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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答疑

    我本以为苗丽会先说句“谢谢”什么的,毕竟我刚刚救过她的命。没想到她还是如此直接,丝毫没有任何“寒暄”便单刀直入地提问,而且这语气听起来仿佛就是质问。

    我先挪铁皮柜再推办公桌,本就累得直喘气。更别说在这之前还挥舞着沉重的木椅与变异儿童拼命,手掌也被磨破,流血不止。此时无论体力还是精力都已被刚才那番以命相搏的“恶斗”严重消耗。心理稍稍放松一点又觉得伤口一跳一跳地疼。况且我们躲在这里虽然看似安全,但如果没有外部救援的话,恐怕也撑不了太久。别的不说,这间办公室既无食物也无水源,变异者根本用不着攻进来,只消困上我们几天,不饿死怕是也渴死了。

    正是因为上面那些原因,此刻的我本就焦躁不安、甚至有些气急败坏。正没理会处突然听到苗丽冷冰冰地问话,心头不禁更加不悦。虽然我早就知道她这人情商不高,但看她此时如此不近人情,便也懒得跟她多说,沉默着没有做声。

    一旁的蒋欣敏锐地捕捉到了我情绪上的微妙变化,赶忙接过话头,把我在变异爆发前向她作出的一系列分析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苗丽认真地听着,不时点下头。

    “分析的倒是很有道理,小吴。”苗丽听完蒋欣的解释后仍旧以平板板的声音对我说,并未理会一旁的蒋欣。“看来,事态的发展同你预料的非常吻合。”

    我礼貌性地点点头,依旧没有吭声。我用眼角余光上下扫视了苗丽一番,很好奇她到底是个像机器人那样感情冷淡的人?还是个具有人类体貌特征的机器人呢?刹那间,我忽然升出一股对小哥的怜悯之情。如果跟他易地而处的话,我恐怕一天也活不下去。

    其实话说回来,我也不是真的对她有什么成见。对于苗丽的性格以及为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我跟她老公私交甚好(前面我就说过小哥是我最好的朋友),工作之余常约在一起打桌球,曾经也有过几次和她们全家人一起出游的经历。我很清楚她就是那种典型的“冷美人”。平时不苟言笑,说话也比较直接,不太考虑别人的感受,或者夸张点说就是她不太理解别人对她的话会是何种感受。总之一句话,就是不太懂得人际交往。

    然而实际上她这人还是很不错的。平心而论,苗丽除了容貌冷艳之外,其为人正直善良,对人真诚无私,工作一丝不苟,做事雷厉风行。同时,她也有着强烈的责任心和荣誉感,即心思缜密又能吃苦耐劳,对待学生更是尽心尽力。就是性格上,总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错觉”。之所以说是错觉,因为我知道她对人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冷”。本质上她是一个很有爱心也乐于助人的人。所以我才说她对人真诚无私。只是她的处事方式有种机械般的冰冷感,虽然精确,却毫无温度。总会让人不由得对她敬而远之。我就是其中之一。

    也正是性格上的原因,三年前就该被提拔为副校长的苗丽至今仍停留在总务处主任这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上。以她的能力和资历而言,我甚至觉得这是有人故意整她。但听小哥说,她自己对升不升职这事倒并不在意。不管处在什么岗位上,她都是一如既往地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始终做到尽职尽责。对于这点,我还是由衷钦佩的。无欲则刚,恐怕苗丽就是这句话最好的践行者。

    这时,那位相貌斯文的医生已经拿着纱布、酒精、医用胶布和一大包棉签来到了我的身边。蒋欣看到赶忙伸手接过,道声谢再次蹲到我的身边要为我消毒包扎。

    其实在蒋欣讲述我之前的分析时这位斯文医生便已经找出了这些东西。也许是听得太投入忘记了,于是直到此时才想起来似的把这些东西拿了过来。作为我来说,虽然早就看到了,但一则不好打断蒋欣,二来也不好意思主动向人家伸手去要。毕竟我也是跟变异者进行过殊死搏斗的“勇士”,伤口虽痛也不能跌了面子,只得咬牙忍着。

    此刻看到蒋欣要帮我处理伤口,我嘴上假意客气着,心里却像冬日暖阳下的一片雪花,瞬间融化了。蒋欣俏脸微扬,眼波流转,盯着我的眼睛温柔地说:

