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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红烛银柳

    焦柳园里,很快便再度响闹起来,几个家仆赶紧自前门牌坊开始便提着鞭炮开始点燃,在硝烟滚滚之中,一队红衣抬着一顶大花轿穿梭而过,背后的唢呐与锣鼓声自入园开始叫嚷得愈发卖力欢快起来。

    那些乐呵呵的孩童早就聚拢在队伍尾端,口中叫嚷不休,身形却时常伏下,因为他们看见了在那些早就放完的碎炮红纸之间,还有几个漏网之鱼。

    柳七作为园主,虽说早已年过花甲,一生历经的婚礼大大小小也有四十余次,但是当他站在高楼上看着花轿翩翩而至,心中不禁浮现出了一丝紧张,原本早就麻木的内心竟有了第一次时的那种紧张与不适。

    当他的四十多个妻妾聚拢在他身侧,他站在自己替那个还不知姓名的女子挑选的院子门口,手心不自觉的开始有些湿润。

    所幸园里众人早就对这种事情表现得极为熟稔,一套繁杂的流程下来,娇小瘦削的新娘被带进布满红色喜庆的内室之中。

    柳七向来不爱饮酒,所以便托自己的几个儿子替自己款待各位来客,他自己则再次登上了园里的那座高楼。

    一直到夜幕深重,繁星璀璨,他方才缓缓下楼。

    守在门口等候的是个脸熟的女子,看她的样子不过三十,双目却流露出暮年老者的浑浊景象。

    当那女子看见柳七下楼,便赶紧上前行礼。

    柳七问过几句方才明白,原来眼前此人竟是自己十二年前所娶女子,可惜他却几乎完全忘记了对方的一切,只是感觉到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他伸手在对方脸颊上轻抚片刻,冰凉的肌肤带着柔腻之感,“你在这守着作甚?”

    “希望老爷能够放我回家!”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是一缕希望的残火。

    柳七也看见了那样悲凄的眼神,不觉有些生气,“为什么?”

    女子决然道:“这焦柳园就像那斩龙池一般,没有活水的由来,看着明如清镜,其实不过是死水一潭,纵然有柳林作陪,亦是更添几分压抑与沉闷。”

    柳七从未想过自己一手建造的仿佛乐土一样的焦柳园在此人眼里居然被作践得如此不堪,当即心头火起,“大言不惭,你既想脱身苦海,我便偏偏不如你意,你就算是死也要葬在这柳园!”

    柳七说罢,便拂袖而去,再也不去瞧那张在他眼里已经再无光彩的脸。

    女子待柳七离去,全身一软便扑倒在地,在就躲避在一旁的丫鬟赶紧上前扶起。

    “姐姐何苦自取灭亡!”

    女子眼中那点希望早已涣散,“他柳七仗着武力便行如此不为人道之事,老天一定会给他报应!”

    丫鬟见自家主子居然出此狂悖之语,赶紧往四周探看,总算今日乃是大喜之日,四周早无一人。

    “姐姐还是回去吧,此时虽是夏日,但还是要注意避风!”

    主仆二人离去后,自一旁的黑色拐角出闪出一双眸子,那双眼眸如月星光华下的一点浮尘,很快便被黑暗所潜没。

    柳七很快便来到那个布满喜庆与欢祥的院子,此时门口只留下几个负责服侍的老妪与婢女,她们见老爷到了,当即赶忙上前行礼。

    柳七不愿她们碍事,便打发了大部分人,只留下一个老妪在门外守候。

    迈入正厅,一片红色烛火映照人脸,大红的龙凤双烛赤焰正盛。

    柳七未做停留,直接踏进后面的内室房门,里面不像外面那般通红如霞,只有几支红烛在灯盏之中灼烧着,大片的黑暗密布四周角落。

    只有那张宽大的红色绣床被红光所包围,那个身形娇小的头顶着红盖头新娘在惴惴不安中搅弄着手指。

    柳七毕竟乃是武学大师,一身功力深厚绵密,故而行步之中,无声无息,当他缓缓坐落在新娘身边,对方方才有所察觉。

    新娘当即如之前外面的老妪交代那般,赶紧屈膝跪下,“贱身见过老爷!”

    柳七一把便拉住那只沁凉的小手,将对方拉起,随即问道:“你叫什么?”

    新娘仍是紧张的战栗起来,“贱身叫时冬。”

    柳七随口称赞几句,便揭去那张红盖头,露出一张稚嫩的脸庞,虽说那位负责妆容的师傅已经竭尽所能尽量替那张脸上多添几分成熟与稳重,可惜眉宇眼眸中的青涩仍是无法遮掩盖去。

    柳七叹了口气,“你年纪轻轻便屈身于我这个老头子,你真是愿意吗?”

    这话令原本便不安的新娘心更是凉了半截,她虽说不通事务,可是也明白嫁人之后意味着什么,当即哑口无言。

    柳七偏过头,在红色的氛围下,原本青涩的果子似乎也沾染上了一丝妩媚的春意。

    柳七问道:“进来的时候,她们可曾教给你规矩?”

    新娘浑身不自觉的一颤,于是便伸手开始褪去身上的服饰。

    或许是紧张与不安,新娘的动作很慢,可是落在柳七眼里,却有着不同的意味,他舔了舔略微干涩的嘴唇,喉间仿佛有野兽嘶鸣,当即再也不顾的扑了上去。

    新娘一时没回过神来,惊叫起来,随着布条撕裂声与哭喊声混杂着,外面站立着的老妪面无表情的将房门与大门合拢,她站在黑幕之中,无神的眼眸里浮现出一丝不忍。

    在焦柳园的另一处,那里灯红酒绿,来客纷纷举杯痛饮,负责招待的是柳七的年纪最大的几个儿子,他们目光在酒精下变得涣散,可是仍是拉着客人劝酒。

    隔了一层珠帘的内厅里,围坐在此的均是柳七的妻妾,因为人数过多,足足摆了四五桌。

    坐在首座位置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妪,她作为柳七正室妻子,此刻已经是双鬓斑白了,她面皮松弛如捏皱的烂猪皮,手里拄着一支镶嵌珠玉的乌木拐棍,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悲喜,在这样的欢腾景象下依然面无表情。

    其余妻妾也大体都默不作声,所以显得内外的景象迥然各异。

    翌日清晨,在熟睡之中柳七被门外的喧闹声吵醒,他略有怒意的皱起眉头起身。

    在大红的被褥中,一具仿佛无意识的躯体丝毫未动,半遮半掩中如红绸包裹着半截玉藕。

    柳七打开房门,见来的是管事的儿子,当即问道:“出了何事?”

    柳七的大儿子连忙回禀,“昨夜三十一姨娘不慎失足落水,下人今早方才发现!”

    柳七脑海中立即想起昨夜候在高楼下的那个女人,当即吩咐道:“以侍妾身份归葬,坟就埋在那片倚岸柳林之中,记住墓碑的方向要对准咱们的宅院!”

    大儿子大为不解,可是却不敢直言,只好答应着退去。

    柳七站立良久,发觉自己的后背有些刺痛,一偏头便瞧见了一直站立守候的老妪,“你应该再好好教教她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