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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上山

    蛮荒外围,午晏河环绕着一块龟壳一样的黑黝黝的地脊,其上雾裳云衣,正是断幕连天锁保护下的凡林。

    风流云转,不过一朵棉花一样的浮云飘在凡林上空,一动不动。

    天边一道淡绯色的霞光飘然而至,直挺挺地没入棉云之中。

    霞光一敛,露出一道葱黄色的纤细身影,髻生双螺,正是苏慕云。

    “云儿,你又贪玩了。”

    棉云中早有一个白发皤皤的老妪,手持木拐,目光中满是宠溺。

    “棉婆婆,是我,苏慕瑾,路上耽搁了。”

    “原来是瑾儿,老身花眼了,”老妪一笑,“老身在此等候多时,皇室金执卫统领凌彧尧,天煞教的血瑰夫人,还有清水庵的慕容诗已经进去了。皇室的两个小兵驶船出去了,不过老身探查过,天种不在他们身上,应当还在凡林里。”

    “瑾儿,以你的修为进不去凡林的,还得动用双生轮回柏的能力。老身就候在在此地接应你。”

    “棉婆婆,外面也并不比里面安全,一切小心。”

    ……

    “成儿,成儿,快醒醒,”一阵猛烈的摇晃,徐质成睁开朦胧的双眼,就看到老头冲他挤眉弄眼,“怎么现在还在睡觉,还想不想学祖传绝技了,快快帮老夫打几葫‘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去。”

    徐质成看着身边草席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一阵失落,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张开双手比划起来,急的说不出话:“啊,啊啊——”

    “怎么出去一趟舌头都捋不直了,”老头笑得鼠嘴大开,胡须乱颤,“噢噢,你找她啊,她在外面煮羹呢。”

    徐质成连忙跑出去,只见一个髻生双螺的少女背对着他,正往一架掐丝珐琅锅里加蜀椒,锅里汤色鲜红如血,正是红玉古董羹。

    锅下熊熊烈火,古董羹咕咚咕咚地滚滚沸腾着。

    “马上就好了。”那少女正是苏慕云。

    徐质成焦急地左顾右盼,满头大汗。

    “哥哥,救救我!”

    隐隐约约有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那掐丝珐琅锅中传来。

    徐质成急忙上前。

    少女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他。原来不是苏慕云,是一个丰乳肥臀的女人。

    树洞中老头也走了出来,不是猥琐老头,而是一个佝偻老者。

    两侧分别走来一个瘦高单薄和敦实魁梧之人。

    四人将徐质成团团围住,皆是身穿缁衣,正是蛮林四友。

    徐质成抽出朴刀,调动太古拳意,发疯一样劈头盖脸便朝四人砍去。

    蛮林四友却是不闪不躲,坐以待毙。任由朴刀砍在他们身上。

    转眼朴刀就在他们四人身上砍出数十道大小不一的伤口,伤口处大片黑气涌出,遮天蔽日,霎时间整个天地都变成了黑色。蛮林四友、密林、树洞、掐丝珐琅锅通通消失不见,徐质成仿佛置身别地。

    这是一处诡异的禁地,天空平整得像大地,没有日和月,没有风和云,万籁俱寂。大地寸草不生,只有一片广袤无垠的死湖。湖水鲜红如血,将镜子般的天空映成血色。

    兆载永劫,生死长夜!

    那湖中央突然起了一圈波纹,一道孱弱的身影猛烈地挣扎起来,又很快被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湖水淹没。

    “哥哥,救救我!”

    很快血色湖水重归平镜,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

    “笯儿——”

    ……

    “笯儿——”徐质成猛然惊醒,一身冷汗。

    他摇了摇灌铅的脑袋,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匆忙看向身侧,空空如也。小风妖焦急地在一旁打转。

    “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

    小风妖呜呜地吹,徐质成抬头望去,隐隐约约看到一座铁色孤峰。

    他握紧刀鞘,目光如炬,一言不发地朝积雷山走去。

    ……

    积雷山脚下不远处,茂密的灌木丛中,一只黄鹂停在一丛萋萋的岩上杂草里,四处打量,啾啾地鸣叫不停。

    突然那岩石双眼骨碌碌一转,爬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正是徐质成。吓得黄鹂振翅飞离。

    他耐心地运转磐心诀蛰伏在此地数个时辰,四下无人,才快步向山上蹿去。

    然而才刚靠近山脚,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

    “小兄弟,你一个人上山吗?”

