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年年（下）
春水潺潺，甘泉宫花繁满园。
睿儿那孩子在熟悉了皇宫的生活之后，变得越发大胆了。
当然，他在我面前还是乖巧懂事不敢胡闹的，不过私下总是缠着那女子玩耍。
他似乎认定了什么事，每次我问他功课，而他恰好没完成的时候，他就跑去那女子那里，叫我不好罚他。
他能与那女子亲善些，那女子每日都开开心心的，我自然是乐见的。
不过小睿儿每日总是缠着那女子，我就不能忍了。
有小睿儿在，那女子的目光总不在我身上。
我每日看着他们玩儿，倒平生了诸多羡慕。
为此，我为小睿儿安排了满满当当的功课。
殊不知那孩子机敏得很，一点即通，学得很快。
我只得任他缠着那女子两三年。
最终，听闻西境欲要举办一场盛大宴会，我瞬时有了主意。
倒也不是我狠心，我像他这般大的时候，早已懂事了不少。
我想要他去经历一番世面，我给他安排人手一路保护，自然，我不想他整日闹个不停。
小睿儿走时，是哭着走着，直说我这个做叔叔的不疼他了。
不过想到宫中会安宁一段时间，我便也释然。
之后，我确实觉得宫中舒心了不少，与那女子相处也愈发愉快。
殊不知三月之后，他就给我带回来了一个故人。
这个西境王爷抵达令夏的消息传来，我想也未想便出了书房。
御花园中，我果然见到他正与那女子站在一处，似在交谈着什么。
我怒上心头，忙现身与之打着招呼。
那女子也算识趣，知道我们有话要说。
我与这人谈了几句，不过些轻描淡写的问候之语。
当我询问他为何到此时，他直说是为自己的王妃寻一种珠宝，还说起故人欠他恩情。
事后，我命人给他送了一车珠宝，他便离开了令夏。
一想到小睿儿干的好事，我决定要加大他的功课。
而且他已大了不少，是时候搬去宫外住了。
……
庆元九年，是我与那女子相遇后的第五个年头。
这一年秋末，宫中发生了一件令我悲痛的事。
东宫中那间无人知晓的暗室，骤然塌陷了。
当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与那女子在茶楼中听戏。
宫中的一声巨响，叫那女子骤然起身，目光凝重地看向我。
我亦是心中沉寂。
半个时辰后，我们赶到了事发地。
入眼所见，已是一片废墟，断块瓦砾覆盖了所有。
据宫人说，是因为年久失修，一块横木毁坏，才导致的这场意外。
闻言，我没有说一句话，只默默看着宫人搬运着残藉，心中却被一种莫名的悲痛之感包裹。
那女子一直陪着我，未说一句。
当日近黄昏，宫人终于清理好了过道。沿着盏盏灯火，我走进了那暗室所在。
残垣之间，我已辨认不出过往的痕迹，只一块断裂的木块，默默诉说着往日的旧事。
“皇上，找到了。”
我被这声禀告惊醒，回过神来，我欣喜地发现角落之中，默默躺着一个老旧的木箱。
里面，月霜剑、瓷瓶、玉佩……统统都在。
我的心骤然得了些欣慰。
我看向了身旁之人，她的面上亦是一片笑意。
她在笑什么呢？
这场意外，叫我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提不起精神。
我害怕那是一种什么不好的预示。
所幸，那女子一直守在我的身边。
在宫中，她等候我下朝归来；在宫外，她总是一路跟随……
之后，前前后后又发生了些事。
就说一次宫宴，一蛮国使臣嘲笑我南楚无美酒，那女子当场就拿出了一坛酒，碾压四座。
那女子还会酿酒，是我没想到的。
再后来，我与那女子又一起经历了很多事……
……
庆元九年，是我与那人相遇后的第五个年头。
这一年的初春，发生了一件举国悲痛的事。
平南侯府的洛老侯爷与世长辞。
当老侯爷快不行的消息传到皇宫的时候，宫中正欲举办一场盛大的祭祀。
听到侍卫通传，那人神色一顿，起身看向了我，问我愿不愿意去看看。
我知他有要事要做，可能一整日都无空闲，便点了头。
于是，我以他的名义，去了平南侯府，探望那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走到洛府门外的时候，一大群人都在恭候着我，或是因为我是代表着皇上而来。
可当我看着那块匾额，走近府门的一刻，心中便生出了一种莫大的悲痛。
道路两侧，我见到了许多熟人，他们似在注视着我。
我并没有看清他们的神色，只向着那道路尽头而去。
床榻前，躺着一位气息虚弱的慈祥老人。
他看见我，神色激动了几分，颤颤巍巍着身子伸手。
见状，我忙上前接下了那双苍老的手。
那一刻，我的心里，只觉流下了一行眼泪。
