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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议谈正事

    王稽地表现,让嬴稷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坐于席上,已换了话题,“函谷关战事既毕,一切俨然归于正途,王稽是否该助寡人走寡人该走之路了?”

    嬴稷正是而立之年,早该自立。自即位至今,嬴稷已蛰伏十一年,终究是等不及了。

    起身走到殿外,王稽四下张望了一番,见无人注意,便关上寝殿的门,来到嬴稷面前。直视嬴稷,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徐徐说道,“亲政一事,说难是难,说易也易。”

    “王上有一个好母亲,她将秦国的权力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只待时机成熟,她便会将秦国拱手相让,这点毋庸置疑。只是王上这位子并不是毫无威胁,至少‘季君之乱’并没有过去太久,可威胁王上之位者众多,是以,王稽与王上谋划的,是如何将这王位稳妥地握于自己手中。”

    这便是嬴稷多年以来所忧虑的,惠文王子嗣众多,有才能者更不在少数,随时随地,他都有可能被别人取而代之。

    嬴稷听地极为认真,他点着头,示意王稽继续说下去。

    王稽又道,“秦国之内,以太后、大庶长为首的芈氏一派把持朝政多年,而赢氏族人早已偃旗息鼓,芈氏一派中除去太后,大庶长魏冉可以说是芈氏一派之首,平日居功自傲,从不将王上方才眼中,以致于整个咸阳宫上下,也只将王上当成当年未长大的孩童。”

    “王稽以为,大庶长魏冉乃王上未能亲政的根源,一切当从他入手。”

    提到魏冉,嬴稷的眼中划过一道狠厉,对于舅父,他已厌恶至极,“自该从他入手,若无他在母后处总是道寡人不成事,母后又如何至今都不肯还政于寡人?”

    在嬴稷的少年时期,惠文王将宣太后与嬴稷派燕国为质,时年燕国内乱,二人相依为命,朝不保夕,这份患难的母子情分,嬴稷自然一直铭记于心。

    所以,他也许怨怪宣太后宠信魏冉,受魏冉蒙蔽,却从未曾恨过她。

    见被自己猜中问题症结,将这数月来的所思所想和盘托出,“王稽以为,要对付魏冉,手段有三。其一,乃暴力反击,暗中诛杀,如此可一了百了,然而此法过于简单粗暴,既能引得太后与王上反目,也会让山东六国诽谤王上无道,进而致有才之士不敢入秦,而更重要的是,亲附魏冉的势力极有可能会勾结其他公子,密谋篡位,再现‘季君之乱’,若一旦如此,不管事成事败,秦国都乱了。”

    “四分五裂的秦国乃六国所盼,固若金汤的秦国才是王上所盼,秦国不能乱。”

    这句话,一下子点到了嬴稷的心里。在嬴稷心中,他亲政夺权虽紧要,却决不能凌驾于秦国利益之上。

    “先生所言在理,寡人过去也曾想过此法,如今听先生拆解一番,倒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寡人庆幸当年怯懦,未能付诸于行动。既然此法不成,还请先生再提主张。”嬴稷越发迫不及待了。

    王稽沉吟片刻,将脑中思路整理了一番,又道,“芈氏一派势力虽大,却并非铁板一块,据我所知,大庶长魏冉与高陵君嬴悝似有龃龉,与新城芈戎也似乎并不十分亲热,如今之所以能结合到一处,不过是因为太后罢了。王稽还听说,大庶长对秦法一直颇有微词,且多有触犯,不过都被太后压了下去,所以,王稽以为,王上当从芈氏一派内部突破,利用商君之法,找出大庶长等人的罪证,待时机成熟,便公之于众。”

    “太后素来维护商君法制,应不至于徇私枉法,而大庶长也将声名扫地。没有了太后支撑的大庶长不过是棵倒下的巨树而已,到时树倒猢狲散,支持大庶长的一派便将就此散去。”

    魏冉的事,都是在平日里,王稽与赢芾交谈时,听他提起的。王稽没有说的是,赢芾与魏冉似乎颇有交集。

    然而,她不能将赢芾扯进去,毕竟赢芾是她的好友,而他的处境已如履薄冰。

    嬴稷连连点头,颇为赞同,“舅父在位多年,府邸越扩越大,门生越聚越多,寡人亦相信他必曾触犯秦法,收敛财物,包庇属下。以秦法治舅父,光明正大,当年祖父在位时,祖父的兄长公子虔就曾因触犯秦法而受了劓刑。”

    “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王稽全权处理,寡人会派给你一只秘密的秦军精锐,助你成事。”

    亲政一事,与嬴稷而言,事关重大。一边,他继续与魏冉周旋,麻痹敌人,一边他则派王稽暗中调查,搜集罪证。若王稽所料不错,这只秦军精锐乃秘密为王上办事的精良秦军,他却将这些人派给自己,显然将他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了王稽身上。

    王稽看着嬴稷,只觉这种被委以重任的感觉并不糟糕,甚至让她隐隐有一丝充实。从小大到,唯有在此时此刻,她似乎才终于有了存在的价值。

    不再亡命天涯,不再曲意逢迎,她终于可以为了某个目的,做她自己。

    想至此处,王稽起身,走到下面,深深一揖,“王稽定不辱使命!”

