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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李宗祧登基

    太常国中,到处弥漫着不安的气氛。宫中一片素缟,新皇李宗祧跪于灵堂之上,望着先皇梓宫,心中既有悲凉,又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孤单。

    先皇卧病已久,其间一直是太子监国,但是李宗祧怎么也不会想到先皇真的就这样弃自己而去了,他还并没有做好要独自一人治理国家的准备,也还不想这么早就坐上皇位,独自撑起这个国家。虽然他是先皇的嫡长子,但此前先皇尚在盛年,素来体格强壮,又有武功护身,为君之日尚久,所以太子之位迟迟空缺未立。李宗祧谨守太傅教导的“自知不自见、自爱不自贵”之理,一心以古圣人为表率,倒并未把太子之位放在心上。全不曾想先皇一日生病,竟病重至此。而他,也是在先皇病重之后,才匆匆忙忙地被立为太子,开始监国。如今,先皇真的舍他而去,他才真切地体味到一国之君的孤单与无助。不过还好,他还有兄弟,也算是有所依靠。

    李宗祧扭头望了一眼身边的同亲王,心中顿感安慰。同亲王李宗器是陈太妃之子,几乎是与他一同出生的,只不过稍稍晚了两个月而已。因为年龄上的接近,两人的起居生活往往都连在一起,一起行冠礼,一起入太学,连出水痘都是一起生病,又一起病愈。与其他皇室兄弟相比,同亲王在李宗祧心目中要更加亲近些,刘太后对陈太妃也格外关照。“有同亲王相助,相信朕一定能把国家治理好吧!”想到这些,李宗祧心里轻松了许多。

    先皇的丧礼之后,就是李宗祧的登基大典了。

    经过多日熟悉,李宗祧已经能够沉稳地处理各项事务了,内心的不安逐渐褪去。大典当日,皇室成员与文武群臣肃立殿内,李宗祧于大殿之上从容接过印玺,正式坐到了龙椅上。紧接着,大司徒刘致虚在大殿宣读诏书,昭告天下,改号福瑞。

    这时,殿外似有一些骚动,李宗祧望见隐隐有侍卫的身影急匆匆跑入殿内,将一封书信交至司礼太监王信手上,王信一拿到书信,脸色大变,犹豫再三,还是悄悄凑到李宗祧耳边,轻声告知。李宗祧听完,神色稍异,但是片刻便恢复了平静,待大司徒将诏书读完,对群臣言道:“朕刚刚收到边关急报,童戎国率兵袭我边关,边城危急,众卿有何良策?”

    登基大典上听闻边关消息,殿上群臣有些意外,各个交头接耳,未可进言,殿上的气氛有些尴尬。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彻大殿:“臣愿率兵前往御敌。”顺着声音看去,正是文延寿将军。李宗祧心内会心一笑,他知道文将军肯定会第一个站出来的,也相信有文将军在,边关危急可解。

    此时,大司马许守静亦道:“陛下,文将军御敌固然不错,但还需再有一名副帅,以为接应。”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还未等他将请命,同亲王意外地站了出来,称道:“臣愿为副帅,与文将军共同御敌。”

    大司马道:“同亲王未曾领兵御敌,恐不能胜此重任。”

    同亲王言道:“我虽未曾领兵,但自小习武,又熟识兵法,正可为国效力。”

    大司马闻言,默不应声,抬头瞅向了李宗祧的方向。

    李宗祧听了同亲王的话,也有些意外。同亲王的武功他是知道的。他与同亲王从小一起长大,他喜文,同亲王喜武。先皇一直希望他也像同亲王一样勤修武功,奈何他在体能方面天生就没什么优势,性情又温善纯良,最不喜打打杀杀。要论经史子集、琴棋书画,他是样样精通,武功方面却是练来练去也只不过是些皮毛功夫,只好作罢。幸亏他生在皇族,做皇帝这事儿也不需要经过武功的考核,算是便宜了他。倒是同亲王在武功方面用力颇深,也颇有天赋,虽说皇宫中大内侍卫高手如云,用武之事怎么着也轮不到同亲王自己动手,不过真要和寻常的江湖侠客比起来,同亲王也未必会输。先皇在世时,也常常将城内、宫内的守卫工作交给同亲王一二,但是,真正领兵打仗之事,同亲王还从未接手过。

    想到这儿,李宗祧说:“宗器,边关之事危急,你去有些不妥。”

    同亲王有些焦躁,恳切言道:“皇兄,如今皇兄刚刚登基,国内还有诸多政务需要处理,边关之事如果臣弟不能分忧,愧对先皇,枉为人臣,望皇兄恩准!”