可我还是强忍住了，因为我的身份。
“皇恩浩荡……好……”
老人笑着沙哑地说下此语，目光闪烁了几下，又拍了拍我的手，便没了生气。
一时，四处传来抽噎之声，不绝于耳，叫我心力憔悴。
我的眼中一片模糊，就在我以为自己有些站不住的时候，一位柔善的妇人伸手扶了我一下。
我稳住了心神，向她道了谢，这才随着羽林卫离开。
走出洛府，里面的痛哭声恍然还停留在耳畔，我的心莫名难受。
待我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那人等候的身影。
看着他，不知怎么，一行清泪瞬时流下。
他默默走近，温柔地取下了我的面纱，拭去我脸颊的泪水，“在这里，你可以哭的。”……
我已忘记了那之后半年是如何度过的。
世人都说，一生为国为民、征战沙场的平南侯安享了晚年，驾鹤仙去，走得很是安详。
世人都说，葬礼那日，满城百姓出城相送，甚是壮观。
世人都说，皇上亲自下旨哀悼，乃皇恩浩荡。
那之后，我心中的悲痛沉寂下来，宫中又发生了很多事。
就说一次宫宴上，一个稚气未脱的六七岁左右的男孩牵着一个可爱的四五岁左右的女孩在御花园迷了路。
两个孩子活泼得紧，见着我便跟着我不放。
后来小睿儿窜了出来，嚷着要吃我做的桂花糕。
那两个孩子听闻，也跟着“姑姑”“姑姑”地唤，想要吃我做的桂花糕，叫得我着实心软。
之后每次进宫，他们俩都唤我“姑姑”，我渐渐默认，觉得这两个孩子比睿儿那时候乖巧好带多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黎将军府的两位小主人。
后来，我在令夏城的街市中遇到了平南侯府的两位小公子，启儿兄妹俩闹着让他们跟着唤我“姑姑”。
那两个少年面色尴尬，只肯唤我“清姐姐”。
后来，我与那人出宫路过易安馆，我想去探望一番冉竹姑娘，却被告知那位神医姑娘已不在令夏城，去了什么琅琊的地方。
我询问那人琅琊在什么地方，好不好玩，他总是不说，后来，才说了句“冉竹姑娘是去云游治病的，你去做什么”。
后来，我们在出巡途中一个叫奚和的地方，发现了一个世外桃源。
百姓说这里有一个药谷，住着一位医术高超、心地良善的医师。
再后来，我与那人又一起经历了很多事……
睿儿那孩子在熟悉了皇宫的生活之后，变得越发大胆了。
当然，他在我面前还是乖巧懂事不敢胡闹的，不过私下总是缠着那女子玩耍。
他似乎认定了什么事，每次我问他功课，而他恰好没完成的时候，他就跑去那女子那里，叫我不好罚他。
他能与那女子亲善些，那女子每日都开开心心的，我自然是乐见的。
不过小睿儿每日总是缠着那女子，我就不能忍了。
有小睿儿在，那女子的目光总不在我身上。
我每日看着他们玩儿，倒平生了诸多羡慕。
为此，我为小睿儿安排了满满当当的功课。
殊不知那孩子机敏得很，一点即通，学得很快。
我只得任他缠着那女子两三年。
最终，听闻西境欲要举办一场盛大宴会，我瞬时有了主意。
倒也不是我狠心，我像他这般大的时候，早已懂事了不少。
我想要他去经历一番世面，我给他安排人手一路保护，自然，我不想他整日闹个不停。
小睿儿走时，是哭着走着，直说我这个做叔叔的不疼他了。
不过想到宫中会安宁一段时间，我便也释然。
之后，我确实觉得宫中舒心了不少，与那女子相处也愈发愉快。
殊不知三月之后，他就给我带回来了一个故人。
这个西境王爷抵达令夏的消息传来，我想也未想便出了书房。
御花园中，我果然见到他正与那女子站在一处，似在交谈着什么。
我怒上心头，忙现身与之打着招呼。
那女子也算识趣，知道我们有话要说。
我与这人谈了几句，不过些轻描淡写的问候之语。
当我询问他为何到此时，他直说是为自己的王妃寻一种珠宝，还说起故人欠他恩情。
事后，我命人给他送了一车珠宝，他便离开了令夏。
一想到小睿儿干的好事，我决定要加大他的功课。
而且他已大了不少，是时候搬去宫外住了。
……
庆元九年，是我与那女子相遇后的第五个年头。
这一年秋末，宫中发生了一件令我悲痛的事。
东宫中那间无人知晓的暗室，骤然塌陷了。
当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与那女子在茶楼中听戏。
宫中的一声巨响，叫那女子骤然起身，目光凝重地看向我。
我亦是心中沉寂。
半个时辰后，我们赶到了事发地。
入眼所见，已是一片废墟，断块瓦砾覆盖了所有。
据宫人说，是因为年久失修，一块横木毁坏，才导致的这场意外。
闻言，我没有说一句话，只默默看着宫人搬运着残藉，心中却被一种莫名的悲痛之感包裹。