    接过嬴稷递过来的印信,王稽小心地揣入怀中,复又对嬴稷道,“王稽之计尚未说完,在搜集芈氏一派罪证之时,还当招贤纳士,如当年的孝公招纳天下有识之士为变法做准备一般,王上也当有自己的亲信,组成可与芈氏一派相抗衡的保王派。”

    “一旦事成,便可与芈氏一派互相牵扯制衡,保王上之权不受侵犯,若芈氏一派一旦倒塌,这些人也可迅速补充上来,不至于让秦国的官场崩塌,维持秦国稳定。”

    自古千金易得,良将难求。

    历朝历代变法图强的君王,皆重用贤才,此乃当世各国君主之大方针,嬴稷自然知晓其中的重要,只是他眼神飘忽,说出的话,也有些吞吐,“此事,寡人以为……”

    不等他说完,王稽已接过了话,“此事,当有王上亲历而为,王上亲自所选的大臣,才会感慕王上恩德,对王上尽心竭力,所以王上万不可假手于人。”

    这是嬴稷喜欢听的,也是王稽真心实意的打算。她助嬴稷,乃出于挽救白起之意,也不排除实现自身价值的因素。然她到底知晓自己不过女子,从未想过位极人臣,所以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伯乐,更不想自成一党。

    党派纷争,从来都是血雨腥风,王稽愿推波助澜,却不愿引领一方,成为下一个魏冉。

    王稽到底是聪明的,她太清楚嬴稷的恐惧又忧虑,在未做事前,已自动避开了所有的漩涡。

    所以,这样的王稽,让魏冉心花怒放,他连连道,“那是自然,以先生的才智,寡人相信,你与寡人定可大获全胜。”心中欢喜,自是要饮酒而贺,“先生,快去找酒来,寡人要与先生痛饮一番!”

    王稽私藏的最后一壶老秦酒已被赢芾倒干净了,如今整个羽阳殿里,当真是再找不出一滴酒来。

    王稽搔了搔头,略有一丝羞赧,“羽阳殿里有念儿,王稽着实是不该饮酒的,便再未带入羽阳殿过,今日王稽与王上便以白水代酒好了。”

    说着,她将清水倒入爵中,举起铜爵的刹那,神色复又归于郑重,“夺政之路,知易行难,危险重重,王上与王稽都要随机应变。再者,魏冉在秦国多年,树大根深,扳倒他绝非朝夕之事,还请王上切勿操之过急。”

    嬴稷轻笑,“寡人十年都等了,还怕再等下个十年?寡人不怕前路漫长,寡人只恐毫无希望。”

    日暮之时,嬴稷终是离开了羽阳殿。

    赢念还未醒来,王稽终是能抽空待上一会儿,只是一个人。

    嬴稷临走之前,问了王稽一个问题,这让王稽愣怔许久,直到月上柳梢,直到繁星满天,依然想不出所以然。

    他问她,可曾想过以后?若万事皆了,是否会恢复真身,是否还会婚嫁?

    这便是嬴稷接着赵夫人所问,又多问了一嘴罢了。

    虽只是漫不经心地一问,王稽却着实思考了半晌,于嬴稷,他可能需要的是一个否定的答案,毕竟他要的是一个“全心全意”的王稽。

    可是,于王稽而言,她却始终没有答案,她的心上人马上便要迎娶别人了,除了白起,大概她不会允许任何人再出现在她的枕畔。何况,她还有诸多之事要忙,叶阳之死,嬴稷的亲政,都需要她去查找真相,前路既然艰难,与魏冉作对,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她还能不能看到明日的日头,应该也是未知之数,她哪有心思再去想那些风花雪月之事呢。

    一切,皆时也运也,随遇而安便是了。

    “先生还在发呆?不回别馆么?”连锦的声音忽然响起,让王稽从沉思中瞬间抽离出来。

    王稽点头,“要回去的,要回去的。”说着,便站起身来。

    “先生若有心事未解,也可与连锦说道说道,连锦愚笨,也许帮不上忙,至少也是先生可以说话的人。否则,凡事闷在心里,活得便不畅快了。”

    王稽便笑,“无他,不过在想叶阳之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