    他暗道一声不好,转过身看向来人。

    那人蛇头鼠眼,两撮老鼠髭须乱颤。身背竹篓,一副行脚商人打扮,身上泛着低微的灵力波动。

    徐质成戒备地打量着他,那行脚商咧开尖嘴猴腮,露出一个丑陋的笑容,率先开口道:

    “小兄弟,老叟在这里待了几天,光上山的三花境修士就有三四人之多,一枝境更是数不胜数,你一人上山寻宝,无异于虎口夺食啊。”

    徐质成一言不发继续冷冷盯着他,行脚商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老叟这里有一只灵兽,名唤‘紫幽鼩’,地道曰幽,幽者含气而化,孕育出这紫幽象鼩来,最擅长寻觅天材地宝。”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只鼩鼱状的小兽,只有巴掌大小,通体紫黑,油光水滑,柔蝡似缎,黑豆一般圆溜溜的双眼泛着紫芒,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它细长的象鼻,鼻尖颤动着朝徐质成的方向嗅个不停,嘴里发出吱吱的叫声。

    行脚商收起紫幽鼩,又神神秘秘地说道:“传闻这积雷山中大有可能藏匿着云中君的丹堂和不传秘法《上清玉府五雷真法》,有此兽相助,定然如探囊取物,只要三块石皮灵玉即可。”那嘴眼倒和刚刚的紫幽鼩有几分相像。

    徐质成摇摇头,转身离去,拒绝道:

    “倘若真能寻得到什么灵丹秘术,你又何必拿此兽出来卖呢?再说,如果此山中真有那五雷真法,又怎么会轮到你我?在下一不寻宝,二不求药,而且身无分文,你找错人了。”

    “哎哎哎,”那行脚商连忙拦住徐质成,语气焦急,双手用力钳着他,一副强买强卖的架势,“老叟的紫幽鼩嗅觉灵敏,除了寻宝,寻人、灵田除害也是一把好手。而且别看它小小一只,本命神通‘互锁脊骨甲’,承受千钧巨力仍可毫发无损。”

    徐质成听到“寻人”,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那行脚商见事有可为,继续游说道:“没有石皮灵玉也无妨,以物易物亦可,老叟看你这柄朴刀不错,不如……”

    徐质成皱着眉,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张扬的声音:

    “三块石玉吗?这紫幽鼩,本少爷要了!”

    徐质成和行脚商同时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一男三女四道身影。

    三女上衣皆是青缎背心,下裳分别穿着石榴红裙、鳝鱼黄裙和灰湖绿裙,一身丫鬟打扮。团团簇拥着那个衣着光鲜的纨绔子弟。

    那男子身穿哆罗呢的茄皮紫毡长袖,外罩一件吊睛白额虎皮制成的马面样褶褂,五色斑斓,熠熠生辉。腰围攒珠金玉带,系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球形竹笼和数枚月白玉佩,叮当作响。

    “‘兽王裘’和‘芥子笼’,是以豢养灵兽闻名的道门大宗‘骖驭山’的修士!”

    行脚商老者瞳孔一震,低呼一声,放开了拉住徐质成的手,掉头就走:

    “这紫幽鼩老叟不卖了!”

    且不说那虎裘男子已是一枝境十叶,灵力精纯,单论身边三个侍女,个个都有一枝境五叶的修为,可怜小小行脚商,法力低微,如何走的脱?

    “韭夏,你带着这小兄弟先上山,我们随后就赶到。”虎裘男子吩咐道。

    “是,公子。”灰湖绿裙丫鬟施了一礼,不由分说拉起徐质成的手就朝山上走去,徐质成不好抵抗,只好乖乖任她牵着。

    虎裘男子和另两个丫鬟则将行脚商团团围住,一副强买强卖的架势。

    韭夏牵着徐质成,见他手心微微冒汗,笑着宽慰道:“小弟弟,我家公子乃是骖驭山下最大的驭兽世家陈府的三少爷,现如今在道门驭兽大宗骖驭山修行。公子向来以慈悲为怀,路见不平则拔刀相助,今日你被那行脚商人刁难,所幸遇的是我家公子,旁人才懒得掺和这等事呢。你放心,公子一定会好好教训那行脚商,替你出口恶气的。”

    徐质成认真施一礼,道谢:“多谢陈公子解围之恩。”

    韭夏先是噗嗤一笑,目光却渐渐游离起来:“你这小少年倒也有趣,我胞弟若是还在,估摸着也有你这般大了,公子还答应引荐他上山呢……”

    ……

    徐质成和韭夏在石头旁正闲侃,陈公子和另两个侍女迤迤然从远处走来,他手里把玩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球形骨笼,笑逐颜开。