    “要不是为了救我们大家,你的手也不会磨成这样。破了这么一大片,我看着都疼。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要不是你我根本活不到现在。”

    我本想说点什么,但看着她的眼睛却什么话语也想不起来。

    “抹酒精有点疼,忍着点。”说着蒋欣低下头,左手托起我的一只手背,右手抽出了两支棉签。她把棉签在酒精中浸透,抬起控了一下,轻轻地在我的手掌的伤口上画圈。

    由于创面比较大,受到酒精的刺激后顿时产生一阵剧痛。我咬紧牙关深吸了口冷气,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地呻吟。

    “很痛吗?”蒋欣抬起头关切地问。

    “没事……没事。”我强挤出一个微笑,感觉自己的脸都扭曲了。“继续吧。”

    蒋欣点点头,将刚才两支棉签丢进纸篓再次抽出两支继续刚才的动作。剧痛再次袭来,不过这回我硬是忍住没再发出半点声音。蒋欣细致地帮我把创口消完毒,又用酒精把我手掌其它地方的血污也一一擦洗干净,然后小心翼翼地用纱布裹住伤口再用医用胶布固定好。

    接着,她如法炮制,将我另一只手也同样消毒包扎。虽说这并非什么体力活,但蒋欣怕我吃痛,尽可能小心仔细地进行每一步。因此一番操作下来,白皙的额头上竟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完事后我双手握了握拳,已经不感到如何疼痛了。

    当着另外两个人,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向蒋欣简单道谢。但看向她的眼神里却饱含着未能出口的“千言万语”。蒋欣像是读懂了我的深意般俏脸生晕,娇羞无限。她低声说了句“不谢”,便起身走到了一旁。

    我正在回味着蒋欣起身时隐藏在眼神里的“暗语”,眼前却出现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一只男人的手。我抬眼望去,只见那位斯文医生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他微微躬身向我伸出右手,微笑着对我说:

    “吴先生你好,我叫林琪。”

    我没想到这位林医生(现在知道他姓林了)会主动向我示好,于是赶忙站起身和他握了握手,“吴耀峰,幸会啊林医生。”

    其实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窘境下实在难说是幸会。但自从第一眼见到他开始,我对这位温文尔雅的林医生便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他给人一种踏实稳重的感觉,之前在门外时也是那一群医生中最先镇静下来的人。总之,这位林医生让我觉得他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刚才听这位小姐转述了您的分析,我觉得非常有道理。而且在刚才如此突然和危险的时刻,您那种果决的应变手段和始终保持冷静的心理素质更加令我印象深刻。说心里话吴先生,我真的挺佩服你的。”林医生这番真诚的赞美让我非常受用,脸上也不由得绽开了笑容。口中却连说“哪里哪里。”

    “小吴是我老公的同事,”苗丽突然对林医生说道,然后又指了指蒋欣,“这是蒋欣,也是他们同事。”

    林医生立刻很绅士地跟蒋欣点头打招呼,口称幸会。

    “林琪是我高中同学,著名的脑外科专家,也是这家医院的主任医师。”苗丽向我和蒋欣介绍道。

    我和蒋欣同时吃惊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哦——”,再次跟这位相貌斯文、年轻有为的著名专家寒暄了几句。一番客气话说完,房间里紧绷绷的空气骤然松弛下来。大家也不自觉地感到亲近了许多。林医生说起话也不像刚开始那么“过份”客气了。

    各自找地方坐下后林医生问我能不能再详细地谈谈是怎么意识到会发生这种结果的。看来刚才蒋欣的表达还没有让他满意,他很想听我亲自说明。

    “好吧林医生,其实我也只是瞎猜的。不过你要想听,我就再说说。

    其实我觉得整件事情早就发生了。想想前几天电视上出现的新闻,再结合蒋欣刚才讲过的那个视频,我觉得如果仔细分析应该能得到一些启示。就说新闻吧,我记得这方面最早的报道便是发生在加拿大魁北克一座北部小镇上的一起青少年犯罪事件。新闻很简单,只是说三个青少年当街杀害了两名路人,具体详情并未提及。但令人震惊的是那起事件的凶手中年龄最小的孩子还只有九岁。只有九岁呀,对于这点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

