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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回归

    夜幕将至,亭柳巷秦家小院到处挤满了沉重的气息。秦家五口人都聚集在院子里,他们脸色都不好看,两个娇小的女孩子看着从未见过的阵仗,皆面色发白,依偎着她们的母亲身后。

    此时,秦老爷子黑着脸,胸口憋着火,不安的来回走动着,他害怕自己一坐下来就再也无法站起来。

    一旁抱头蹲在地上的就是他的小儿子,秦刚松。他还未至四十岁,便已有了白发,常年养家重担都堆压在他一个人的肩上,令他的腰背早早地就开始弯了下去。

    他微微抬头,见自己的父亲秦老爷子一脸的怒不可遏,怕他气坏了身体,便想着宽慰几句,只是话一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他的脸色并不比秦老爷子好看,从上午开始,他便水米没有粘牙,沧桑黝黑的脸庞充满了疲惫,那双本该雄心壮志的眼眸布满了血丝。

    “爹,您也先别着急,商阳这孩子一直都这样让人担心,说不定他只是在山上迷了路,明天一大早我再进山就是,您就别跟着着急上火了,小小心伤了身体。”

    秦刚松到底还是说了出来,但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便引燃了秦老爷子的怒气。

    “你还好意思说得出这话?商阳现在生死未卜,你却还心安理得的蹲在这,你还是个做父亲的人吗?你都知道天黑了危险要回来,商阳他还未满十岁,你就这么让他一个人呆在山上,你于心何忍呐!”

    “再说了,秦家就出了这么一根独苗啊!你忍心看着秦家香火断绝!?我死了也没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啊!”

    秦老爷子说着,眼中泛起晶莹的泪水。

    秦刚松本就是个憨厚的老实人,被父亲训了一顿便不再吭气,当即闷闷不乐的唉声叹气着。

    “爹!爹!商阳呢?我要他陪我玩!”

    自内房跑出个瘦小的身影,她年纪看上去并不小,头上还胡乱扎着小辫子,脸上露出痴呆的憨笑。她就是秦老爷子的大女儿,名叫景秀,今年也四十多岁了,因为自小得了疯病,所以一直呆呆傻傻的。

    她走到秦老爷子旁边抓着老爷子的袖子不断摇着,“爹,我要商阳陪我玩。你快叫他回来,他上次交给我我的编花绳我现在可厉害啦,快叫他回来嘛!”

    秦老爷子本就因为秦商阳的事情不高兴,又被女儿吵得脑袋生疼,当下叫来媳妇把大女儿带回房间,别让她在这吵吵闹闹的。

    媳妇是个伶俐的人,连忙吩咐大女儿秦慕眠去把她姑姑带到内房去陪她玩,省得大叫大闹的令公公生气,然后又叫来小女儿秦枕竹给自己打下手。

    一家人自上午开始一直都未进食,一直这么僵着也不是回事,该吃饭还是要吃的,他们这些大人饿几顿倒是没什么关系,但是公公年纪又大了,孩子又还小,小姑子又呆傻,都是要照顾的。

    秦老爷子看着窝窝囊囊的儿子,便也懒得再说什么,只丢下一句话,便拂袖而去。

    “明天,我跟你一起进山!”

    秦刚松疲惫的合上了眼睛,他的心里何尝不着急,商阳是他的儿子,与他血脉最亲,他现在出事了,自己的担心一点不比自己的父亲轻松多少,可是着急又有什么用?生死有命,一切都不过尽人事罢了!

    住在对面的李家院子中,李狗儿内心同样并不轻松,他是知道秦商阳下落的,可是他却没有勇气去将这一切都捅出来。听着秦家乱糟糟的景象,李狗儿坐卧难安,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己身。

    他的酒**亲今天出奇的没有外出彻夜饮酒,只是躲在自己的卧房里呼呼大睡,或许是家里的钱财已经被他败尽了吧。

    李狗儿看着倚在院墙旁边的那颗半死不活的酸枣树,先是一段助跑,然后脚掌一蹬,便抓住了那根最粗壮的树杈,然后经过一番功夫方才站在了那根树杈上。

    站得高自然看得远,李狗儿很清晰的便将隔壁与对面的院子情况尽收眼底。

    秦家经过刚才一番喧闹之后,只留下秦刚松一人坐在房檐底下,愁苦的面容深深刺痛了李狗儿的内心。多么好的一位父亲,可是自己却带给了他痛苦。

    李狗儿静默无语,孰是孰非往往一言难尽。

    在他家隔壁的院子昏暗得没有一丝灯火,那个刚刚搬来的青年人他还未亲眼见过,只听说是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

    李狗儿渐渐收回了目光,在他的隔壁住着的是楚家,此时的楚家人刚刚用完晚饭,楚疏狂率先走出厨房大门,他身材高大魁梧,面容更是英武逼人。

    此时他也知道到了秦家的不幸,一番踌躇后,他便轻轻一跃,便站在了高高的院墙上,借着暮色的遮掩,他也在查看对面秦家的情况。

    但是很快,厨房里走出一位身材颀长的妇人,生得颇为雍容富态,一身绣工坊发下的绣娘服饰,更是将自身的丰盈优势存托得无与伦比。

    妇人正是楚疏狂的娘亲,只见对方将楚疏狂叫下来,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走进厨房又端出一个食盒交给楚疏狂。

