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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伤月

    风荷院中,一片寂寥;长亭之上,一轮残月独照。

    石阶旁,洛青辞再次拿起那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着莹莹酒水,一饮而尽。

    虽然味道有些改变,虽然口味也比她酿的好喝了不少,她还是一口尝出,那酒中熟悉的味道。

    月华酿?她冷笑了一声,手中的酒随即滑落,一地琼浆。

    今日当大笑,且浮一大白!

    “小姐,你别喝了!”

    飞鹭又上前试着阻挡,然而洛青辞丝毫未在意,提起另一坛酒,便灌了下去。

    酒水漫过衣领,她浑然不觉,随意用衣袖擦了擦,又继续喝着。

    察觉到体内的不适,她知道,冉竹的那碗药,算是白费了。可是她,就是想喝。

    恍然间,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竟觉得丝丝痛意。

    原来,本已好了的伤口,还是会痛的。

    一口又一口的酒水灌入肚中,洛青辞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觉意识迷糊,一身醉意。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狼狈,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只需熬过今晚就够了。

    她甚至庆幸,这次,她觉得这酒的滋味极好,怎么喝都不够,难怪那么多人都爱喝酒。

    但这醉意之下,她仍留有一丝意识,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酒量大涨?

    夜黑风高,丝丝凉风灌袖。

    洛青辞东摇西歪地在院中走着,手中的酒已所剩无几。

    突然,跟前撞到了什么,她这才抬眼,看着来人不知怎么瞬时便湿润了双眼,“阿姐。”

    洛青漪也未料到到,进院看到的是这副景象。

    她从未见过,她的阿辞如此狼狈、如此伤心。她瞬时心中心疼不已,忙扶着眼前之人,“阿辞,你怎么喝那么多酒?怎么醉成这样?”

    看着阿姐正欲夺走她的酒坛,洛青辞忙收回了手,“阿姐,我想喝,我想喝!我的心好痛,好痛的!”

    抱着怀中的人儿,洛青漪愈加心疼,“阿辞,你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姐,你知道吗?两年前,我认识了一个人。”

    洛青辞瘫坐着,看着远处,眼中一片迷离,“我自诩聪明,从未将旁人看在眼里,直到遇到了他。他行事冷漠,他遇事果决,让人想要揭开他的真实面目。我一次次捉弄他,一次次打趣他,一次次与他斗智斗勇,可又一次次被他反击,被他轻松应对,他的面上似乎永远是一副冷静自若模样。在他那里,我永远束手无策。我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我也从未看懂过这样一个人,当我察觉到自己很享受与他相处时,我想我是喜欢上他了。”

    洛青辞忙起身,语气激切了些,“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我渐渐相信他的时候,他选择抛弃我了。当我鼓足了勇气试着挽回这段感情,他却说我缠着他,说我不知羞耻,他凭什么这么说?明明当初是他先招惹我的,明明那时我都要放弃一切了。”

    话语间,一行清泪落下。

    洛青辞转向了身旁,“可是阿姐,有一段日子里,我想他,我做梦也想,吃饭也想,我就是忘不掉他,哪怕他是那样一个人。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果绝一点,我怨自己为什么这般沉迷。情之一字,当真说不得,怨不得,理不得,恨不得,直教人肝肠寸断。如今回到令夏,我好不容易收起了心思,可是为什么?我明明想方设法地躲避有关他的一切事物,我明明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事,可走在街上,在茶楼酒肆,还是会听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我以为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了,可当他一出现,我就方寸尽乱,痛上心来。今日我又撞见了他,他却说……他不认识我了……”

    洛青辞含泪诉说着,恍若要将一切苦楚都倾倒出来。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在她醒后养伤的那个冬季,是怎样的煎熬。

    暗夜之下,洛青漪扶着昏迷的人,用手轻拍着。

    她来不及分辨那番话语,眼中已是绵绵忧伤不尽,“对不起,阿辞,那日我真不该放你离开。”

    长夜漫漫,风荷院灯火未眠。

    洛青漪满副忧虑,卷起熟睡之人的一缕青丝,又理了理被褥,转身便看见一把剑放在梳妆镜后。

    她走近看了看。

    她知道,那是阿辞从不离手的月霜剑,是阿辞最喜欢的物件,可拿起的一刻,不由心中一惊……

    此夜,灯火未熄的,还有城西的宣王府。府邸的主人,我们姑且还称作“濯池”,并且一直沿用下去。

    庭院中,濯池闲坐着。身后是茫茫灯火,手中是一坛清酒,酒意朦胧,平添几分狼狈。

    目光沉迷间,他眉宇紧蹙,眼底酝酿着的,是化不开的浓愁忧绪。

    侍立一旁的墨言面露疑惑,“主子今日是怎么了?”