那女子一直陪着我，未说一句。
当日近黄昏，宫人终于清理好了过道。沿着盏盏灯火，我走进了那暗室所在。
残垣之间，我已辨认不出过往的痕迹，只一块断裂的木块，默默诉说着往日的旧事。
“皇上，找到了。”
我被这声禀告惊醒，回过神来，我欣喜地发现角落之中，默默躺着一个老旧的木箱。
里面，月霜剑、瓷瓶、玉佩……统统都在。
我的心骤然得了些欣慰。
我看向了身旁之人，她的面上亦是一片笑意。
她在笑什么呢？
这场意外，叫我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提不起精神。
我害怕那是一种什么不好的预示。
所幸，那女子一直守在我的身边。
在宫中，她等候我下朝归来；在宫外，她总是一路跟随……
之后，前前后后又发生了些事。
就说一次宫宴，一蛮国使臣嘲笑我南楚无美酒，那女子当场就拿出了一坛酒，碾压四座。
那女子还会酿酒，是我没想到的。
再后来，我与那女子又一起经历了很多事……
……
庆元九年，是我与那人相遇后的第五个年头。
这一年的初春，发生了一件举国悲痛的事。
平南侯府的洛老侯爷与世长辞。
当老侯爷快不行的消息传到皇宫的时候，宫中正欲举办一场盛大的祭祀。
听到侍卫通传，那人神色一顿，起身看向了我，问我愿不愿意去看看。
我知他有要事要做，可能一整日都无空闲，便点了头。
于是，我以他的名义，去了平南侯府，探望那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走到洛府门外的时候，一大群人都在恭候着我，或是因为我是代表着皇上而来。
可当我看着那块匾额，走近府门的一刻，心中便生出了一种莫大的悲痛。
道路两侧，我见到了许多熟人，他们似在注视着我。
我并没有看清他们的神色，只向着那道路尽头而去。
床榻前，躺着一位气息虚弱的慈祥老人。
他看见我，神色激动了几分，颤颤巍巍着身子伸手。
见状，我忙上前接下了那双苍老的手。
那一刻，我的心里，只觉流下了一行眼泪。
可我还是强忍住了，因为我的身份。
“皇恩浩荡……好……”
老人笑着沙哑地说下此语，目光闪烁了几下，又拍了拍我的手，便没了生气。
一时，四处传来抽噎之声，不绝于耳，叫我心力憔悴。
我的眼中一片模糊，就在我以为自己有些站不住的时候，一位柔善的妇人伸手扶了我一下。
我稳住了心神，向她道了谢，这才随着羽林卫离开。
走出洛府，里面的痛哭声恍然还停留在耳畔，我的心莫名难受。
待我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那人等候的身影。
看着他，不知怎么，一行清泪瞬时流下。
他默默走近，温柔地取下了我的面纱，拭去我脸颊的泪水，“在这里，你可以哭的。”……
我已忘记了那之后半年是如何度过的。
世人都说，一生为国为民、征战沙场的平南侯安享了晚年，驾鹤仙去，走得很是安详。
世人都说，葬礼那日，满城百姓出城相送，甚是壮观。
世人都说，皇上亲自下旨哀悼，乃皇恩浩荡。
那之后，我心中的悲痛沉寂下来，宫中又发生了很多事。
就说一次宫宴上，一个稚气未脱的六七岁左右的男孩牵着一个可爱的四五岁左右的女孩在御花园迷了路。
两个孩子活泼得紧，见着我便跟着我不放。
后来小睿儿窜了出来，嚷着要吃我做的桂花糕。
那两个孩子听闻，也跟着“姑姑”“姑姑”地唤，想要吃我做的桂花糕，叫得我着实心软。
之后每次进宫，他们俩都唤我“姑姑”，我渐渐默认，觉得这两个孩子比睿儿那时候乖巧好带多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黎将军府的两位小主人。
后来，我在令夏城的街市中遇到了平南侯府的两位小公子，启儿兄妹俩闹着让他们跟着唤我“姑姑”。
那两个少年面色尴尬，只肯唤我“清姐姐”。
后来，我与那人出宫路过易安馆，我想去探望一番冉竹姑娘，却被告知那位神医姑娘已不在令夏城，去了什么琅琊的地方。
我询问那人琅琊在什么地方，好不好玩，他总是不说，后来，才说了句“冉竹姑娘是去云游治病的，你去做什么”。
后来，我们在出巡途中一个叫奚和的地方，发现了一个世外桃源。
百姓说这里有一个药谷，住着一位医术高超、心地良善的医师。
再后来，我与那人又一起经历了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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