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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往事双双相道出

    几人没有勇气去看齐破岩受刑,于是早早地就离开了齐府。

    柳怀桑和齐阵之在一处屋顶找到了尉迟雅儿,她正抱着双膝,默默地看向北方。听到身后青瓦传来“咔擦咔擦”的踩踏声,她消沉地说道:“从小时候起,齐叔叔就对我特别好。”

    两人上前一左一右坐在尉迟雅儿身旁,尉迟雅儿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小时候每次见面,齐叔叔都会抱起我转好多圈,他会带我出去吃各种好吃的,还会在百忙之中抽空带我和哥哥一起玩游戏,人们都说他在战场上像一个比父亲还要凶恶的魔神,但面对我们,他永远都是一副慈祥的表情……”

    “我们真的亏欠他太多,可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做这种事情……”

    尉迟雅儿摇了摇头,她实在无法接受那个对身边人无比温柔,充满了侠骨柔肠的齐叔叔,最终竟成了叛国贼,如今判官剑一剑斩下,身首异处。按照南陈的律法,齐破岩身为叛国者,不能进入齐家祖坟和祠堂,只能葬身于不知名的荒野,一代豪杰落得这样的下场,让人唏嘘不已。

    齐阵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妹妹,轻声安慰:“没事的,至少齐叔叔能前往另一处与亲人团聚了。这也是他这些年唯一的念想了。”

    尉迟雅儿将头靠在齐阵之肩膀上,默默流泪。柳怀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仿佛是一个外人,不,他就是一个外人,没有资格去干涉、评判别人的家事,同时,他心里涌上一股无力感——又一个与自己父亲有关的人离去了。他为了追寻最后的亲人的踪迹,不惜被人追杀,远赴千里来到了承安城,却不曾想父亲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已是五年前。

    先前临走前,齐破军将三人叫到无人处,将齐破岩留下的纸条给了柳怀桑,尽管齐破军并不清楚纸条内容的含义,但他还是遵循了自己弟弟的遗愿,在柳怀桑看完后,自己也同样看了一遍,随后便亲手以火焰销毁。

    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如果是外人还可能不太明白,但柳怀桑知道是什么意思。纸条上写着“黄沙绿洲,最高峰,谢谢。”

    不知是为了转移悲伤,还是出于好奇,又或者是两者都有,尉迟雅儿转过头来问道:“怀桑,你父亲留给你的纸条是什么意思呀?”

    之前柳怀桑接过纸条的时候,也同意让尉迟雅儿和齐阵之都看了内容,不过两个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所云,现在尉迟雅儿感到好奇,也并没有什么冒犯的意思。柳怀桑沉思了片刻,随后解释道:“我从小便生活在黄沙郡,黄沙郡绝大部分都是沙漠,不适合居住,但它的东部和南部却有着许多绿洲地带,我想‘黄沙绿洲’指的便是我的老家‘碧水镇’了,那里是一片很大的绿洲,有着许多湖泊,据说‘碧水’一名就是因为当地最大的湖泊水色碧绿而来的。”

    齐阵之点了点头:“据说黄沙郡是南陈面积仅次于凌霄郡的大郡,但因地理原因,它绝大部分地区都不适合居住,虽然有效地阻挡了北陈从黄沙郡进攻的脚步,但也因此汇聚了一群法外之徒,那黄沙郡郡府四方联合更是法外狂徒的聚集地。”

    “说到凌霄郡,我想‘最高峰’便是指凌霄郡最北方,万重山的最高峰‘三十三天神峰’了,小时候听碧水镇的长辈们说,三十三天神峰是整个玄武洲的圣地,无论是佛教、道教、还是一些玄武洲本土神教,他们的圣地都安置在了三十三天神峰,因此在黄沙郡,总能看见一些朝圣者途径前往凌霄郡。三十三天神峰之高,哪怕是在黄沙郡偏东南部的碧水镇也能隐约看到,有些人还喜欢叫它通天神山。”

    “那‘谢谢’二字?令尊是在谢谁?”

    见面前的兄妹二人皆是一头雾水,柳怀桑忍俊不禁:“那谢谢二字,估计是父亲当时赶时间,于是简写了,其实应该是‘谢燮’才对。”说罢,柳怀桑转身在三人身后屋瓦的积雪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燮”字。兄妹二人也转过身来低头看着那个大字。齐阵之说道:“这个燮这么难写的吗,要不是先前说过,我根本都不知道怎么念。”

    尉迟雅儿打趣道:“哥哥你当初都能把书上的‘尉迟’念成‘卫迟’,连母亲和妹妹的姓氏都叫不准,都说了让你少练一会儿武功,多读读书,现在变成文盲了吧!”

    齐阵之无法反驳,只能嘿嘿挠头傻乐。

    听到兄妹俩的谈话,柳怀桑趁机问出了自己好几天之前就有的疑惑,明明这两兄妹都是同父同母所生,怎么一个姓齐,另一个却姓了复姓尉迟呢?

