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远走·其七

    刘思颖在高中时是开朗外向的班长，她和班里大多数的同学都可以称得上是好朋友。对于性格略显孤僻的我来说，她几乎是我当时整个班里唯一有过交流的女生了。

    但是现在，她收到了我的信息，也只是在餐厅里跟我对面坐着，没有一句话要说。

    算一算时间，她妈妈的周年忌日也才过去了不过半月。

    我看她拿起勺子搅了两下碗里的汤，又把勺子放下，感觉这好像不是吃的很香的时候：“班长……”

    “唉……你知道吗，其实在高佳辰……在她的事情之前，整整一年，警察、还有我自己，都在怀疑我爸。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我是应该高兴我爸终于没有嫌疑了，还是应该为高佳辰难过……”

    没想到刘思颖先一步幽幽开口说道。

    要说警察的这个思路也没有问题，大多数发生在家庭中的刑事案件，受害者的配偶是第一嫌疑人。但作为怀疑对象，被怀疑了一整年，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为什么？呃，我是说为什么连你也怀疑……”

    刘思颖低头喝了两勺汤，好像自己也在回想，到底是为什么让她怀疑自己的父亲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为什么呢……因为我妈死了，对他只有好处，我家几乎所有的资产都是在我妈名下，为了这事他们经常吵架。我妈出事那天，他一反常态地不仅没有晚回家，还在下午提前回了家。他回到客厅就发现了我妈的尸体。后来警察调查的时候问家里有没有监控……我家本来客厅有两个监控，但是调记录的时候却发现在一周之前，两个监控早就黑屏了。

    “后来出事后不久，不过半年吧……他很快就和一个年轻女人结婚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尽管声音越来越低，可其中的情绪却越来越浓烈。谁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情绪，是恨意？还是确认父亲无罪的侥幸？

    “这几天我妈的周年刚一过，他又开始找人要改家里的风水格局。原本家里所有的格局都是妈妈在很多年前布置好的，现在除了把她的遗物都烧掉了，连最后一点家里的环境，他也要抹去……”

    看来何雁归来到s市确实是应刘思颖父亲的邀而来，很多年前的风水格局……我隐约觉得这又是与何雁归追查的十年前的神秘人有关。

    我突然想起，今天找到刘思颖，其实是有事要问：“……至少现在能确定，他不是真正的凶手。其实我想问，在案发之前，你妈妈，或者说你家的其他人有没有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

    刘思颖原本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当中，听到我问这个问题，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奇怪的电话？昨天警察也问我来着。其实这也是我怀疑我爸的一个原因，高考结束之后，我爸一直没有给我买手机，而是让我在出门的时候就用我妈的手机，所以当天我出门时拿走了我妈的手机。中午时有一个电话打进来说找我妈，我只回了一句等我回家把手机给我妈再说。”

    “那你还记得那个电话里的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纪吗？”我满怀希望的等着刘思颖回答，我觉得我现在的表情应该跟蓄势待发准备记笔记的徐行之差不多吧。

    可是刘思颖摇了摇头：“只记得是个男的。”

    有了奇怪电话这个话题起头，我们两人的话匣子终于打开了，虽然刘思颖依然心情有些低落，但还是把我所述的奇怪电话、奇怪的中年男人和夜晚的托梦之事听完了。

    说到托梦时，我说的太投入，一下子没管住自己的嘴。

    刘思颖听到我说梦里的声音带着嘶哑的气流声，霎时便忍不住心中的伤感，低头掩面落下了眼泪来：“妈妈……她，就是被客厅里的一条领带勒死的……客厅里怎么会有领带在……为什么啊……”

    我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忙手忙脚乱地又是递纸巾又是赔不是……原来梦里嘶哑的声音是这样的原因。

    等了差不多有五分钟，刘思颖才从泪水中重新睁开了眼睛。这一次，她的眼里不再只剩悲伤，而是有更多、更复杂的情绪。

    “我们去高佳辰家，看看她的父母吧……无论是作为同学，还是我作为一年前的受害者家属。”

    她坚定地说出这句话时，我好像看到高中时那个深受同学们信任的“班长”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