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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严苛秦律

    从内室出来时,两个女官已当先回去向宣太后禀告,王姬见无人注意,顺手拉住叶阳的衣袖,低声道,“方才驳了王后好意,还请王后莫要怪罪,王姬只是不愿将祸水引到王后身上而已。”

    叶阳便笑,拉住王姬的手,“叶阳自然理解,我也是一时性急,担心你有所闪失,这才站了出来。事过之后,也觉后怕,我本为楚人,素来不讨太后喜欢,若秦人借机发难,说你我联手,也是不无可能之事,方才还要多谢你殿前机智,为我化解危难。”

    叶阳的手,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暖。在这深宫,她已尽她所能,屡次救自己,王姬只觉感激不已,“王后就没有想过,若我身份有诈,你当如何自处?”

    叶阳的眼中,尽是真挚,“叶阳与王姬结交,交的是王姬其人,非王姬身份,这便是叶阳站出来的理由啊,若你身份有诈,叶阳还可为王姬挡得一时,进而为王姬赢得出走的时机。”

    王姬眨了眨眼,眼中忽然就有了泪光。

    回到殿中,诸人皆在等候。王姬一路走过去,只觉向慧神色愤恨,眸中尽是不甘之色,反光赢芾,倒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愿赌服输,向慧如此输不起,未免小人!

    在殿前站定,未等王姬说话,宣太后已走到王姬面前,“秦国鲁莽,得罪之处,还请姑娘见谅,姑娘身份,如今已大白于天下,相信以后再无人质疑姑娘。”

    “太后言重了,王姬谢太后证实王姬清白!”王姬朗声道。

    对于王姬的识时务,宣太后颇为欣慰,她叹了口气,一副疲累至极的样子,“夜深了,事情既了,大家便散了吧。”

    转过身,还不忘交代赢芾,“芾儿,王姬姑娘乃秦国贵客,以后管好你的人,切勿发生此等误会,若再怠慢了王姬姑娘,纵然姑娘大量,也要怪我秦国失礼了。”说得自然也都是些场面话。

    赢芾连连点头,“孩儿知道,请母后放心!”

    宣太后显然是打算大事化小的,然王姬虽人在屋檐,却也不能由着别人随意欺凌。

    她转过身,语气忽然一转,“方才泾阳君夫人有言,若王姬身份不假,夫人听凭王姬处置,太后与诸位也是听到了的,不知眼下可还作准么?”

    宣太后离去的脚步骤然停止,她直视王姬,目光中带着前所有为的揣度,语气却又异常平静,“我倒是忘了此事,秦人说话,自是一言九鼎,不知姑娘意欲何为?”

    大殿之上,公然驳斥了太后之言,本该平息之事又被她再次挑起,王姬自然知道,宣太后平静的外表下压制了多少不满!

    她不再看宣太后,而是走到向慧面前。

    端详了一会儿向慧脸上既不甘又恐惧的神情,王姬勾起唇角,不紧不慢地说道,“王姬虽客居秦国,到底是外人,便是泾阳君夫人三番两次从中作梗,王姬也只能受着。惹了王姬没什么,只是夫人将将士白起扯入此事,平白冤了好人,就不怕寒了秦国将士的心么?”

    “当年,王姬曾亲见白起因齐军一句辱秦之言而以一敌众,那个说出‘你可辱我,不可辱秦’的耿介将士,如今便在这大殿之上,被夫人说成勾结外人,夫人扪心自问,此刻心中当真无愧么?”

    她就是要上纲上线,她就是要将此事闹大!说出过往是为了博取同情,扯上白起是为了证明此事本就非同小可,并非她王姬平白生事。

    宣太后素来体恤秦军将士,而此刻的白起不再是爵位低微的士卒,更是为秦国征战沙场、浴血奋战的秦军将士之一!

    果然,此言一出,向慧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牙关咬得直响,此刻更是面目狰狞,“你不要含血喷人!你曾明确表达倾慕他之意,还让他亲自确认你的身份,昨晚泾阳君府外,我亲眼所见你醉酒后,与他姿态亲昵,你敢说你与他当真没有半点私情?否则眼下何以如此袒护?”她手指白起,若不是顾及身份、顾及此刻的处境,怕是她要冲上来掐死王姬了。

    王姬禁不住皱眉,在向慧心中,她王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作为齐国“未来王后”,先是与赢芾纠缠不清,又与白起暧昧不明,她当真把自己当成了水性杨花之人!