    就在加拿大和美国之后,欧洲、日本、南美、俄罗斯等等这些国家和地区也相继爆发了类似事件。几乎就是在一夜之间全世界都卷入了这场由青少年暴力案件所引发的漩涡之中。而且之后的各种事件中施暴者也多为青少年。刚才蒋欣提到的那个视频里便是如此。但可惜后续的相关报道再也没能在电视新闻上出现,网上的消息很快也被屏蔽了,我也无法了解更多的信息。从我开始关注新闻,接着发现那段视频,再到一切消息被封锁,前后只有不到三天的时间。

    细想一下我就感觉很奇怪,国外出的这些乱子咱们干吗要封锁消息呢?我想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这场乱子也即将波及到我们。全世界都正在发生同一件大事,一件足以改变全人类命运的大事。这件大事的严重性让政府不得不封锁消息以免造成全民恐慌,同时也是为全面部署争取时间。从昨天开始便陆续出现的军队就是最好的证明。”

    “吴先生,你观察的很仔细,也很深刻。其实类似的新闻报道我也看过不少,但从未深入思考过其背后蕴含的意义。”林医生说着摇摇头自嘲似的笑笑。

    “您过奖了林医生。其实我说的那些也都是猜测。”我笑着摆摆手以示谦虚,突然发现坐在一旁的蒋欣脸上散发着俨然小女生亲眼目睹到偶像风采时才会出现的那种类似崇拜的表情。她不会是对我有好感了吧?我和她的目光碰触了一下,只感觉一股电流窜遍全身。耳边甚至出现了电火花爆裂时发出的“噼啪”声。我身子一震,赶紧收摄心神。

    “可是你猜中了它们还会苏醒。并提前为此做好了准备。这种准确的判断力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具备的。”林医生说。

    “可能是我科幻电影看得太多了吧。满脑子都是奇思怪想。”我笑着说。“不过林医生,面对这么大规模的突发疫情咱们医院就没有发现什么?上级卫生部门也应该会有些指示吧?”

    “上级卫生部门也不清楚这次疫情究竟是由什么引起的。”林医生叹了口气说,“当然,指示肯定有,但无非就是要全力救治病患啦等等泛泛之论,缺乏实际内容。当然,他们已经成立了专家组,并开始着手进行相关的研究分析。但要得到结果,显然还没那么快。

    目前从临床表现的症状来看,这些病人罹患的很像某种细菌感染所引发的脑炎。但由于还没有详细的病理数据,病人数量又爆炸性地突然激增,所以我们只能凭经验先按照治疗脑炎的方法进行控制。但结果你也看到了,效果并不理想。

    引起感染的究竟是什么细菌?甚至是不是细菌我们目前都还没有定论。而且更加诡异的是,以往无论是由病毒感染还是因细菌感染所引发的脑炎,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死亡。可现在,这些病人不但没有死亡反而在外面活蹦乱跳地杀人。这,这以现在的医学常识来看根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问。

    “所以肯定不是什么脑炎,绝对不是。我们之前的猜测根本就不对路。这是一个我们人类医学尚未见识过的全新领域。我估计一时三刻怕是难以得出令人信服的结论。”林医生神色黯然地说。

    “林医生,”蒋欣突然插话道,“之前转述的时候我漏掉了一点。我记得峰哥还提到过一个重要推论,他说我们被攻击了,而且是被另一物种攻击了。从专业上讲,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这个观点很有意思啊。”林医生转向我说:“吴先生,我想你所说的‘攻击’应该就是指病毒或者细菌感染吧?”

    “嗯,差不多吧。”我说,“我跟蒋欣说起的这种猜测是建立在昏迷的病人会再次苏醒这个基础之上的。当然这点现在已经得到了证实。我当时的想法是,既然这些病人在长达六个小时之后还能再次苏醒,并且向正常人发动攻击,那就证明感染他们的不管是病毒也好还是细菌也好对其身体本身并未造成什么不得了的伤害,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伤害。就像你说的那样林医生,活蹦乱跳。那也就是说感染之后它们唯一发生变化的地方只有大脑。而且据我分析,它们的大脑应该也没有发生器质性的病变。完好无损,功能健全。否则它们便不可能如此灵活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身体。毕竟身体是要依靠大脑发出的指令才能协调运行的吧?这就好比汽车生产线上的机械臂必须依照电脑程序发出的指令才能进行相关的具体工作一样。那些醒来后的孩子也需要遵照某种‘程序’才会做出诸如‘杀人’那样恐怖的事情来。而这些‘程序’的载体依然是它们的大脑。

    那么最后的问题只有一个:谁在控制它们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