    走近之后,徐质成朝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陈公子解围之恩,小子没齿难忘。”

    陈公子满意地点点头:“山上人多眼杂的,你便先跟着我们吧。”

    徐质成焦急地张嘴想说什么,韭夏先开口了:

    “徐小郎不是上山寻宝的,而是来找他弟弟的……”

    才说一半,陈公子淡淡扫了她一眼,韭夏立刻噤若寒蝉,一言不发了。陈公子继续看向徐质成:“你来说。”

    徐质成一凛,心道果然不是好相与之辈,立刻眼观鼻鼻观心,毕恭毕敬地解释了一遍。

    听完,那陈公子神情缓和下来,点点头道:“你说的那四个歹人,应该是三教九流之隐流一门中的刺客组织‘不语阁’的刺客,你放心,有本少爷在,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便先跟着我们吧。”

    见他又这样说了一遍,徐质成心中苦笑,面上却感恩戴德,连声称谢,跟在韭夏的后面。

    韭夏见陈公子把玩骨笼,心情大好的样子。笑着开口问道:“公子怎么把老祖宗赐下的‘天囚白骨笼’拿出来了,可是有所斩获?老祖宗的宝物可不是宗内那些普通炼金匠炼制的芥子笼能媲美的。”

    白骨笼中关着的正是那紫幽鼩,随着骨笼缩小至小指大小,透着缝隙可怜巴巴地望向外面。

    陈公子点点头,笑着说:“虽是有些大材小用,不过这小东西的确颇为不凡,灵智甚高,家里的那些普通灵兽,相比之下,都只能称得上愚蠢货色。你猜猜,若只论修为,这紫幽鼩如何?”

    韭夏认真想了想,开口回答:“能劳烦公子动用天囚白骨笼,想来这紫幽鼩的修为还在奴婢之上了。”

    陈公子摇摇头:“若非白骨牢笼,本少爷也对这小东西无可奈何的。单论修为,这小东西已是一枝境大圆满了,可比本少爷还高出一线的。”

    韭夏捂嘴惊呼一声,又笑着说道:“恭喜公子喜得神兽。”

    陈公子眯眼一笑,大为满意。

    ……

    “徐小郎,快拿点你的梅酱来啊。”不远处传来椿杏的叫声。

    徐质成连忙应了一声,放下菜刀,从布袋中取出一罐,跑了过去。

    精致的五熟银锅冒着腾腾的热气,椿杏站在锅前正用银勺抠梅酱的罐底,看到徐质成又取了一罐新的来,杏眼一眯喜滋滋地笑了,她随手将旧罐扔到一旁,接过新的来起封口。

    徐质成心里苦笑着,这大户人家果然大手笔,吃穿用度都比旁人铺张许多,短短几天一罐梅酱都见底了。

    这几日他和几个丫鬟渐渐熟络起来,陈公子极爱膏粱美食,原本在凡林就是徐质成负责生火做饭,刀功连椿杏都自愧弗如。又拿出自制的梅酱给几人吃,连陈公子都赞不绝口。三个丫鬟给他分享陈府的雕蚶镂蛤、炊金馔玉,又是拨霞供、又是冰煮羊,大开眼界。

    陈公子吃慣珠翠之珍,偶尔吃吃徐质成的粗盐野味,反而更觉得回味无穷。对他大为满意,允准他负责伙食。

    三个丫鬟中韭夏与他格外亲近,因为韭夏家中原本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弟弟,不过后来早夭了,所以对他像姐姐一样照顾有加。

    四人服侍陈公子大快朵颐之后,才拿出来预留的饭菜填饱肚子。韭夏总会特意为徐质成额外多留个鸡腿,悄悄递给他:

    “成儿,你长身体,多吃点儿。”

    秋莼笑着打趣道:“‘成儿’,啧啧啧,叫得多亲呀。徐小郎,你可有福,就是真的有个姐姐,也不见得有韭夏姑娘对你半分好。”

    徐质成羞赧一笑,摸摸头说:“三个仙女姐姐都是我的亲姐姐!”

    他一向擅长察言观色,手脚麻利,端茶倒水捏肩揉腿,深得几个姑娘欢心。

    椿杏享受着徐质成的扇风,眯起眼睛满意地说:“都说妹妹是贴心小棉袄,我看呀,有个弟弟也不错。徐小郎,你放心,到时候去了陈府,有我们姐妹三人罩着你,必不会使你受欺负。”

    徐质成心里苦笑,他可不想去什么陈府,只想快点去找玉笯,可人在屋檐下,不知道陈公子何时才会放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