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醉人谋 » 第66章 :善意谎言

第66章 :善意谎言

    王姬打定了主意,要成全白起的好事。以白起素来羞赧的性子,若仅靠他一人之力,怕是等到花儿都谢了,他也未必能成亲,她既是白起的小妹,自然该为白起分忧。

    吃罢夙食,从内室出来时,正是阳光明媚,天气晴好,王姬的心情不觉也明朗了几分,便打算先去见叶阳,如实回禀武关一事,然后再到魏冉府上,见一见魏灵,摸清姑娘的心思。

    甘松已准备妥当,见王姬出来,便道,“马已备好,山奈尚未回来,姑娘此番入宫,可需小人陪同么?”

    王姬笑道,“不必,咸阳城素来太平,不会有事的。”

    正要出门,忽闻外面马蹄声疾驰而来,只愣神的功夫,山奈已从门外狂奔而入,眉目中尽是喜色,“姑娘,武关遇刺一事有眉目了。”他风尘仆仆,满头大汗,显然是来得匆忙。

    看了一眼在院子里拄着拐杖到处走动的白起,他走得极为认真,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王姬指了指外面,“出去说!”

    山奈已当先走到外面,王姬回屋里倒了一碗水,出来后递给山奈。他“咕咚咕咚”饮尽后,一口气说道,“属下安排人拿着刺客的画像四处打探,果然有人曾见过那刺客,我们顺藤摸瓜,找到了刺客的家人,结果发现为首刺客正是向家远房表亲。”

    “是向慧所为!”王姬道。提到向家,她实在想不出旁人。

    山奈点头,“姑娘也猜到了?事发后,山奈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她,所以便在她的关系网中搜查,果然缩短了追查真凶的时间。”

    “姑娘屡屡忍让,她却三番五次的加害于姑娘,显见也是个歹毒之人。姑娘还要继续忍让下去么?属下以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她为她曾经所为付出代价!”

    山奈从来性子稳,如今能将他逼急,可见向慧所为有多招人恨。

    自入秦以来,几番遇险都与向慧有关,枉她当初还以为向慧性子单纯,如今方知,人心难测,倒是她当时看走了眼。

    上一次咸阳宫中略施惩戒并未能让向慧长记性,反而让事情愈演愈烈。赢芾休妻,看来对向慧打击颇大,这才让她在碰了一次壁的情况下还要铤而走险,以为杀了自己,便能挽回赢芾。

    想至此处,王姬不禁暗自叹息,她无意与人结怨,却总是被动入局,若不做些什么,这样的事便会一次又一次的卷土重来。

    “山奈,你听我说。”她附在山奈耳边,低声道。

    赶到宫中时,已是晌午,日头正盛,照得王姬阵阵恍惚。对守卫禀报了身份,说明求见王后之意,王姬便躲在马背后面乘凉,只一会儿的功夫,竟昏昏欲睡起来。

    正头点马背之际,一道清朗的声音忽然响起,“王姬姑娘!”

    王姬一惊,骤然惊醒,待看向发声之人,越发惊愕,张口便道,“秦王!”

    嬴稷以手指点唇,示意王姬噤声。未等王姬反应过来,他已接过王姬手中的缰绳,低声道,“随寡人来!”

    “可是我……”王姬立在原地,动也未动。

    嬴稷转身,见王姬呆愣的样子,轻笑起来,“寡人自然知道姑娘是来寻王后的,这也是寡人亲自出来的原因,随寡人来吧。”

    一路再是无话,嬴稷寡人寡言,王姬也不敢擅自搭话,只能悄声跟在他的身后。及至“栎阳酒坊”前,嬴稷将缰绳交给出门迎接的侍从,熟门熟路的走了进去。

    岳阳酒坊一如往昔,宾客满棚,入室便是扑鼻的酒香。嬴稷与王姬二人在侍从的引领下入座,屏退了随侍,嬴稷当先为王姬倒上一爵,说道,“王后说王姬姑娘爱饮酒,尤其是秦国佳酿,难得王姬姑娘与秦有缘,寡人便将你带到秦国最好的酒坊,这里也有秦国最好的菜品,你且尝一尝,看味道如何?”

    王姬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来过,驳了嬴稷的面子,便就着酒菜饮了一口,回道,“确是好酒,菜味也独特,多谢秦王款待。”

    见嬴稷径自品酒,毫无搭话之意,王姬便道,“不知秦王叫王姬到此,所为何事?”

    品酒,讲的是天时地利人和。闲暇之时,悠闲之地,愉悦之人。如今,抛却天时地利不谈,便是对饮之人,其特殊的身份,又与王姬几无交集的处境,着实是让王姬愉悦不起来的。

    王姬虽未与嬴稷相处过,却与田地在一起多年,她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所以她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以免一言出错,惹来大祸。

    “王姬姑娘如此急迫,莫非姑娘贵人事忙,有要事去办?”嬴稷说道,仍是不紧不慢地往爵中倒酒。

    王姬连连摆手,奉承道,“若论要事,自然没有比秦王更重要的。王姬只是不知秦王带王姬到此地的用意,所以诚惶诚恐。”

    “不必惶恐。”嬴稷道,将王姬的铜爵倒满,递到王姬面前,“今日邀姑娘到此饮酒,实因寡人有一事相求,还请姑娘允准。”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这吃了也喝了,又岂敢不应?