    尉迟雅儿不愧是喜欢聊八卦的——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都喜欢。听了柳怀桑的疑惑后,她便开始摇头晃脑,仿佛一个说书先生般,瓮声瓮气讲起了一段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的故事。

    今年新年后,尉迟雅儿已经十七岁,和柳怀桑同岁,齐阵之则比他们两人大了三岁,新年刚满二十岁。

    在十四年前,也就是尉迟雅儿三岁、齐阵之六岁的时候,尉迟雅儿名叫“齐雅儿”,那年冬天刚到,尉迟雅儿突然高烧不起,就连当时年纪轻轻便被称为“妙手神医”的宋先生都无可奈何,只能勉强让其高烧暂退,而年幼的尉迟雅儿始终处于昏迷状态,且高烧断断续续。

    齐破军爱女心切,广发公告,贴榜求医,凡是能治好尉迟雅儿者,受重赏,奉为齐府座上宾,放在当时——哪怕现在也一样——这是极大的奖励与荣誉。因此几乎所有承安郡的医师都前来一试,甚至与承安郡相接壤的各大郡——西边的黄沙郡、南部的罗阳郡与湘凌郡、东部的玄元郡,都来了许许多多的医者或奇人异士,却都对尉迟雅儿的顽疾无可奈何。

    就在尉迟雅儿发病的一个月后——这时尉迟雅儿已经经受了十几次的高烧折磨,早已奄奄一息,几乎丧命,齐破军急得整日在府里踱步,连事务都无法亲自处理,六岁的齐阵之不懂那么多,只知道自己的妹妹正在受苦,每天都去野外找他认为能对治病有益处的草药,然后带给宋先生询问是否有用,他们的母亲尉迟瑶光整日以泪洗面,寸步不离地守在女儿床前——突然齐府上来了一位老者,他在齐府护卫的看守下走进屋内,仅仅是看了眼小尉迟雅儿,就得出了结论——尉迟雅儿得的不是病,而是天道侵蚀。

    此言一出,自然无人相信,愤怒的尉迟夫人甚至要将老者赶出府邸,但老者却提到了一个人——尉迟廉贞。

    尉迟廉贞被称为“石桥先生”,是玄武洲最精通推衍的炼气士之一,同时他也是尉迟瑶光宗族的老祖宗,与尉迟瑶光有着不浅的血缘关系。

    那老先生在众人的目光下重新回到尉迟雅儿的床前,并解释道,尉迟廉贞曾是天道的代言人,因此只要将其后人的姓氏改为“尉迟”,便可受天道青睐,以此来抵消侵蚀。说罢,他便用干枯的手拂过小尉迟雅儿的额头,一道黑光闪过,尉迟雅儿竟瞬间好转——呼吸平缓,面带红光,眉头疏解,仿佛从未得过疾病一样。

    从那以后,齐雅儿变成了尉迟雅儿,而正如老先生所言,改名以后,尉迟雅儿再无大灾大病,武道也逐渐平步青云。

    “后来父亲不放心,多次找炼气士为我瞧过,但我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隐患,那一股黑气也从无踪迹流露,就好像不存在——又或者真的不存在。所以尽管父亲对那道黑光耿耿于怀,却还是只能认为也许这是什么回春神术,只不过看上去诡异罢了。”尉迟雅儿叉着腰,讲完了这段鲜为人知的故事。

    原来无论是生于草野,还是降于豪门,大家都有着自己的不容易——齐阵之有得有失的火德、纯阳之体,尉迟雅儿不知是祸是福的那一团黑气,还有自己离散寥落的家族。

    齐阵之似有感触,又或者是看妹妹的悲伤得以缓解,于是抢着准备讲讲自己的故事:

    “我来讲一个我的故事吧,柳兄可能知道了,我是纯阳之体,火德之体,大家都称我为年轻一辈的翘楚,但其实……”

    齐阵之缓缓讲述,手里不知从何处捡起一颗石子,就在他拉起长音,准备接着往下讲时,他突然猛地投掷,石子急速划过空中,击向了一旁——那里站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手里还拿着一把已经上了弦的长弩,刚要击发。黑衣人躲闪不及,被石子狠狠地击中了手臂,献血喷溅。随后一个闪身准备逃走。

    “哼,早就感知到你在那了。”齐阵之冷哼一声,原来他早就察觉到了那个黑衣人,抢着讲故事是为了出其不意。

    “宵小之辈,哪里跑!”说罢,齐阵之疾步奔向黑衣人。柳怀桑和尉迟雅儿才反应过来,也赶紧警戒起来,快速环视周围,发现只有一个敌人时,他们紧紧跟在齐阵之身后,一左一右,准备围剿那名逃走的黑衣人。

    四人一前一中两后,在承安城的楼顶来回飞跃,黑衣人越跑越快,随后一个长跃进入了承安城监狱。

    齐阵之赶紧追入监狱大院,发现地牢门口的两名守卫此时已昏迷不醒,院内的各处哨岗同样是瘫软在地不省人事。

    身后两下落地声,柳怀桑和尉迟雅儿也匆匆赶到,柳怀桑环视四周,奇怪道:“他们怎么全倒了?”

    “这里应该是守备最严的地方,怎么会……”尉迟雅儿微微皱眉,承安城监狱号称整个南陈北方最坚不可摧的监狱,许多极恶之徒被关在这里,却从未有人逃脱。

    齐阵之小心翼翼,从地牢门口两名昏倒的守卫身上拿了两把军刀,递给了尉迟雅儿和柳怀桑:“地牢里阴暗狭窄,长枪不利于应战,你们拿好军刀,跟在我身后。”随后头也不回地进入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