一挡，我马上到岗下村了。”
自律会分为校自律和院自律，大家怕的是校自律，一旦抓到是会被全校通报的，而院自律因为有本班同学在，多数是新生，也好说话。
但第一次查清，他们分不清是哪里的。
11栋宿舍每层楼有14个寝室，大概抽检4到6个寝室，眼看她们已经查到尾了，赵清羽踏出房门，找了隔壁的同班同学让她帮忙装一下张雪迎，对方也好说话，看在同窗情谊份上答应了。
赵清羽让她坐在张雪迎的座位上。
等自律会第二次来的时候，异口同声的说回来了。
对方也完全不会起疑心。
“哇，小赵同学，你很厉害嘛？明明长着一张三好学生的学霸乖乖脸，没想到啊。”
连过来帮忙的同学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哇，这办法好，学到一招。”
在以后的五年大学生活中，这招被频频使用，从不失手。
赵清羽摆摆手，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看着张雪迎的淡黄色棉被，没有人比她更憋屈了，暗恋对象的女朋友是她的室友，她还要忍痛兜事儿。
晚上不回宿舍的小情侣，难舍难分，总让人联想到少儿不宜的事上。
赵清羽的心脏被丝线缠住，难受地透不过气。
明明只是单恋，却不亚于失恋般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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