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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缘聚

    大明嘉靖年间,皇帝崇信道教,迷恋长生之术,在宫中筑丹炉,习道法,还常差人到各处寻访修道炼丹的高人。一时间民间的各类术士修行也随之兴盛。其在位二十年后,更是把一应朝政交与内阁打理,自己一心修道,竟然开启了不上朝模式,所有大小之事皆由朝中权臣处理。如此一来,朝中权势之争,变得更加激烈,内阁、厂卫之间争斗不断。朝中如此,朝外更是暗流涌动,有些权贵甚至暗中在民间重金聘请一些江湖人士,充当自己的打手,或是组成一些帮派团体,俨然就是私人武装,来替他们完成那些见不得光的任务。如此一来民间的帮派堂口就如雨后春笋一般,遍地开花。九幽殿就是其中一个最神秘的组织,它何时成立,规模如何,有何目的,谁也不知道,但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那就是死亡和恐惧。

    靠近苗疆有一个小镇,叫石鱼镇。因为镇子的东边有一条苍龙河,河边有一块巨大的青石,酷似一条大鱼,因此而得名。小镇位于巴郡与苗疆接壤之处,虽然地方不大,却是人流混杂,很是热闹。过了河就是龙岭山,进了山便是苗人的地界了。

    龙岭山下有一座破败已久的土地庙,十年前来了一个老头儿,见这破庙无人问津,已然荒废,于是就住了下来。老人精于道家卜卦阴阳之术,于是镇中村民常来求问,很是灵验。一来二去,大家都说老人就是土地公降世,这土地公的名号也就叫开了。随着求神卜问之人的增多,小庙的香火也随之旺盛了起来。有了香火钱,老人便把这座破旧的土地庙给修缮了一下,还在庙的后面栽种了十几棵桃树,这下子倒是看起来有了几分的仙气。

    邻近年根儿,村民们都开始准备年货,土地公也在镇上买了米面粮油,还有一大筐的萝卜白菜。回到庙里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气越来越凉了,老人把年货搬进大殿,回手把庙门关了,又把靠近墙角的炉灶生起火来,不一会儿,阴冷的大殿变得暖和了起来。

    大殿正中是一座一丈多高的土地公泥塑,虽然造型简朴,却不失末班仙人的气度,面带微笑,端坐高堂。

    老人在香案上捻起三支香,凑近蜡烛点燃,双手持香对着神像恭敬的鞠了一躬,然后把香插进香炉,袅袅的香烟在大殿中弥散开来,淡淡的檀香让小小的土地庙里充满了香火气。

    随着最后燃尽的香灰慢慢的垂落,炉灶上的大铁锅里传来了咕嘟咕嘟,滚水烧开的声音,顺着木制的锅盖缝隙散出了阵阵的水汽。土地公抬手揭开锅盖,锅里面的竹簾上是两个白面馒头,和大半碗吃剩下的白米饭,灶台边上是一小坛子腌萝卜,这就算是老人的晚饭了。他搬了个板凳在灶台边上,然后把半碗米饭从锅里取出来,又从旁边的竹筒里拿了双筷子,先是在咸菜坛子里夹了块腌萝卜,放在嘴里呵哧呵哧的嚼了起来,一边嚼着,还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看那嚼咸萝卜的感觉,比起山珍海味还要享受。

    老人刚刚把饭碗端到嘴边,庙门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拍门声和一个弱弱的孩子的声音:“…有人吗?”老人回过头奇怪的看着门口,心中不解,天色已晚,外面又这么冷的天儿,会是谁呢?

    随着咯吱一声,庙门被缓缓拉开,一个十来岁的小乞丐正瑟瑟发抖的站在门外。这大冷天的,小乞丐一身的破衣烂衫,脚下踩着一双应该是自己编制的麻绳草鞋,蓬头垢面的瞪着一双满是祈求和胆怯的大眼睛,看着土地公。一只右手僵硬的举在半空,竟然忘了缩回去,怯怯的盯着刚刚打开庙门的这个老人,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紧接着眼睛往上一翻,便晕了过去。

    被子盖在身上那种暖暖的感觉,让小乞丐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那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在这暖暖的感觉里,一直这么睡下去,哪怕直到永远。

    天色微微放亮,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坐在蒲团上打坐了一整晚的土地公,慢慢睁开了双眼,他缓缓站起身,来到灶台边自己搭建的木板床旁,看着躺在被窝里的这个小乞丐,脸色变得已经不再那么苍白,这才放下心。想着昨晚饥寒交迫,晕倒在自己怀里的这个可怜的孩子,老人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怜惜的叹了口气。

    随着灶洞里飘出的烟火气和铁锅里咕嘟咕嘟,水开的声音,小乞丐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用疑惑的眼神扫视着周围的一切,然后看到了正在锅台边忙活着的土地公。

    “你醒啦?躺着,别动,面条一会儿就好了。”老人笑眯眯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用慈父般的口气,安慰的说道。

    一大碗热汤面下肚,小乞丐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润,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忍不住的泪水,无声的滑落到嘴边。这种家的感觉,亲人的温暖,就好像是在梦中一样,他从来都没敢奢望过。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放下手里的碗,从床上挣扎着下了地,跪在地上开始磕头。他要感谢眼前的救命恩人,感谢这个让他重新感受亲人般温暖的老人。

    土地公赶紧一把抱住了这个瘦弱的像个小猫儿一样的男孩,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这是干啥…这是干啥呢?”然后赶紧又把他塞回了被窝儿里。

    爷儿俩没有过多的语言,就好像是多年未见的亲人,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冥冥中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把两个人拉到了一起。

    这也许就是缘分,老人独自在这小庙里生活了十年,习惯了这种孤独,习惯了这种寂寞,从未想过还能有人跟他一起像亲人一样相守。谁曾想在这邻近过年的时候,老天爷又给他送来了一个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