    听了这些,李宗祧有些犹豫。确实,皇室成员中,同亲王出类拔萃,即使未曾征战,李宗祧也非常信任他的能力。若是任命他出任此次征战的副帅,未尝不可。只是李宗祧心中还有些私心,他刚刚登基,如果能有同亲王在身边扶持,他的心较为安定。更重要的是,他不忍心同亲王遭受征战之苦,也担心他在战场上的安危。

    同亲王似乎看出了李宗祧的疑虑,道:“皇兄,男儿志在四方,此时正是臣弟贡献才能的时候。臣弟的武功皇兄也是知道的,况且,有文将军为主帅,臣弟相信此次出征定能退敌侵犯、凯旋而归,望皇兄恩准!”

    李宗祧沉吟片刻,言道:“好吧,就依皇弟。”

    同亲王面露欣喜之色,文将军不赞一词,似有隐忧。

    登基大典就在边关告急声中草草了事。大典之后,大司马、同亲王和文将军来到御书房与新皇商议出征之事。

    李宗祧见三人已到,问:“诸位对于此次童戎国入侵,怎么看?”

    大司马道:“回陛下,自长公主嫁与童戎国国君诸资逸以来,我们两国多年交好。不知为何童戎国此时突然发难。”

    同亲王道:“大约是得知先皇登遐,皇兄登基未稳,趁机侵我疆土吧。”

    李宗祧问:“那么如今诸位当作何计?”

    文将军道:“童戎国两大族系,蔷族和涂族,两族关系融洽,但在统治上非常松散。如今的国君虽说是皋涂逸君——诸资逸,但他毕竟只是蔷族首领,此次犯我边境者为涂族首领集获迟所率军队,蔷族未必知晓涂族入侵一事。依臣计,圣上当立即手书一封寄与长公主,望皋涂逸君可以从后方出兵挟制涂族,助我军一臂之力。涂族入侵,如果两国真的开战,蔷族终究不免于战祸,想来亦非皋涂逸君所愿。”

    大司马道:“文将军此计可行。”

    李宗祧点了点头,说:“好!那朕立即手书一封交与文将军。”想了想,又对同亲王说:“宗器,你是首次出征,战场凶险,诸事小心,不可冒进,一定要遵从文将军的命令!”

    同亲王不满地看了看文将军,道:“臣弟遵旨。”

    “那你和大司马就先退下吧。文将军留下等朕给长公主的手书。”

    “臣告退。”

    “臣弟告退。”

    待同亲王和大司马走后,李宗祧将手书写好交与文将军,道:“文将军,同亲王首次带兵出征,很可能会好大喜功,急于冒进,还望你务必护他周全。”

    “臣明白。”

    “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停顿了一下,皇上又道:“不知文将军家中可好?”

    “臣家中一切安好,请皇上放心!”文将军不明白皇上是为何意。

    “那就好,那就好。”皇上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询问,“文将军家中只有一女吧,不知令媛如今可好。”

    “多谢圣上关心,小女安好。”

    “哦,你征战在外,辛苦她们了。”皇上也觉得自己好像问得有些远了,随即道:“军情紧急,朕不多说了,望早日凯旋。”

    “臣告退。”文将军一边退出御书房,心中一边打鼓:“皇上这是在担心小女文子琢么?”

    文将军府内,两名副将知仁、知礼早已告知了许夫人文将军将要出征的消息。待到文将军回府,发现许夫人已经在为他准备出征的行囊了。

    看着夫人忙碌的身影,文将军心中泛起万般柔情,缓步走到她身后,轻轻地揽了她的腰,拉住夫人的手说:“君离,这些年我战时抗敌,平日练兵,常年不在家中,真是辛苦你了!”许君离转回身,望见文将军的眼神,竟有些羞涩,道:“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怎么辛苦都不要紧。”文将军把君离抱在怀中,一股幽香沁人心脾。

    是了,当年初识许君离,他也是为许君离身上的幽香倾倒的。那还是在大司马许守静家中,正是许老夫人的寿辰,一众亲朋登门祝寿。作为许守静胞妹的许君离也是在那时第一次与他相见。当时许君离在园池边上只顾与人嬉闹,不小心踩空,差点儿落入池中,而他刚巧路过,一把抓住了她,闻过了她身上独特的幽香。从此,那股幽香就再也未能令他释怀。

    想到这些,文将军说:“君离,这么多年,你还是我初识的味道啊!”