    楚疏狂接过后,二话没说直接走出家门,来到秦家门口停下,这时他有了一丝犹豫,但还是极为有礼的先敲了敲门。

    很快,自秦家厨房跑出一个丫头,正是秦家小孙女秦枕竹。

    当她打开大门,见到楚疏狂,先是惊奇高呼,接着才问对方是不是有事。楚疏狂显然面对女孩子时有些拘谨,将母亲交给自己的话说完后,便将食盒直接硬塞到秦枕竹手里,逃跑似的推开自家大门然后躲了进去。

    秦枕竹显然被对方如此羞怯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可是一想到家里此时一片悲戚气氛,便立时收拢了自己的笑声。她高高兴兴的雀跃着去往厨房,还未走进厨房便叫嚷似的将刚才楚疏狂所言一字不落的告诉了自己的母亲。

    秦家媳妇走出厨房,掀开食盒,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连忙吩咐小女儿赶紧送还回去。

    秦枕竹却据理力争,使得躲在房间暗自神伤的秦老爷子也走出来,当他了解事情始末后便说服了媳妇,将那食盒留了下来。

    李狗儿看着这一幕,料想那食盒里放着不菲的吃食,心中对楚家有了极大的改观,有如此优良家风方才能够培养出像楚疏狂这样的正直的人。

    看了一会儿,李狗儿才悄悄滑下树杈,心里虽然不舒服,可是他仍坚持自己并没有错。

    就在李狗儿刚滑落树杈,秦家隔壁的院子里无声无息的出现一道身影,显然他早就发觉了李狗儿刚才的窥探。

    此人就是那个刚刚搬来不久的青年人,也是传说中的纵横鬼谷派新一代传人之一——许院!

    ……

    翌日,天还未明,秦家老老少少便都起来了,就连一脸倦意的憨傻秦景秀也被叫了起来,她睡眼惺忪不解问道:“爹,我们干嘛去?”

    秦老爷子哪有功夫理会她的胡言乱语,一旁的秦慕眠当即安抚道:“商阳哥哥要和你玩捉迷藏,他现在已经躲到山上去了,你要是把他找出来,他就会给你一个大大惊喜。”

    秦景秀迷茫的双眼立时闪出一道极为罕见的机灵目光,狐疑道:“真的?不骗我哦?”

    秦慕眠与她勾手,“慕眠要是骗你就是小狗。”

    二人很认真的勾完手,秦景秀当即跳起身来,“还等什么,快些走啊,要不然商阳就躲到老虎洞去了!”

    其他人也懒得责怪她的口无遮拦,任她胡言乱语。

    秦老爷子一夜未睡,脸上更显得憔悴,他握着一根竹杖,毕竟年纪大了,腿脚实在是不方便。

    秦家其他人除了憨傻的秦景秀外,都没能睡好,都顶着乌青的黑眼圈。

    秦刚松声音沙哑的对着父亲道:“爹,你腿脚不行,要不然还是留在家里吧!”

    “不用多说了,我意已决!就算商阳遭到不测,我也要找到他。”

    秦老爷子一如昨夜的倔强,当即推开大门往外走。

    秦景秀听着秦老爷子的话,当即对着秦慕眠吐舌道:“爹平常还老是教训我,说话不好听,他刚才说的比我还难听,商阳明明好好的,他干什么咒他。”

    秦慕眠也不好解释,便故意扯到其他话题上去。

    秦刚松叹了口气,只好跟上,一家人刚刚走出院门就看见迷蒙的晨雾充斥着整条小巷。

    媳妇当即劝慰道:“起了大雾,上山就更不方便了,要不还是等等雾散再去吧。我也好趁时间去煮点早饭,大家吃了更有精力找商阳。爹,刚松,你们说呢?”

    秦刚松也知道此时上山颇为不便,加上秦老爷子身体不好,所以也想暂缓上山。

    可是秦老爷子却丝毫不以为意,仍是执意前行。

    “这雾走着走着就散了,不碍事!”

    媳妇当即再让两个女儿去说,有句老话叫做隔代亲,子女媳妇再磨破嘴皮子,也不得老人欢心,倒不如孙儿孙女的一句话,更让老人接受。

    “爷爷,娘亲说得对,反正等雾散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咱们权当补充体力好了!”两个孩子一同上前说道。

    老人见状,果然再硬不起心,看着两个懂事的娃娃,不觉又想起秦商阳来,目中含泪说道:“爷爷对不住你们呐!爷爷确实偏心,对商阳比对你们姐妹二人更为用心与宠溺,可是没办法啊,男丁传家不容大意啊。咱们秦家传到现在不容易,这世道又兵荒马乱,爷爷本来有五个孩子,可是到了到了还是剩下你爹和你姑二人,你姑又有疯病,到了你们这一代,就剩你哥商阳一个男娃,如今商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秦家的香火不能说断就断啊,要不然死了到了地府,对不起你曾祖他们呐!”

    就在老人为此拭泪的时候,巷口那里朦朦胧胧的显出一道高大的身影。对方显然也听到了秦家说话的声音,很快那身影便矮了下去。

    而秦家人还沉浸在老人失态的气氛里,根本没有发现这一变化。

    那道身影渐渐趋近,最后缓缓停住。

    “爷爷,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