    “秦王有话,但请直言。”

    嬴稷勾唇浅笑,他摇了摇头,晃了晃爵中的秦酒,再看向王姬时,眼中已是晦暗难明,他道,“秦楚复盟于武关之际,寡人曾听人提及,王姬姑娘也出现在武关,不知可有此事?”

    王姬心里一沉。

    她出入武关时,曾报出名讳,嬴稷知道此事并不难。她担心的是,嬴稷在此刻提及,有何用意。

    在嬴稷心中,她是齐人,一个齐人出现在秦楚复盟之时,不可谓不蹊跷。

    “确有此事。”王姬斟酌着说辞,“只因……”

    余下的话,随着嬴稷脸上意味不明的笑意,被王姬硬生生吞了下去。王姬只听嬴稷道,“姑娘放心,寡人并无他意。不管姑娘此去为何,想来也知悉寡人将楚王请到咸阳一事。王后自入秦以来,只与姑娘交好,寡人今日便是请姑娘在王后面前慎言,切勿提及此事。”

    意思是,让她瞒着叶阳?她已下定决心要将此事如实告知叶阳了,毕竟此事事关重大,若日后她知晓她的父王当年就被囚禁在咸阳而她却一无所知,她该多伤心?

    王姬拿起铜爵,以袖掩面轻啜了几口秦酒,待放下铜爵,王姬已想好应对之言,她回道,“承蒙王后不弃,王姬与王后也算君子之交,互引为知己。王后若问,王姬自当真诚以待,着实不敢欺瞒,还请秦王见谅。”

    自始至终,王姬一直仔细地注视着嬴稷的表情。便是王姬当面回绝,嬴稷脸上也无丝毫怒意,他径自微笑着,“姑娘义胆忠肝,寡人敬佩。寡人亦相信,姑娘所为,与齐楚无关,与私交有关。寡人只问姑娘一句,若姑娘明知说出此事会害死王后,还会对王后讲述实情么?”

    王姬瞠目,顿时结巴起来,“何以……何以如此严重?”

    嬴稷仍就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一杯杯的往爵中倒酒,细细品味,许久,待王姬几乎已丧失了耐心之时,他终于开了口,“不严重么?姑娘与王后相交多时,也当知晓王后性情。王后不比姑娘为人聪慧,处事玲珑,她因心念楚国,早已不得母后待见多时。若让她知晓楚王被禁咸阳,姑娘以为叶阳该当如何?”

    “王后她,是秦王之妻,已为秦人,应不会做出负秦之事。”王姬辩白道,叶阳说过的,她会在秦国安分守己。

    “她不会负秦,便会负了她的父王么?”嬴稷追问道,“一旦她知晓实情,必会拼死营救楚王,以她一日之力,无异于蚍蜉撼树,不仅不会有结果,也会让母后知晓,到那时,连寡人也救不了她。”

    “王姬姑娘,你真要见死不救么?”

    一语点醒!王姬长舒一口气,不得不承认,到底嬴稷与叶阳朝夕相处,还是他足够了解叶阳。

    嬴稷说得对,叶阳是个念旧之人,又极其孝顺,一旦让她知晓楚王被困,她不会坐视不管的。

    拿过酒坛,为自己倒满,王姬猛灌了一口,狠狠地擦了一把嘴角的酒渍,王姬下定决心,“秦王欲瞒王后多久?欲让王后身边所有人都瞒着她么?”

    只见嬴稷微微一笑,“只要为王后好,便是号令众人,瞒她一生,又何妨?”

    从栎阳酒坊出来时,嬴稷心情大好。从侍从手中接过牵马的缰绳,又将缰绳递交到王姬手中,嬴稷道,“今日姑娘助寡人,他日姑娘若有需要,寡人也当尽力而为。”

    王姬只是摇头,“王姬所为,非与秦王的交易,乃是心之所愿。王姬只盼秦王厚待王后,也不枉王后对王上的全心信任。”

    脚踩马镫,翻身而上,王姬抱拳道,“今日王姬已约王后相见,王姬还当如期赴约,秦王放心,王姬定言出必行。”

    “等等。”嬴稷忽然牵住了缰绳,“姑娘一再提及并非齐王未来王后,寡人也曾闻姑娘与泾阳君有结发之意,如今泾阳君为姑娘休妻,姑娘若需要,寡人愿劝说母后,让姑娘与泾阳君喜结连理。”

    所谓“三人为虎”,一个谣言,说得人多了,也便有人信了。

    王姬无奈摇头,“秦王此言差矣,王姬非风流之人,与泾阳君也不过是泛泛之交,王姬命薄,不敢高攀,多谢秦王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