    许君离愣了一下,推开他,似笑非笑道:“莫不是要吃了我,只是不知何时下锅啊!”

    文将军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许君离当然知道,她一出生就身怀异香。父母请人为她算命,判此幽香为“孤雁离分”之兆,怀此异香者注定不能与有情人厮守终生。她有时常常在想:“我与延寿终究有一日要分离吧!只是不知是哪一日而已。”想到这儿,许君离叹了口气,说:“唉,有这幽香又有什么好。”

    文将军说:“当然好啊!这样你无论在哪儿,我只要闻到这幽香,就能找到你了。连咱们的女儿我也一并都能找到。”

    许君离说:“为什么要找我?我还能丢了不成!”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咯噔一下,心想:“女儿也和我一样有着这样的异香,难道也与我有着同样的命运?”

    文将军说:“是是是,你是不会丢的,要丢也是我走丢了,再闻着你的幽香回家而已。”

    这时,听到父亲回府的消息,文子琢从袁夫子的书房赶到父母的卧房,正巧听到文将军在说什么“你走丢”“我走丢”之类的话。见到文将军,便问道:“爹,是谁走丢了?”

    许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没有谁走丢,要走丢也是你走丢啊!天天跟个疯丫头似的在外面疯跑,不走丢才怪。”

    文子琢听了,一本正经地说:“我虽在外面疯跑,可是这城中的道路我大都认得的,哪里会有连回家的路都不识的道理。”说完这些,话锋一转,问道:“听知仁叔叔说,边关告急,爹爹又要出征了,是不是?”

    “是啊。”

    “可是童戎国不是与我们交好么?怎么会突然发难呢?”

    “越是交好,心意越是难测吧!”

    “听说同亲王也要与爹爹一同出征?”

    “是啊。”

    “那就怪了,皇上一直视同亲王如手足,怎么今日刚刚登基就舍得让手足上战场?再说,同亲王和父亲一起出征,那若是在战场上把他磕着碰着了,岂不都是父亲的不是了!有同亲王在,父亲打起仗来束手束脚,这不是给人添乱嘛!”

    听了这一番话,许君离道:“说你是疯丫头还真是个疯丫头,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一番歪理?”

    文将军听着文子琢认真分析的一番言论,心中暗喜,嘴上却故意显出不悦,道:“女孩子家,净打听些没用的,国家政事又岂是你能随便议论的?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最近练剑了没有?”

    原本听到文将军前面的训斥,许君离觉得很是在理,她向来都觉得女孩子要温婉贤淑,弹弹琴,学学女红,这些才是一个女孩子家的正经事。但是听到最后一句训斥,倒让她哭笑不得了,心想:“莫不成练剑也是女孩子家的事情?”

    文子琢老老实实答道:“嗯,最近我都在练呢。爹,要不要我给你练来瞧瞧,看看我长进了没有。”

    许君离一听,赶忙打断:“好啦,你爹马上要出征了,哪里有功夫在这儿看你练剑!”

    文子琢道:“也是,好吧,那就等爹回来我再练给你看。”想了想,又道:“对了,过两日,思筠、思湘两个妹妹要来家里做客,大概会住些时日,说是今年中秋舅父一家也要和我们一起过呢。”

    许君离道:“这事儿我差点儿忘了,延寿,中秋那日,你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文将军这才想到,再有两个月就是中秋了。他坚定地点一点头,道:“那时我一定会回来的!”

    许君离说:“我在家,等你平安归来!”

    文子琢抱住文将军的胳膊,撒娇道:“我也是,爹,等你回来。”

    城外,飞往童戎国的信鸽被一名蒙面黑衣人一箭射下。黑衣人拎起地上的信鸽,拔箭拆信之后,随手将信鸽扔至地上。贯穿信鸽的箭上,赫然刻着神爵派的朱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