    向慧越是激动,便说明她心越虚,王姬淡淡一笑,回应越发游刃有余,“男未婚,女未嫁,王姬敬重白起为人,表达倾慕之意,也需向夫人禀报么?至于眼下袒护,王姬见不得老实人受欺负,不行么?王姬素闻秦法不诛心,竟不知夫人揣度之词如今也可作为堂前罪证。”

    “你……”向慧目呲欲裂。

    “够了!”宣太后终是听不下去了,她的视线转向向慧,摇了摇头,像是下了某种决断,目光中再无息事宁人之意,“王姬姑娘言之有理,秦国以法强国,自当依法行事。秦法有言,诬告他人,当以其所诬罪名处罚诬告者。”

    话至此时,一字一句道,“按秦律法,向氏当斩!”

    闻听此言,在场诸人无不愣在原地,王姬更是惊诧不已。她早闻秦法严苛,却没料到会严苛到如此地步,她闹大此事只是想略施惩戒,并未想过会置向慧于死地!

    还是赢芾最先反应过来,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道,“母后,内子疏于管教,致言行无度,是儿臣之过,但内子本意单纯,是为秦国考虑,罪不至死,望母后开恩!”无论他有多气向慧今日所为,到底也顾念夫妻情分。

    一直默不作声的向寿如今也着了急,他跪在赢芾旁边,目光坚定,“此事虽因泾阳君夫人而起,却是经向寿之口向太后禀报,向寿有罪,愿一人承担!”

    此时的向慧早已瘫软在地,她带着乞求地目光看向宣太后,一时讷讷不言。

    王姬站在原地,只觉处事艰难,掌握一个合适的度最是不易。

    世间万事,错综复杂,而又彼此纠缠,她不行动,便只能被动入局,为人构陷,她若行动,便可能四面树敌、后患无穷。

    轻声叹了口气,王姬终是站了出来,“太后不必动用秦法,此事不过一场误会,如今误会澄清,皆大欢喜。王姬所求,也并非泾阳君夫人性命,王姬只想为我老实忠厚的白起大哥求一句道歉之言而已!”

    她理解宣太后的先声夺人,与其让她这个外人说出秦国律法,不如宣太后自己先说出来。向慧是宣太后的儿媳,她能按律惩处,也属无奈之举。

    毕竟,在秦人心中,秦人可动,秦法不可动!

    果然,闻听王姬所言,宣太后神色稍缓,她面向白起,“如何惩戒,我大秦将士可有想法?”秦国礼贤下士是出了名的,宣太后虽为女流,也素有执政之能,常行选贤任能之事,她能如此问白起,并不稀奇。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那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将士身上,他虽身份低微,此时此刻,却关系重大。

    自始至终,白起一直挺直身体,安静地伫立一旁,任外界嘈杂喧嚣,他都没有任何反应,若不是王姬口口声声提到他,他几乎从未引人注意过。

    此刻,当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他的神情也是一如既往,不卑不亢,“白起入宫是为澄清周室公主与白起身上的污名,至于如何量刑,白起无权干涉,听凭太后决断。”他总是这般厚重踏实,不行不当之言,不做分外之事。

    “好!”宣太后点头道,“既有王姬姑娘为向氏求情,我便只当此事是误会。然向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禁足府中一年,以观后效。”

    从宫中出来时,万籁寂静,明月西垂。

    向寿向王姬抱了抱拳,当先离去了,向慧受了这一番惊吓,恨恨地看了王姬一眼后,也当先回了车上,如今这月下,便只剩下赢芾与王姬二人。

    王姬走过去,语带歉然,“自王姬入秦,承蒙泾阳君多番关照,王姬感激不尽,如今因王姬而起了诸多事端,累及泾阳君夫人,王姬心中有愧,不好厚颜寄居贵府,今晚便会离去。”经此一事,王姬算是和泾阳君夫人彻底闹掰了,她自是不好在住在赢芾府上。

    赢芾摇着头,连连叹气,“此事皆因向氏生事,是赢芾管家无方,才致事情闹到母后这儿,赢芾实在汗颜。今日若不是公主从中周旋,向氏已人头落地,泾阳君府上下还应该感谢公主才是,公主又何须自责?”

    “府中屡屡生事,赢芾着实不好强留公主,只是夜色已深,诸多不便,公主便等天亮再走,如何?”

    赢芾的好意,王姬不好拒绝,却也着实不想回去。田文和向慧在那里,阴谋就在那里,王姬明知自己避不掉,然能避得一时也是好的。

    正思索着如何回绝,却见不远处的树影下,白起正流连不去,似有话同自己说。王姬眸中一亮,回道,“也好,不过王姬还有一些话要同白起大哥说,泾阳君便先行回去吧。”

    赢芾点了点头,似还想说什么,终是抿了抿唇,没有多言。

    临行前,王姬想起一事,出言提醒,“王姬有一言,还望泾阳君姑且听之。王姬深知泾阳君与孟尝君交好,然今日之事怕与孟尝君脱不了干系,孟尝君为人还请泾阳君多加留意,王姬言尽于此。”

    田文既不让她安生,她也绝不会让田文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