    濯池冷笑一声,仍旧低着头,“墨言,我问你,为了所谋之事,是不是一定要毫不留情地牺牲任何人?”

    闻言,墨言愈加疑惑,“主子何出此言?”

    忽见院中走来一人,他忙上前,“花越公子来了,快看看主子吧。”

    兴致盎然走来的花越见状,目光一凝,一手便拿起了酒壶,“濯池,你许久未这样喝酒了,今日发生了何事?你不是就去会了那位庆王吗?”

    “她还活着。”濯池又喝了一口酒,低声一语。

    刹时,花越收起了折扇,目光一顿,“谁?你说谁?”

    濯池冷笑一声,继续道:“她回来了,尽管容貌与那时有些差别,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原来自己苦苦寻找了那么久的人就在令夏,一见到她,那些都快要沉入湖底一般的往事又如潮水般涌来。可我不能多言,我知道晋华的马车就在后面,我甚至有些怕,不敢与她相认,为此我还……”

    “濯池,你是说……落辞!”

    花越眼中一惊,这真是一个让人万分意外的消息,“濯池,我不知道当年你与她在祁延山上发生了什么,不过你既然如此痛心,何不将一切都解释清楚?”

    闻言,濯池冷笑一声,“只怕她再也不愿见到我了。”言罢,夜色中留下一道落寞背影。

    “你!”花越有些气恼,又看了看身旁,“墨言,你家主子今日见到了何人?”

    墨言摇了摇头,“属下未跟随,并不知情。花越公子,主子到底怎么了?”

    “你想知道?”花越眼珠一转,又轻叹了一口气,“把墨方从暗雪阁调回来,不就知道了嘛。”

    ……

    天色泛白,鱼肚初露,晨光细碎间,微风也未吹佛。

    洛青辞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头痛得厉害。她记得,昨晚自己好像喝酒了,还喝得很醉,好像还说了什么胡话。

    思索间,房门突然被打开,只见阿姐端着什么走近,“阿辞,你醒了。”

    看着阿姐和善的表情,洛青辞有些疑惑,“阿姐,昨晚我……”

    “你还说,昨晚你喝得那般醉,”洛青漪在床头坐下,收了收被角,“若是被祖母和爹爹发现,定然要罚你。”

    闻言,洛青辞有些心虚,“阿姐,我……我昨晚有没有胡说些什么?”

    “来,先把醒酒汤喝了。”话语间,一碗醒酒汤便递至面前,洛青辞只得压下疑惑,一手接过。

    待面前之人喝完后,洛青漪低头整理着被褥,沉言道:“我知道我家阿辞从小聪慧,今夏城中少有人及。可你要知道,慧极必伤,万事都有阿姐和爹爹,千万不要一个人扛。”

    闻言,洛青辞眼中一惊,“阿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是飞鹭跟你说什么了?”

    “飞鹭该对我说什么吗?”洛青漪语气平静,面上一笑,“你呀,昨日酒醉如泥,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我见你近日老往外跑,生了不少事,故而想要提醒你一番。”

    “原是这样。”

    洛青辞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虽忘了昨夜自己说了什么,想必是关于那人的,好在阿姐似乎并不知情。

    突然,她脑海中又浮现了一个近日刚听到的消息,“阿姐如此打趣我,难不成是听说了黎少将军不日就要回城的消息?”

    闻言,洛青漪面上顿了顿,随即起身,“你呀,没个正经。一会儿爹爹来罚你,我可不帮你。”

    洛青辞笑了笑,“爹爹最喜欢我做的红烧鱼了,从小到大,只要我给爹爹做上一道送去,爹爹就不会罚我了。”

    “哦,”洛青漪笑了笑,敲了敲面前之人的额头,“那你还不起来去抓鱼?”

    言罢,洛青漪便出了房门。

    洛青辞坐在床头愣了愣,心情好了不少。

    昨日之事,都让它过去吧。

    她不知道的是,门口,另放着一碗凉了的醒酒汤,被阿姐出门时一并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