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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流言

    看着言笑晏晏的顾莹,刹那间的刘心男心里闪过千百个各种念头。

    她心一顶,硬着头皮说道:“不瞒顾姑娘,这次我们姐妹俩到星凌城来,并不是为了置办什么嫁妆,而是……”

    说着说着,刘心男越觉得不妥,声音便渐渐弱了下去,到了最后已是弱得声不可闻。

    顾莹也不催她,气定神闲静坐在那里作侧耳倾听状。

    刘心男目光四处游移,心里一片七上八下。待她看清顾莹手上无意识的小动作时,心忽然一定子就安定了下来。

    近三个月的一路同行,刘心男已经无数次见过顾莹这手上捻药的小动作。

    她分辨药材时会作,给商队病患治疗时也会作,教导白泉等人习字时会作,甚至无聊唱歌讲故事时也会作……

    刘心男心底的忐忑不仅仅是因为双方地位的差距太大,还因为曾经见过不少奇葩人。

    这些人因为种种原因而鱼跃龙门,他们的身份会因地位水涨船高,随即就开始想方设法与过去狼狈不堪的自己作个彻底的切割。在他们眼里,似乎这样就能摆脱过去的一切一般。

    于是往日的亲朋好友从此陌路,往日的恩怨情仇就此打消。

    刘心男担心的正是这个。

    然而此时细细一想,她就恨不得劈头给自己一巴掌。或许是有人会变,变得高高在上变得面目可憎,但她认识的顾莹却不是其中之一。

    心底大定的刘心男拉过自家小妹,歉声道:“不瞒姑娘,其实我们此次上帝都,主要就是为了找顾姑娘你。我妹妹她结婚三年多,却一直没有怀孕……”

    事情一说开,再者顾莹没有出声阻止反而认真倾听,刘心男终于放下了高高吊着的心肝,详详细细把刘心兰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末了,她眼巴巴地盯着顾莹,迫不及待地问道:“顾姑娘,我小妹的情况就是这样。你看……能不能治好?”

    “再不治好,她的家就要散了。”

    一边不时补些细节的刘心兰默默地点了点头。相比于刘心男的期待,她目光里的焦虑更多些。

    顾莹安抚地笑了笑,示意她们不用太紧张。随手接过白泉递来的手枕,她慢里条斯地说道:“其实你们姐妹俩一进了东厢的门,我就注意到了刘二姑娘的情况。”

    刘心男姐妹俩一时又惊又喜,忍不住低低呼了一声,双双的目光不禁又亮了些。

    顾莹示意刘心兰过来诊脉,笑道:“妹妹先于姐姐出嫁,这并不奇怪。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刘二姑娘看上去年纪轻轻衣食无忧却面带愁容,便猜到了你们此行多半是因妹妹而来。”

    刘心兰脸刹那间憋得通红,吱唔道:“顾姑娘目光如炬,此行确实因我而起。”

    她黯然道:“大姐常年在外行商奔波劳碌身心俱疲,现在好事又将近,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愿意麻烦她的。这次也是无奈,我被婆婆赶回了娘家,情况实在无法隐瞒……”

    一边的大姐刘心男猛瞪她,骂道:“你说的是什么胡话?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刘心兰沉默了会,道:“大姐说的是。不过话虽如此,平常人家的女儿像大姐这种情况,大多已经在家绣嫁衣安心待嫁。而大姐你还在为我的事特地千里迢迢赶来星凌城……”

    刘心男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平常人家的女儿或许会如此,但我们盈灵刘家不一样。对我来说,成亲事再大,也大不过家人的平安喜乐。”

    白泉在一边吃瓜吃得有趣,忍不住嘻嘻出声凑热闹。

    “刘大姑娘,听你这么一说,难道未来姐夫不是一家人吗?”

    听到未婚夫,刘心男眼里闪过缕温柔,嘴上却硬撑道:“哼,男人!表面上说的一套,背后作的却是另外一套。我算看明白了……”

    说着说着,瞧见刘心兰的脸色更加灰暗,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住了话题。

    顿了顿后,刘心男语重心长道:“小妹你用不着多想。小时候不懂事,咱们姐妹间吵吵闹闹实属正常。无论如何怎么也抹不掉这世界上除了父亲外,你是我唯一亲人的事实。”

    “父亲如今年事已高,久病卧床不良于行,你不愿意打扰他是对的。作为长姐,你的事我不管,谁管?”

    听到这,刘心兰颤了颤嘴唇却不再说话。她默默地别过头去,眼眶渐渐湿润起来。那想正好对上顾莹亮晶晶的目光,一时间羞得满脸飞霞。

    顾莹朝她明媚一笑,出声吩咐道:“白泉,去把我那整套银针都拿过来。”

    “一整套?”白泉吓了一跳。

    顾莹确认:“嗯,是全套。快去拿来。”

    白泉不由睁大了眼睛,再看向忐忑不安的刘心兰时,已经换上了一副怜悯默哀的神色。

    回到帝都星凌城后的第三天,顾莹就吩咐张大娘子,让她在城里花大价钱找精工巧匠专门打造了一整套银针以备用。

    这套银针打造精细,从大到小整整一百零八针。大得有筷子那么粗,小的比绣花针还细。每一根都光洁如玉外表圆润细腻,看上去如同艺术品一般。

    看着白泉带着怜悯的眼神摇着头转身离开了东厢房,刘心男姐妹俩的心不由又顶到了嗓子眼。

    “顾姑娘,”刘心男只觉得呼吸困难,忍了又忍还是哑着嗓子问道:“我妹妹她……情况是不是不好?”

    顾莹正聚精会神地探着刘心兰另外一只手,一时没注意到两姐妹的神色。此时一听不对劲,她抬头一看,不由惊讶得满头雾水。

    “谁说情况不好了?瞧你们这一个两个像要溺水的模样。我才是大夫,我都还没说话,你们一个个劲在瞎紧张什么。”

    刘心兰听了脸色稍缓。

    她艰难地抿了口茶,指指东厢房那依旧在晃动不休的珠帘,惶恐道:“那白泉刚才的眼神……”

    “白泉?”顾莹扭头看了门口,疑惑道:“她什么眼神?”

    刘心男连忙伸手轻轻扯了扯妹妹的衣袖,示意她放轻松,道:“没什么,白泉并没作什么,可能是我们草木皆兵了。”

    顾莹理解地点点头,笑道:“别担心。据诊脉的情况来看,令妹的情况还好。一会白泉拿来银针,我再彻底检查一遍,好给你们一个准确的答复。”

    姐妹俩将信将疑,待看到顾莹眼里饱含的自信时,齐齐松了口气。连声道谢后她们才觉得口干舌燥,不约而同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刘心兰心情紧张,刘心男也不例外。

    她虽刚回老家不久,但多多少少也从邻居们闪烁的目光里意识到了异样,随即派人一打听,就得知了些流言蜚语。

    这些传言流通甚广说得绘声绘色。

    什么刘家祖坟犯了忌,只添财不添人;什么老的生不出儿子,小的生不孩子;什么别看刘家生财有道,然而最终无后养老,注定要人死财消……

    一开始对这些流言蜚语刘心男并不放在心里。直到未婚夫的母亲也派了人过来旁敲侧击,她才意识三人成虎的可怕。

    尽管是招媠上门,未婚夫一家也开始担心起儿子有没有后的问题来。若传言是真的,估计她这桩已板上钉钉的亲事未必没有反悔的可能。

    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刘心男见妹妹被送回了家,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义无反顾带着她来到了星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